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一条鱼,大堤湮灭了,于是洪水就将我冲到了下游,水流湍急辨不清方向,可渐渐地我发现我恨的那个人却给了我一点关于帝王的骨子,于是我开始做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总有一天会跳过龙门的嘛,我这样想。
太后寿辰即将如约而至,我忐忑不安的交上了周湄缝制的香囊,不得不说周湄的女红真是一绝,小小的玩意在她手里出来都变得好看许多,平添几分贵气,赶上苏州的绣娘了。然后这生活似乎就又平静了,直到大寿那天。
那时我正在为清点琳琅满目的东西而头昏脑涨的时候,见皇奶奶身边的贴身宫女来到这里,我不禁直了直腰。
她手里拿着个香囊,上面绣着江南地区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夏日荷花别样红。赫然是我呈上去的那个,心中忐忑万分。见那人盈盈道:“这香囊是谁呈上的?”
我挪移着向前:“回姑姑,是我。”
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却听她笑着说:“恭喜你了,太后很喜欢,说要见见这个懂她心意之人,跟我来吧。”
“人老了,就越来越爱回忆从前了,多亏了你的香囊,让我还能有个念想。这两天也不太舒服,闻了闻这味就感觉好多了。”
“走近些,人老了眼也不太中用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坐在椅子上,依旧是那么温和的语气。我走近了一些:“回太后,奴才,奴才洛子枫。”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我多想冲进这个慈祥的老人的怀里去诉说我的委屈。
“子枫?你是我的孙儿子枫?”她扶了把手似乎想要起来,我赶忙上前扶住了她,“是我,奶奶。”
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多苦?来来来,快坐这儿,让奶奶好好看看你。奶奶好想你哦”她拉着我做到了椅子上。
“没事奶奶,我过得挺好的,真的。”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子忍不住就湿了眼眶,我擦擦她的泪:“奶奶,今天是您六十大寿,可不能哭,今日一见不知再见一面又是何时,孙儿给你舞剑吧,孙儿可厉害了。”我冲她露出最纯真的笑容。
“好,好。”她也笑起来。
随手拿起一宫女递上来的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便凌空耍起来,那时已是八月中旬,剑气弥散在风里。
“好!好!这哪来的高手给您老助兴啊?”我一回身,却瞥见那个男人,他显然没认出我,也是,都已经几年不管了,几年,时光飞逝。
“哼,还问?这可是你亲生儿子!”还未等我自报家门,皇奶奶便说了起来,愤愤不平。那人愣了一下:“你是,子枫?”
“回皇上,奴才洛子枫。”
“洛易,我一个老人年纪大了顾不了孙子了,所以你就这么对子枫吗?让你儿子每天干的都是什么活儿!你竟也真狠得下心!”
“且不说子枫于情于理都不该做这种活,要是传出去,你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了!”
“好好好,从现在起,朕就恢复他皇子的待遇了,您可满意了吧。”我心想这人是怎么了?就这么轻易的恢复我的身份?
“好了,朕赐你府邸一座、丫鬟侍卫若干,财宝数计。身为皇子,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给朕丢脸。”
“是,儿臣遵旨。”
走出皇宫,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就这么实现了?不,这才只是第一步。
终于得偿所愿,虽然不过是恢复皇子身份,哦不,不是恢复身份,是恢复地位。只为以前那样的生活,两点一线,终日劳累,与贬为庶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现在好了,起码不用每天干活了,只是不能松懈半颗,因为我的目的可并非如此容易满足,龙椅,可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
我不禁眯了眯眼,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来祝贺又或者是来看热闹的人,我活动了活动筋骨,听那些人轮流道贺,尽是虚伪的话,阿谀的脸,浮夸的表演。强坐在椅子上,可不免还是要时刻注意举止,不敢乱动怕做出些有损身份的事,只得正襟危坐。说是来道贺,不过是来看看这又得宠的皇子是否有资质将来有所大成就罢了,只是说不定这些人里就有能帮我成就大事的幕僚和贤臣呢?风头都是一时的,这道理我明白,万一那天我犯个什么错,那就从天堂掉到地狱,现在须得做点有益自己的事来稳固地位,树立威信方为上策。
“五皇子最近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啊。”周齐一边倒茶,一边又打趣我。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些人,我可是一刻都受不了了,便来这里透透气。
“周兄你又玩笑,我须得感谢周兄才是,这皇子宫里可从来都不缺,我的路还长着呢。”我接过他递来的茶,又问,“周湄呢?”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这都‘几十年’不见了吧。”他的笑声又传来,“说谁来谁,喏,这不是来了吗。”周湄缓缓走来,脸上洋溢着笑,虽是秋天,那笑容却像落入冬日的太阳,让人想到一切美好的词汇,譬如草长莺飞、三月江南,一瞬间明亮我的眼。
“子枫哥哥与兄长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她冲我莞尔一笑,指着我与周齐。自从相熟了以后她就总爱叫我子枫哥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好像我们从小就认识似的,又或是《红楼梦》里贾宝玉和林黛玉那样哥哥妹妹的情感,当然,我可并不想落个他们那样的结局。
“在聊我何时要娶你为妻呢。”我随口答了一句,带着笑意。
“子枫哥哥何时变得这样不正经,我不理你了,哼。”她背过身去,其实我已猜到她大约是脸红了。
“娘子你若不理我我可怎么办啊。”我继续逗她。
“你!”她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啧啧啧,可怜我一孤家寡人平白遭受这样的伤害,你哥心里可苦了呦。”他装着心痛的样子如西子捧心,我心想本以为我就够了,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做作的演技不去唱戏也真是可惜,又听他说“这娘子都叫上了,估计我家妹子是要跟别人跑喽。”
“兄长你怎的也如此,哎呀不跟你们说了!”然后便飞也似的跑进了屋。
“唉娘子你可慢点跑当心摔着让相公心疼。”
“唉你的脸掉地上了我帮你捡起来吧。”周齐冲着我一本正经的说道。
“都碎了一地了我便不要了。”我亦是一本正经的回答。
“去宫外看看吧,听听百姓对你的评价,须知得民心者得天下。”
“嗯好”我点头应着正欲转身离去却被他叫住。
“等等!”
“嗯?”
“我这人以前曾有许多雄图大志,可如今待在这里我却只想护湄儿周全,我之所以竭尽全力帮你,不过是想让你好好对待湄儿,我怎样没关系,但有生之年你一定要护周湄安全幸福,其余,我别无他求。”
“放心吧,我对她是真心的。”想到她,嘴角不自觉又勾起幸福的弧度,“她有你这样的兄长是周湄之幸。”说完飞身离去。
宫外
“唉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有个五皇子很是受宠啊。”
“听说了听说了,不过这五皇子怎么没太听过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五皇子本是一皇上十分宠爱的妃子所生,本来一直挺好的,可谁知国师说这来自苗疆的妃子不是好人,皇帝竟然也信了……”那人吧啦吧啦说起来就没了个头,果然自古高手在民间啊,这了解的情况都快跟得上宫里的史官了,只是这个别事情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我一边静静的喝茶,一边看他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讲着他知道的情况,都把听的人给听傻眼了,我实在忍不住,便走到那一桌。
“恕小生冒昧,不知阁下可是说书先生?”
那人一愣,但还是回答我说:“不是啊。”啧,可惜了,赵国又少了一个出色的说书先生啊,我心里不禁惋惜。
“那,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免贵姓郝,名佘棠,字透洋。”莫名其妙的对话依旧在继续。
“好……舌……头……噗哈哈哈哈哈哈”这名字好玩,于是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是个人才,定要结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