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闲处光阴易过，看看姐姐、见见同学，转眼就到了报到的日子。肖虹拿着介绍信来到了院务处处长张华军的办公室。
“哦，肖虹，请坐，请坐。”张华军看了介绍信，连忙站起来，一脸地热情。又走到饮水机前拿出一次性杯子，给肖虹倒水。
“处长，不用忙，我不渴。”
张华军把一杯水递到肖虹面前。
“是这样，院党委会有过研究，你分配到内科，一会儿你到内科找薛主任报到，具体工作由他安排。我等会给他去个电话。”
“谢谢处长。”肖虹非常高兴。
“不用客气。以后在工作、生活中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张华军说道，“军医大的高材生！现在医院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好好干，大有作为。”
……
肖虹和张华军又略略聊了两句，就起身告辞了。张华军起身把她送到了门口，详细地告诉她怎么走。张处长为什么对一个学员如此地热情？虽说肖虹和李峻山按照常理很难联系到一起，但是军区总共就那几个大领导，他们的子女，只要你留心，总会知道。当然，张华军也绝不是碌碌无为，只会钻营之人，他从战士一路走到现在，都是一步一步干出来的。这些只能说是人之常情。
内科的薛主任早年毕业于同济医科大学，经过十多年努力地工作，现在是主任医师，也是医院小有名气的专家。
“学什么专业？”薛主任问道。
“临床医学。”肖虹回到道。
“觉得难学吗？”
“还行，我的成绩都是优秀，其中生理学、内科学还是满分。”这当然只是肖虹小小地夸张而已，准确地说，成绩都是优良，那两门功课也是九十多分，接近满分罢了。不过，她的成绩在学校里也算是拔尖的，说优秀也不为错。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哦，书本的知识是一方面，跟实际结合，活学活用才是关键。你到附楼一科找李医生，以后你就跟着她上班。”
第一次见面，薛主任对肖虹印象显然不错，小姑娘人长得清爽，说话干脆利落。
附楼一科是什么科室？原来军区医院为辖区部队服务的同时，也对地方开放，而附楼一科是专门为部队官兵开放的内科诊室。李医生的名字叫李亚琴，四十刚出头，在医院干了快20年，最早是医院的战士，后来考上军校当上医生，为人热情，年轻的同志都叫她李大姐。
上班的第一天，肖虹早早就来了，把诊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穿上白大褂，她甭提心里有多美。
诊室是标准的医院陈设：两张相对的办公桌、一组铁皮衣柜、一张检查床、一组屏风和一个洗手池。
“来得真早，吃过早饭了吗？”李大姐匆忙走进了办公室，打开衣柜换衣服。
“大姐来了，我在家吃过了。”
“以后可以来食堂吃，八点开饭，一直到八点半，在家做饭太麻烦。”
“是说呀，我说在外面垫吧点得了，我妈非得一大早就起来做饭。以后就来单位吃早饭，省得我妈忙了。”
刚说几句话，一名战士走了进来，脸色苍白，一脸痛苦的样子，径直走到李大姐跟前。
“先到肖医生那里看。”李大姐指了指肖虹说道。
“你怎么了？”肖虹问道。
“昨天晚上就难受，想吐，怕冷。”小战士回答道。
肖虹基本判断就是感冒。
“是否发烧、头痛、鼻塞？是否感觉浑身无力？”
“头稍微有点痛，好像不发烧，感觉浑身无力。”
“先量一下体温吧。”肖虹拿出一支温度计，用力甩了两下，看了看度数为零后，递给了小战士。
量体温的过程中，肖虹又问了问昨天吃了些什么东西，有无疾病史等等情况。
“37。8°，有点低烧，我给你开点感冒药，回去多喝水，多休息。如果到时候想吐的状况还没有好，再来就诊。”
写完处方单，肖虹递给了李大姐，“大姐，帮我看一下，能行吗？”
李大姐看了处方单都是普通的感冒药，就说：“没有问题。”
