招摇的玛莎拉蒂停于武康路一排老式洋房前。这里树高枝繁,豪宅林立,幽静安谧。仿佛喧哗中的一片净土。这一地段曾经是法租界的地盘。祈愿不得不感慨:法国人就是懂得怡情浪漫。
上海与首都不同,石库门、亭子间皆是携带柴米油盐的平凡温馨,而京城是天子脚下,处处是皇孙贵族、龙椅深闺的尊贵。
古董店的栏槛窗棂皆由沉香做就,上面镌刻着楷书字体:无间擦身。
不由漫溢起一股迷离的怀旧气味。祈愿想起小时候,父母健在时,弄堂里三三两两的孩子们哼唱的儿歌:“落雨喽,打烊喽,小八腊子开会喽,大头娃娃做夜班。”
“发什么呆?”贺意深胳膊肘推她一下,洒然走在前头带路,店内金杯玉斗、绣屏象榻。
“丁唯忧!”他突然提声高喝。
“来了!”那声音仿佛清冽的泉水泻过耳畔。伴随着清脆的足音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掀起锦帐翠帷欢步而来。
女孩留着一头蓬蓬的波波头,不过20出头,一双眼睛溢满欢快的光彩,衬着一双明灿圆润的小脸,一身棉麻的波西米亚风连衣裙,绿底的裙上有精致的刺绣。
祈愿只是好奇,那女孩倒是把贺意深晾在一边,目光直勾勾投射在自己身上,久久不移。不迭她回应,女孩却是满脸呼之欲出的兴奋,伸出食指笑道:“你一定就是那个makeawish吧?”
What?祈愿瞬间像被雷劈了,半晌没恢复人类意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有国际性!MakeaWish?她真要呼唤ohmyladygaga了!
“少给人取绰号!”贺意深哼一声,抬手就给了她一个毛栗。
“七哥!”女孩嗔埋白他一眼,却依旧笑宴宴对着祈愿自报家门道:“我叫丁唯忧!我爸希望我孝顺点,唯父母疾之忧也,所以取这名。”
“哦!”祈愿傻乎乎应一声。这时才后知后觉,七哥?向贺意深:“你妹妹?”
“她想得美!”贺意深勾唇冷笑,直截了当。
丁唯忧不服气了,低咒了声:“小气鬼!”然后冲着祈愿,仿佛很熟络的诉苦:“别理他,怪只怪我丁唯忧亲哥、表哥、堂哥、干哥实在太多,他只能屈尊第七心里不痛快!”
贺意深没心思和她拌嘴,惬意地坐到红木雕花椅上,燃起一根烟。
“我还以为你会带个帅哥来呢!”丁唯忧跑到他面前恼他。
“得了,为你心碎神伤的傻小子还不够多么?”贺意深深长而均匀的吐着烟。仿佛没有刺激的东西,他的生命就索然无味。
“冤枉啊,”丁唯忧一脸无辜,举起三根手指立誓:“上帝作证,我是个好女孩儿!”
祈愿探奇似的观赏起店里的奇巧玩物。白玉棋枰、碧玉棋子摊在桃木八仙桌上。
此刻角落一隅一只摆放在玻璃中的美丽头骨吸引了她。那头骨被喷上淡淡的松香,在阳光下发出炫目的亮光。
祈愿不由自主的接近欣赏:眼窝、鼻孔分明,下颌适中,表面光滑无疵,堪称美妙绝伦之精品。她禁不住抬手打开侧面的玻璃门去摸,居然拥有很好的质感!
“好*真!”祈愿仿佛摸上瘾,惊叹道。
“*真?哈哈,这是真人的诶!”丁唯忧清越而来。
“真人?”祈愿立马躲远一米,喉咙口都觉得凉凉的。如此精致的,完全没有损伤,谁能解剖得如此精妙?
贺意深倒是饶有兴趣的走过来细细端详,整个人沐在阳光下,前额坚挺、脸型高傲。精致深邃的五官轮廓仿佛拉斐尔笔下极富艺术的勾勒。专注的神情简直一副把头骨当蒙娜丽莎看的模样。祈愿后退着,渐渐让出“主力位置”。
他黑魆魆的眼上扬起来,向丁唯忧问:“沈让给你的?”
丁唯忧使劲点头,还不忘讽他一下:“还是九哥对我好吧,哪像你!”语气里不无嗔怪。
“我都把这店送你了,还要怎么好?”阳光吻着他眉弓下很深的双眼皮折痕,那眼珠如黑钻般幽深又乌亮,自不知的释放出迷惑腐蚀人的力量。
“这店是你送她的?”祈愿双眼瞪得滚圆。贺意深的形象刹那间在她心中如英雄般光辉高大起来。武康路的小洋房啊,这得多少钱一平方?个、十、百、千、万……渐渐庞大起来的数字在脑海里迅速翻转。他们俩什么关系?他们俩关系肯定不同寻常!她都把自己整个打包送出去了,都还没这个价格!要是谁也给她开个古玩店,她肯定对他比诸葛亮还衷心,比李莲英还狗腿,绝对春蚕到死,禅尽虑竭!
可惜丁唯忧不以为然,不屑道:“拜托,别说得他跟救世主似得,我有帮他做事的!他还人情罢了!”言讫,不甘心瞥贺意深一眼邀功道:“我好不容易帮他搞定一个机密手机号!”
“谁的呀?”要不是安吉丽娜朱莉的都不够有说服力!
丁唯忧刚要知无不言,“咳咳!”贺意深仿佛被烟呛了,突然一阵猛烈的急咳,对着那头骨插科打诨道:“这是那个被老九救活又弄死的死囚头骨吧!”
“嗯!”丁唯忧自豪肯定的点点头:“就是那个开膛手的,我求了老半天,嘴皮都磨破了九哥才肯割爱!”
“这是那个开膛手的头骨?”祈愿深吸一口凉气。前一阵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开膛手案子可谓无人不知。只是此案却如断线风筝突然就没了音讯。她都不知道这个开膛手已经成为一具头骨了!这群人的生活也太精彩了点吧。她觉得有点负荷不了。
丁唯忧点点头,叙述起来:“话说那丫也真够惨的,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收监当晚就被人给内办了,被打得吐血不止,连五脏六腑都集体移位挪家了。”丁唯忧口若悬河,细腻如瓷的皮肤在阳光下呈出一份暖色,隐现出血管的廓形,光泽而不干燥,柔软而没有一点儿汗水。然而从那张丰泽的小嘴中说出的话竟是如此与她外貌不符。
祈愿头皮发麻,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把这么血腥的情节说得跟爱情小说似得憧憬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