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演说【1】
[日]堺利彦 著
诸君：我……（嘻嘻。哈哈。咦咦。）
我不该称呼你们“诸君”么？男人演说时，都不是称呼“诸君”么？这就是诸君底偏见呵。
我先要同这男子底偏见宣战。（好好。咦咦。）
“诸君”应该知道！我们女子已经觉醒了。同劳工觉醒了一样，女子已经觉醒了。（听不见。听不见。说响点，嗳！）
我们现在已经觉悟了，要用这已经觉醒的心，来绝灭重重叠叠压抑着我们的，男子之力与金钱之力了。（听不见。听不见。说些什么，一点也听不见。这样的蚊子般的声音，能够绝灭什么呀！）
……（不要怕，不要怕。快点。不要哭呀。缄默，缄默；谨听，谨听。）
诸君，我发不出大声来了。我悔了。我当真要哭了。（哭罢，哭罢；眼泪是女子底武器。昏迷，你们说些什么；用力，我们也装满了要哭的事呀。说呀说呀，大声地说呀！）
但是诸君，诸君冷视了我们，咒骂了我们，就很爽快么？（并不爽快，却是怜悯呢。什么都听不见。）
诸君这样说，我就不说了。这样不听女子底喊声，我就要不说了。（不是“不听”，是“听不见”呀！这也是喊声么？水里放屁一般地，也是喊声么？不要不说呀，不要不说呵。什么要紧呢，大声说来。）
诸君，我正同诸君说的一样，发不出大声了。这样低声倘不能算是喊声，我就不用声音同诸君战。我要用我底手，我底脚，我底口，我底魂，同诸君战了。（好好。有本领！依然听不见。一点也听不见。很好的，可是听不见。）
诸君听不见，实在对不起诸君。我悔了。我要破裂了这喉咙，大声地喊了。但是，无效。这就是现在女性底弱点。原来，被诸君嘲笑，被诸君冷视，被诸君咒骂，就是我们女子底命运哪。（不要说软话呀！我跟着。总是个听，不，见。哈哈。）
但是，使我们女子这样“柔弱”的，是谁呢？使我们女子退化到了不会大声说话的，究竟是谁呵！（对了，对了。用劲说来。）
那不是做诸君祖宗的一切男性么？不是做诸君祖宗的一切男性，数千年来压抑了我们女子，使我们女子成了这样的柔弱的身体，细小的声音么？（好，好。极对。满堂男子无颜色！哈哈哈。嘿嘿嘿。）
诸君单是嘲笑了，冷视了就算么？诸君不想在我们现代的女子面前，替你们祖宗忏悔了他们所有的大罪么？（好好。好好。演台四周大喝彩。无赖的，沉默。）
我看诸君，也多不是富翁。诸君倘以嘲弄我们“柔弱”为快乐，这不是同富豪资本家嘲弄诸君底“贫弱”，完全是一样的心思么？（好好。好好。大拍手。）
我看诸君每月也不过赚到一百元或五十元，或是每日二三四无，面上也都显现着养活不好的神色。诸君底这神色，被那富豪资本家嘲笑时，你们也还有这勇气嘲笑我们女性么？（好好。好了好了。大拍掌，大喝彩。）
一九二一年，五月二十八日，在上海
（原载一九二一年五月二十九日《民国日报》副刊《觉悟》。署名：晓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