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探讨学习与满足时,只是把需要满足与性格品质的发展之间的紧密关系搞清楚。这种理论不过是挫折与心理病理之间早已公认的关系在逻辑上必然的对立物。
如果要把挫折的对立物(即满足)视为敌意的对立物(即友善)的一个优先决定因素,同样也有一定道理。精神分析的发现同样强烈地包含这两种情况。而且,尽管我们还没有明确的理论体系,但心理治疗的实践却以它对于心甘情愿的保证、支持、允许、赞同、许可的强调,即对于患者的安全、爱、保护、自尊、价值等需要的绝对满足的强调承认了我们的假设。对于儿童的爱、独立、安全等的匮乏常常立即给予直接的替代治疗或满足治疗,即给予爱、独立或安全的满足,其效果尤为明显,不过这种治疗也有限度。
虽然实验资料的缺乏让人感到遗憾。不过已有的资料已经给人以深刻的印象,例如列维的实验,这种实验的一般方式是取一组刚出生的动物,例如幼犬,使它们的某种需要,例如吸吮需要得到满足,或遭受一定程度的挫折。
这类实验包括小鸡的啄食行为,婴儿的吸吮行为以及各类动物的活动。在所有的实验中发现,一个充分满足的需要遵循自己特殊的轨道,然后根据其性质,或者是全然消失,如吸吮行为;或者是在实验对象的以后生活中维持理想化的低水平,如活动性。在那些某种需要受到挫折的动物身上出现了各种半病理现象,其中与我们的讨论密切相关的是,第一,坚持已超过正常消亡时期的需要;第二,大大加强了这一需要的活动性。
应该强调的是,列维关于爱的需要的实验揭示了生命早期满足与成年性格形成之间完整的联系。健康成年人的许多典型品质是童年爱的需要满足的积极后果,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这些品质包括宽容被爱者的独立的能力,忍受爱的匮乏的能力,爱但又不放弃自主性的能力等等。
如果我们尽可能明确地、直观地描述对立的理论,它可以归纳为:充分热爱孩子的母亲在孩子身上(以奖励、强化、重复等方式)培养了一种以后生活中对爱的需要的力量减弱的倾向,例如,亲吻的可能性减小,更少依恋母亲等等。教会孩子从各个方面寻求感情,并且对感情怀有永久的渴望的最好途径是,在一定程度上拒绝给他们爱。这是机能自主性原理的又一个例证,它曾使阿尔波特怀疑当代学习理论。
心理学的教师们在讲到对孩子进行自由选择实验时,往往将性格品质的形成归功于训练。“如果孩子从梦中醒来后,你就把他抱起来,那么,他不是就学会了在想要人抱他的时候就哭喊起来吗(因为你鼓励了这种哭喊)?假如孩子要吃什么你就给什么,难道他不会被宠坏吗?如果你注意孩子的滑稽举动,他不是就学会装憨弄傻来吸引你的注意了吗?如果你迁就孩子,他不就会一味地要求放任自流了吗?”要回答这些问题,仅仅靠学习理论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必须求助于满足理论和机能自主理论。动力儿童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一般文献,可以为我们提供更多的资料。
另一类支持关于需要满足与性格形成之间关系的论点的资料,可以从能够直接观察到的满足的临床效果中获得。任何与人直接接触的人都能获得这类资料,并且可以确信,它们几乎在每次治疗接触中都会出现。
检查基本需要满足所产生的最直接的后果,是能够说服我们自己的最简易的方法,检查从力量最强的需要开始。就生理需要而言,在我们的文化中,我们不会将食物或水的满足视为性格品质,虽然在其他的文化中,我们的态度有可能不同。然而,即使在生理需要的层次上,我们也遇到了对于我们的论点来说是难以决定的两种可能。如果我们可以谈论休息和睡眠的需要,当然也就可以谈论它们的挫折以及挫折的效果(困乏、疲劳、精力不济、萎靡不振、甚至可能有懒惰、嗜睡等等)。这就是原始需要满足的直接后果。它们如果不是公认的性格品质,至少对于人格的研究者有明确的意义。虽然我们尚未习惯于这样考虑问题。但这个观点也适合于性的需要,如性压抑,以及对立面性满足的范畴。不过对此我们还没有确切的概念。
不管怎样,我们可以有充足的资料来探讨安全需要。
担心、恐惧、害怕、焦虑、紧张、不安和极度不安,都是安全需要受到挫折的后果。同类的临床观察清楚地显示了安全需要满足的相应效果,如焦虑以及紧张的消失,具有安宁感,对未来有信心,有把握,感到安全等等。无论使用什么词语,感觉安全的人与惶惶不可终日者之间有着性格上的区别。