“你去拿药吧，记住我说的，多休息，多喝水。”
小战士拿了处方单一看又是大白片子药，“医生，能不能开点康泰克之类的新药。”
“那些药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让你多睡觉。按理说感冒就应该回去多喝水，什么药也别吃，那样才最健康。”肖虹回答道。
“医生，能不能给我开个假条？回单位能请假休息。”
“大姐，能开几天的假条？”肖虹问道。
“一般的感冒就1-3天。”李大姐回答道。
肖虹于是给小战士开了3天的假条。
“大姐，我们这诊室，是不是大多是头疼脑热之类的患者？”
“大多数吧，战士训练累，晚上没盖被子，或者洗凉水澡，都很容易感冒；再一个是节日会餐吃多了、吃得太油腻了，肠胃容易出问题，这两样多，其他情况少。其他的病，咱们也是尽量看；咱们看不了的，就转到内科其他诊室；内科诊室拿不定的，就找主任来看；内科解决不了的，就只能院里专家会诊了。”
接诊完第一个患者，本来肖虹还有点小小的激动，听李大姐这么一说，她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接下来的几天里，肖虹照例在诊室忙碌着。来来往往就诊的人是不少，但就像李大姐说的那样，大多就是感冒和肠胃问题，学校里学的知识完全够用了，故而十分轻省，加上李大姐的指导，肖虹对工作程序也逐渐熟悉了，慢慢“入轨上道”了。
在没有人的时候，肖虹也看看专业书籍，给自己充充电。
七八月份的北京，阴晴不定，一个下午，天空渐渐聚集乌云，阵阵凉风吹散了闷热的空气，看来要下雨了。估计这会儿没有人来了，肖虹便拿出书来看，这时候，薛主任走了进来。
“主任来了。”李大姐站了起来，肖虹赶紧掩上书也站了起来。
“主任可是大忙人，平时是抽不出时间来一趟。是不是有事？”李大姐继续问道。
“快下雨了，就诊的人少，我到各科室转转。”
“主任，您坐吧。”肖虹把桌子旁的木凳往外拉了拉。
“不用。在看什么书？”薛主任把肖虹的《消化内科门诊手册》拿起来翻了翻。
“没有人的时候，看看专业书籍，充实一下自己，毕竟实践经验少。”肖虹说道。
薛主任赞许地点点头，“多学习是好事，怎么样，来了几天，还适应吗？”
“肖虹特聪明，专业知识也扎实，进入角色很快。”李大姐连忙说道。
“没有，我现在还在学习阶段，需要学习的还很多。”听到李大姐的话，肖虹谦虚了起来，其实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肖虹，过两天跟着我到病房巡查，学习一段时间后再参加病房值班，愿不愿意？”薛主任问道。
“当然愿意！”
“要值夜班的。”
“没问题，我身体可棒了，学校的时候跑三公里、搞夜行军，我绝对是女生班里第一名。”
薛主任看到肖虹这么积极，当然高兴。
“李医生，肖虹不在的时候，你就多担待点工作，年轻人，让她多锻炼锻炼。”薛主任对李医生说道。
“主任，你放心，前段时间小冯调走了，可不就我一个人。肖虹是个好苗子，是要好好培养。”
“那行，我到其它地方看看，你们忙。”说着，薛主任就往门外走。
“慢走，主任。”肖虹向主任喊道。
难道真的是肖虹基础好，薛主任很看重她？当然不是，军区医院每年总有医科大学的毕业生，有的还是硕士生，甚至是博士生。那是为什么？原来，李峻山还是跟郑院长打过招呼，不是要求照顾肖虹清闲点、舒适点，而是要求多给她学习机会，多让医术精湛的医生带带，让她快快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医生。郑院长自然是和薛主任有过特别地交代。
