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易安的神色瞬间凝固了，拿自己老子说事最让人不耻，而且还被抓了个现行，“孙厂长，你怎么…”他想说不是你让我找借口不去开会的吗，你怎么找上门来了。
孙向杰冷哼一声，打断了他，“你父亲病重还有心思说笑，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奥，对对，老家比较远，下午才有班车！”
看到两人挤眉弄眼欲盖弥彰的样子，一旁的人都大感无趣，李庆城不想再看他们的嘴脸，“既然不急着走，一会儿还是先回厂里开会吧，咱们再去看望看望病重的老左和老赵。
左明成家的门打开了，客厅里烟雾弥漫，“四方围城”激战正酣，另一位胃病发作的赵大科长居然也在其中，嘴里叼着烟卷，手里正拿着一张“白板”准备打出去。
“几位真是好兴致，老左、老赵，你们的病好的可真快啊！”
被抓了现行，狡辩不仅是把别人当成傻子，也是侮辱自己的智商，在慌乱了片刻后，两人终于认清了形势。
一个小时后，电机厂第一次党委会正式召开，走过场的东西直接省略，最主要的议题谁都能猜的到，没错，就是人事问题，不把绊脚石踢开，如何能做好工作，姑息养奸是极端不负责任的，有人说水至清则无鱼，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不过还有另外一句话，水太浑`鱼同样活不下去。
李庆城没有办法直接罢免杨志龙等人的厂党委委员资格，这需要厂里的全体党员表决，但是可以撤销他们的职务，孙向杰表示了反对，结果遭到年青书记的强烈抨击，“你不干就滚蛋，姓孙的，你吃了多少回扣，拿过多少好处不要以为我不清楚，再要叽叽歪歪，信不信送你去纪委喝茶？”
刚才还笑意盈盈，说话也很有分寸，突然冷冽如刀，让在场的人不无心惊肉跳。
孙向杰一拍桌子刚要暴怒反驳，猛然想起周副局长的嘱咐，“姓李的背景深厚，你尽量不要得罪他太狠，电机厂那个烂摊子谁也玩不转，就让他当这个替罪羊好了！”
“怎么，孙副长厂还有话说！”
“没有，我保留意见！”
李庆城冷哼一声，他非常希望对方反驳，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将其赶走，谁知这家伙竟然做了缩头乌龟。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杨志龙四人被摘掉了官帽子，其中栾易安直接辞职不干了，他实在没脸在厂里呆下去，李庆城顺势将厂里的部分科室做了调整，取消劳资科，其中有关劳保和协调工人与工厂关系的职司交给了工会，这让吴良左喜形于色，他这个工会工席终于不再是摆设了，看向新书纪的眼神立即“温柔”万分，让某人一阵恶寒。
厂纪律监察科的职司由厂办主任纪彩虹兼任，归书记直接领导，纪彩虹听了这个任命，马上挺起胸脯，一副愿效犬马之劳的模样。
撤销采购科、设备科和计划科，成立供应科，科长由原设备科科长熊为风担任。
成立后勤部，部长由保卫科科长黄建国暂时兼任，裁撤下来的人员大部分归于这个养老性质的部门，小部分充实销售一线。
财务科长换成了江洪达，销售科未定，不过打算成立一个专门的考评小组，对销售科成员进行考评，销售科下属四个子科室，人数足有近四十人，是电机厂第一权重部门，不过其中的人大多是在混日子，因此李庆城打算引入便民公司运输部那种考核办法。
会议到了十二点多才结束，除了生产厂长李学军发表了一些意见和建议，党委会基本成了李庆城的一言堂，会后某些人向上歪嘴和告状几乎是肯定的，不过如果他李某人害怕这些，当初就不会接这个烂摊子了。
高度集中的权力带来了高效的运转，刚成立的班子迅速动了起来，不过没有钱一切都是枉然，财务除了一堆烂账，资金不超过一万块，李庆城只好拿出五十万作为启动资金，当然这笔线是以他老爹的名义借进来的。
“洪达，账目整理出来了吗？”
江洪达知道李庆城要的是什么，把装订成册的几页纸递了过去，“咱们对外的欠款一共七百八十多万，其中占大头的是银行和局里，欠银行的钱是以咱们厂第一车间做抵押，外边欠咱们的一共一千零四十三万，后边的两页属于彻底的坏账，已经没有可能收回！”
李庆城点点头，他主要看的是第一页，上边都是欠款大户，其中排第一是古彭机械股份有限公司，也就是李大力原来所在的机械厂，一共欠款高达三百万；第二大户是电风扇厂，第三大户是临海经营部。
“这个临海经营部不是咱们厂的吗，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以前临海经营部是咱们厂的不假，不过已经被私人承包了！”
“哦，你说说情况！”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那个承包人汪海背景很深，而且局里有好几个领导都和其有牵扯！”
“恩，我知道了，你通知销售科的相关经办人员，我要和他们聊聊！”
座谈的结果是这些欠款的原因大致分为三种，第一种是确实没钱，第二种是因为产品质量的问题人家拒付，或者是未到期的质保金，这一类数量很多，但是都是小额欠款，第三类，是恶意拖欠，比如临海经营部。
李庆城决定先试试水，如果能把拖欠的钱要回来一半，厂子就能活起来。
选择联合齿轮厂作为第一目标，是因为这个厂是私人企业，而且欠款仅剩下十几万，据销售员林永利说，这个厂的薛老板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只是最近找不到人了。
李太城刚拿到驾驶本，驾车技术还有点生疏，林永利的小脸都吓青了，若不是司机赵师傅一旁辅佐，恐怕他这个马路杀手的帽子是戴定了。