其他基本的情感需要,如归属、爱、尊重和自尊的需要,也有这种情况。这些需要的满足引发了诸如深情、自尊、自信、可靠等特性。
需要满足的特性产生的后果与一般品质有很大关系:
仁慈、慷慨、无私、宽容(与偏狭相对)、沉着平静、愉快满意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品质。这些品质似乎是一般需要满足的间接后果,即不断改善的心理生活状况的间接后果。
需要满足的特性产生的后果与一般品质有很大关系。
我们的资料不允许我们断言,它是否是更强有力的决定因素,这通常被当作徒劳无益的问题而忽视。然而,偏重强调两方中任何一方所产生的后果的对比是相当鲜明的,我们至少必须意识到这个问题。性格教育是否能在课堂里进行?书本、演讲、问答式教育以及劝戒是否是可以使用的最好工具?讲道、全日制学校是否能造就出好人?是否好的生活就能造就出好人?是否爱、温暖、友谊、尊重以及善待儿童,对于儿童后来的性格结构有更重大的影响?这些都是由于坚持两种不同的性格形成理论而提出的两种不同的问题和观点。
举例来说,甲在一个危险的丛林中已经生活了几个星期,他靠不时遇到的食物和水勉强维持生存。在同样的环境中,乙除了能维持生存外还有一支枪,一个入口可以关闭的秘密山洞。丙除了有乙的条件外,身边还有两个人。丁比起上述几个人来,身边还多一个最亲爱的朋友。戍身处同一个丛林,除拥有上述所有条件外,他还是那个小群体里很受尊重的领导者。于是我们可以依次称这些人为:勉强维持生存者,安全需要得到满足者,归属需要得到满足者,爱的需要得到满足者,尊重需要得到满足者。
这不仅是一系列不断增加的需要满足,也是一系列不断加强的心理健康程度。很明显,在其他因素相同的条件下,一个安全、归属、爱的需要得到满足的人,比只有安全和归属需要得到满足,但在爱的感情上遭受拒绝、挫折的人更健康(根据任何合理的定义)。假如在此基础上,他又获得了尊重和羡慕,并且进而发展了自尊心,那么他就更加健康了。
所以说,好象需要满足的程度关系着心理健康的程度。我们是否能够进一步证实这种联系的极限——证实完全的满足等于理想的健康呢?满足理论至少可以暗示这样一种可能。尽管这一问题的答案急待未来的研究,然而仅仅陈述这样的设想都会将我们的视线引向被忽视的事实,并且要求我们重新提出这个陈旧的、有待探索的问题。
例如,我们可以承认通往健康的途径可有多条。然而,现在我们就有必要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放弃基本需要的满足,通过苦行、约束、挫折、悲剧和经受不幸之火锻炼而获得健康的实例究竟有多少?也就是说,以满足或幸福为基础的健康,以及以苦行主义或者挫折、不幸为基础的健康,它们各占怎样的比例?
恰如韦特海默与他的学生们所做的,这种理论向我们提出了一个敏感的问题——利己。他们将所有需要都看成事实上是利己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的确,哥尔德斯坦和马斯格都是在高度个人主义的程度上解释自我实现这个最终需要的,但是,对于非常健康的人的研究经验表明,他们既是极有个性的,同时又与社会和睦相处。
当我们设立满足健康(或者幸福健康)这一概念时,我们无疑是与哥尔德斯坦、荣格、阿德勒、安吉亚尔、霍尼、弗洛姆等站在了一起。而且,那些假定有机体内有一种向更全面的方向发展的积极倾向的人,都会不断地加入我们的行列。因为,如果我们假定一个典型健康的机体的需要得到满足,从而摆脱了束缚而追求自我实现,那么我们就等于假设这个机体是根据内在的发展倾向从内部发展的,是柏格森意义上的发展,而不是行为主义环境决定论意义上的外部发展。患神经病的机体是一种缺乏某些满足的机体,那些满足只能来自环境。因此,它更多地依赖环境而更少具有自主性和自觉性。也就是说,它在更大的程度上是由环境的性质而不是由自身的内在本质塑造的。在健康人身上发现的对于环境的相对独立性当然不意味着与环境隔绝,它只意味着在这些接触中,人的目的是根本的决定因素,环境不过是达到自我实现目的的手段。这如果不是生理上的自由,就是心理上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