肖虹很快发现病房真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跟着薛主任知道了怎样去观察病人，判断病情；怎样去询问病人，了解病情；怎样与护士沟通，了解治疗效果等。晚间值班的时候，她仔细地翻阅病历，看看病人的具体症状，如何对症下药以及治疗效果等等。遇到典型的病历，她还要做好笔记。一段时间下来，她觉得收获颇丰。真的感谢薛主任，肖虹在心底里想。其实她应该感谢的是他的父亲。按照医院的规定，只有具有医师资格的人才能参与病房值班，虽然肖虹目前只是跟随其他医生一起参与值班，但这也是无先例的。那么其他医生会不会有意见呢？当然不会。因为值班尤其是值夜班是个苦差事，有个人来搭把手，不管有多大的作用，总还能轻松一点，所以大家都当是主任磨练新人呢。
医院中午12点下班，下午1点半上班，成家的医生没有宿舍，吃完饭只能在办公室聊天、看书或在桌上趴一会儿。肖虹分了宿舍，宿舍有四张上下铺，住八个人，分别来自不同的科室。肖虹有时候中午也休息一下，但是总有几个人，老喜欢聊天，吵得很，所以有时候她就索性到科室和李大姐聊会儿天或者自个儿看书。一天中午，肖虹正在看书，走进来一位年轻人，中等身材，带着一副眼镜，穿着白大褂，拎着一个塑料袋。
“李大姐，吃冰棍”年轻人拿出一支冰棍递给了李大姐。
“谢谢，小韩。”李大姐接过冰棍说。
“这位是……？”小韩看着肖虹。
“我叫肖虹，刚从军医大毕业分配来的。”肖虹站起来说道。
“我叫……韩明，是呼吸……内科的。”韩明有点羞涩起来。
“吃冰棍”韩明递给肖虹一支冰棍。
“谢谢！”肖虹说道。
原来天气炎热，韩明所在的科室轮流买冰棍。李大姐平时爱和大家聊天，韩明跟她也熟，刚好附楼一科离门口近，出入都经过，韩明便想着给李大姐也捎上一支，没有想到一科又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韩明就把自己的那根冰棍给了肖虹。
第二天，韩明又送来了，照例拎着一个塑料袋，李大姐发现这次韩明拿出的是两支彩色包装的雪糕。李大姐是过来人，心里一下就明白了，韩明是对肖虹有意思了。
“师兄，你这每天批发冰棍儿啦。不吃了，我一般很少吃凉的，谢谢了。”肖虹打趣地说。
“拿着吧，买都买了”韩明怕肖虹客气，又递了一回。
“真不用，我胃不太好，不能多吃凉的，你自己留着吧。”胃不好只是一个借口，肖虹不爱吃甜的东西倒是真的。
韩明悻悻地离开了，肖虹显然什么也没有觉察到。
约摸过了两天，也是一个中午，天气很炎热，肖虹正和李大姐正在吊扇底下聊天，韩明满头大汗走了进来，手上还是拎着一个袋子，李大姐看了一眼肖虹，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肖虹，我有一封挂号信在门卫，我先去一下。”然后又对韩明说：“你们先聊。”这一笑，肖虹也感到事情有点不对。
“中午这么热，怎么不去宿舍休息？”韩明问道。
“宿舍没有电风扇，更热。”肖虹冷冷地回答。
“可以买一个鸿运扇，放在床上，我就买了一台。”
“没有插座。”
“可以自己接一个。”
“不会。”
“我也是自己接的插座，哪天我也帮你接一个。……”
“师兄，马上上班了，我要准备一下，你也回去准备一下吧。”肖虹打断了韩明的话。
韩明一时语塞，连忙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汽水，递给了肖虹，“挺热的，喝一瓶，解解渴。”
“真不用，我不喜欢喝饮料，再说了，就是想喝，也会自己去买，以后你真不用买东西了。”说着，就要把汽水要还给韩明。
“已经买了，你就拿着吧。”说着，韩明夺门而出。
肖虹把饮料放在桌子上，心里想：“不行，找个时间一定要跟她说清楚。”
李大姐回来看见桌上的饮料和肖虹的表情就知道韩明肯定碰了钉子。是的，能走进肖虹的心里，到目前只有志伟哥，在淡忘志伟哥前她不太可能接纳别人，更何况韩明在哪方面都不是她盘子里的菜。
晚上又要去病房值班，肖虹下班就去食堂吃饭。天气太热，饭菜也不是很可口，匆忙吃了几口，肖虹准备去寝室洗个澡，然后直接去病房，那里有空调，会舒服些。在转身的时候，她发现韩明在靠墙的一张桌子上吃饭，于是直接走到韩明的对面坐下来。