好不容易来到齿轮厂门前，结果发现大门紧闭，里边空无一人，打听了一圈才找厂主，却不是那个薛老板。
“薛老板已经把厂子抵给我了，欠你们钱的是他，找他要去！”说完“嘭”的一声大门关上了。
“小林，你知道那个姓薛的家在哪吗？”
“当初跑业务时去过一次，不过后来要账听说已经搬家了！”
“咱们再去试试！”
到了薛老板的家，结果房子同样换了主人，不过意外从附近的邻居那打听到一条消息，说是薛老板为了躲债，好像在北郊的城乡结合部租了房子。
李庆城一听是那里就笑了，他也曾在那里住过，对那里的环境很了解，而且还有一个熟人可以帮忙。
程树山见到李庆城非常高兴，被双规还能咸鱼翻身的人，其背景是何等的存在？他很庆幸自己的儿子没跟错人。
“小李，我帮你查查暂住人口登记表，如果表上没有，那找人就有点困难了！”
很遗憾的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人，不过林永利想到一条线索，那就是薛老板有个女儿正在上小学，程树山马上联系附近小学的校长，结果还真发现一个最近转学过来的姓薛的学生。
下午放学跟踪那名女生终于找到了薛老板落脚的地方，一家三口挤在一间破旧的出租屋里，墙角摆满了空瓶子，床上一个女人不停的咳嗽，那位薛大老板佝偻着身子正在做饭，满脸的晦气`足可见其眼前的境遇如何。
“我承认欠你们厂的钱，如果能还我愿意还，不过要等我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李庆城啥也没说，掏出二百块钱塞在女孩的手里，然后转身出了门，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干嚎声……
经历了齿轮厂的事，李庆城决定不再小打小闹，第二个目标选中了临海经营部。
LH市是一座规模不大的海滨城市，距离古彭市不到二百里，轻工业相当发达，本地却没有像样的电机生产厂家，基本为外地厂家所垄断，临海经营部在此地占有相当的销售份额。
李庆城这次带的人是原销售二室的负责人何家梁，此人在销售上有两手，能力也不错，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物，李庆城不太喜欢这种人，但是实在没有人能胜任销售科长一职，只能由他暂代，而且此人和几个欠债大户都打过交到，所以把他带了过来。
桑塔纳离临海经营部还有几百米就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李庆城让何家梁和赵师傅在车上等，他一个人溜溜达达来到沿街门面房前。
“泛亚电机销售有限公司？”李庆城四处瞧了瞧，居然没发现“古彭电机厂经销部”的牌子，进入店里，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迎了上来，“先生要买电机？”
“是啊，你们这些有泵用电机吗？”
“有的，立式和卧式的都有，我带你去那边的展台看看！”
展台上有好几款泵用电机，不过再次让他意外的是，最显著的位置摆放的却不是古彭电机厂的电机，而是四原和科尔两个私人厂子生产的电机。
“能给我介绍一下它们的性能和价格吗？”
店员也许觉得这个客户购买的希望很大，于是对四原和科尔两家的电机介绍的很详细，轮到古彭电机厂的产品却只是一语带过。
“我看三家的电机都差不多，价格也相差无几，怎么你说到这个电机就……”
“这个厂子就快倒闭了，万一哪天坏了不好修，所以就给你着重介绍了这两家厂子的电机！”
“恩，你们经理在吗，我打算和他谈一笔大生意！”
年轻的店员眼前一亮，“先生是打算批量采购？”
李庆城笑而不语，一副“你懂得”的模样。
店员果然以为对方是想要回扣，立即把他带到了经理办公室。
办公桌后的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长方脸，脸上疙疙瘩瘩犹若橘皮，让人看了很不舒服，两只眼睛一大一小，这样的面相一看就不是善人。
“先生如何称呼，买电机是做什么用途？”
“我叫李庆城，不知道汪经理听没听说过？”
汪海脸色骤变，“原来是新任的李书记，你是来要钱的吧，实话告诉你，我这里没钱，你就不要想了！”
“汪经理消息够灵通的啊，看来我有必要清理清理内奸了！”
“李书记清理不清理内奸和我无关，如果没事，恕不奉陪！”
“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还没见过`欠别人的钱还这么狂的！”
“哈哈…你这是少见多怪，没听说过欠钱的才是大爷吗，请你出去吧，爷不伺候！”
李庆城早听说过这家伙不是好货色，没想到嚣张成这个样子，心头不由火起，“好，我也不多说，限你三天内把钱还上，不然后果自付！”
“嘁…你以为爷是吓大的，告诉你，这里不是古彭市，就算是古彭，黑白两道谁不卖汪爷我的面子，就凭你？”
李庆城笑了，笑得很灿烂，面对这样的人物，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会有心理负担，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好，我最喜欢你这样干脆的人，希望你不要后悔！”
“慢走，不送！”后边再次传来汪海肆意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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