“师兄，吃饭呢？”
韩明抬头一看是肖虹，喜出望外，“是呀，你也来吃饭？”
“跟你说个事。”
“你说。”韩明立刻停下来，准备洗耳恭听。
“师兄，以后你真不用买东西到我们科室，天气怪热的，跑来跑去挺辛苦的。我有男朋友了。”
韩明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应答。
“师兄，你慢慢吃，我洗碗去了。”说着，肖虹转身走了，留下韩明面无表情地嚼着饭菜，这估计是他这一年中吃过最难吃的一顿饭了。哎，没有办法，肖虹只是想没有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不能给他结果，就别给他希望。
一天中午午休，肖虹和姜护士去病房查房，听到302病房窃窃私语，还用报纸遮住了门上的玻璃。肖虹赶紧敲门，只听见里面一阵响动，好一会儿才开门。肖虹进去后，闻到满屋子飘着菜味、酒味，她明白这些人是偷着喝酒呢。
“干什么呢，病房改餐馆了是吧？”肖虹显然很气愤，“把你们酒赶紧交上来！”
“肖医生，真的没有喝酒，这是中午吃饭时留下来的味道。”老孙试图蒙混过去。
“你们都是好身体、强体格是吧？我看你们是想把病喝回去，姜护士，通知老孙、老张、老李、老覃这四个人家属把他们领回去，我到院长那里报告去，他们要么换医生治疗，要么换医院治疗，别到时候治疗没有效果，还成了我们的责任了。”说着就往外走，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还是老孙反应快，一把拉住肖虹，“肖医生，就嘴馋抿了一小口，别走，别走，你们几个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酒拿出来”老孙命令其他几个人，那几个人才如梦方醒，赶紧把床底下的酒瓶子拿出来，放在门口。
“我们医生是尽职尽责，千方百计想医治好你们。你们倒好，自个儿还不在乎自个儿身体，真够行的，在医院就得听医生话，积极配合治疗，要不你们来医院是干什么的？”
“是、是、是，我们以后一定注意。”老孙连忙说道。
“以后？没有以后，只此一次，再有下次就公事公办了。”
“是、是、是，没有下一次。”老孙附和道。
这几个人显然被吓着了，一个病房八个人，为什么肖虹一下子就找出这四个人呢？因为就这四个人脸上留下了喝酒的痕迹呗。
“肖医生，你真的准备到院长那里去呀？”姜护士也被吓着了。
“怎么可能，吓唬他们一下，不及时制止他们，他们肯定隔三差五地喝酒，那样，病永远都好不了。”
从此，病房里的人都有点怕肖虹，甚至传得整个医院都知道了。
一天早上，肖虹从病房下班，想去薛主任那里去汇报一个病人的情况。看了看手表，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呢，本想回寝室等会儿再来，但是一想太折腾，算了，干脆到薛主任的办公室等他。走在内科门诊空空的楼道里，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这时候，从一个办公室里出来一个身影又闪了回去，肖虹一看背影就知道是韩明。
“韩明，你过来！”肖虹喊道。
韩明一听叫他，只好走出来。
肖虹走到韩明跟前说：“韩明，你这就太没劲了，你一大老爷们，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咱们以后还是同事不是？这点事老放在心上，大家多膈应。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听到没有？”肖虹的话就像一梭子子弹打得韩明有点不知所措，只能机械地点点头。
“我找薛主任去了，你先忙吧。”说完，肖虹就往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