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我足有半月有余未曾回过神来,整日都有些恍惚,我知道男儿理应为社稷忧心而非执着于儿女情长,只是在情感面前,“道理”这种东西向来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最后也还是陆原骂醒了我要我做出个样子给周齐周湄看,我才从一片混沌之中回过神来,开始着手于太子应做的事。
过年时也是这样,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除我,还有陆原,他因为担心我也未曾与其他侍从们闹腾着过个好年,要知道往年里属他最闹腾,到底是长大了,人也稳重了些。独倚高楼,望这万家灯火不知何处才是我之归处。
“陆原,你说,家在哪儿?”
“心之所归即为家。”
“我的家,没了,被我弄丢了。”
“殿下,雪大了些,我们走吧。”
四月里,我先是肃清了贪污滥用私权的官吏、又惩治了与当地官府勾结走私的的盐商,大大小小的事也倒是做了几件,而且转眼又要到汛期,黄河那边的百姓又要遭殃了,估计过不了几个月我又要辗转到别处去开仓放粮、主持修筑大坝了。索性还有几个月,空闲时间还算是充足,可我不敢停下手头的工作,不敢静下来,因为郑昔一直不曾回来和我汇报过什么,我便知道多半还杳无音讯,我害怕我一停下来就忍不住去想起周湄,所以只能不停地做些什么事,这也使得我越来越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这是我所没有想到过的。
那天,我正准备翻阅兵书顺便批注一番,因为我可不想下次再被赴战场的时候被人压我一头插不上话,正翻着就见陆原拿了个折子进来。
“殿下,徐陌将军送来请假呢,不日即将大婚,邀您到场。”他递过来一张请柬。我接下,心想这么快就要修成正果了吗?他们夫妻俩性格都那么冷,只有对彼此时才如此温柔,当真是一对呢,这样想着就翻开,却在见到新人名字时猛地怔了怔,皱起了眉。
“嗯?为何这请柬上的名字是徐陌和苏瑾?”我抬起头来询问。
“是,属下也觉得不对,询问再三,确认徐夫人的名字是苏瑾而非叶浅汐。”
“哦?这,可越来越有趣了啊,告诉他,我一定去。”
那天特别热闹,他们那一整条街都洋溢着喜气,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过年了吧,陆原告诉我那叫做十里红妆,是男子所给女子的最高规格的嫁娶布置了。我讽刺一笑,说爱的是一个人,最后娶的又是另一个人,徐陌,当真不堪。
作为太子,身居高位,我看那唇红齿白身着凤冠霞帔的苏瑾在满座宾客的欢呼声中与她携手、稽首,最后苏瑾入内堂,估计是要入洞房了吧。徐陌走过来于我敬酒,脸上挂着笑,只是不知这笑容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黯然之色。即使如此,我依旧一饮而尽,并祝新人百年好合。我只知道木已成舟,再去说些什么未免不厚道,人家的事,与我何干。
“当真无趣。”我对着身侧的陆原说道,我站在楼上,看着熙熙攘攘的百姓在街上巴望着眼往里面看。也不怪他们好事,只是这婚礼未免也太盛大了些,我也有些透不过气就上来看看风景。
“唉殿下您看,这大喜的日子人家脸上都笑呵呵的,就这一个女子哭的梨花带雨。”说着还给我指了个方向,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个姑娘蹲在人群里哭,呦,那不是叶浅汐吗。
虽说这姑娘今天一身素色衣裙不似往日舞剑时的英姿飒爽,神韵也全无,可我印象深刻,不过此时这姑娘哭成这样,也是自然的。
“喏,那就是叶浅汐。”我对陆原说。
“啊?就是她啊。”陆原虽然知道不少她的事,但是从未见过,今天一见却见如此狼狈之相,也是够颠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了。
正聊着,却看见徐陌走了过去,他依旧穿着喜袍,在人群中有些扎眼。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最后叶浅汐想要去抱住徐陌,却被徐陌推开,还给了他一袋银两,扬长而去。
“啧啧,这徐陌未免也太绝情了吧。”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呦。”我对他一笑。
宴席散了,我们也出了徐府,只是我却并没有走远,因为我看见叶浅汐依旧站在那里,好似一张纸,身子单薄的可怜。看着她几近昏厥,我对着陆原说:“走,我们去管管闲事吧。”
我走进她身旁:“姑娘,你没事吧?”她猛地一抬头,泪眼朦胧之间那眉眼像极了周湄,我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想念的原因,猛地甩甩头,又看去,发现确实有几分相似,不知怎么的本来是想来看热闹,现在确是真的想管闲事了。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一头栽了下去,我忙托住她的胳膊,横打抱起,正欲带回东宫,却听见一丫鬟在叫着小姐,问了问确实是来找她的,我便一路将她抱回了叶府,如今人员寥寥的叶府。
“陆原,你和她的婢女照看着,我还有事先去处理,过会再来。”嘱咐完便走了,本来是要约见尚书大人的,本打算参加完婚礼就去,却没想到看戏看得入神净忘了这茬,于是只能马不停蹄的赶过去。
日薄西山,我又驱车赶回叶府,其实叶府与徐府只有一街之隔罢了,本来徐府是在城北的,只是不知为何迁到了这里,旁人不知道,我确实心知肚明,只是不曾点破罢了。进屋,叶浅汐还未醒来,我摇了摇头。
“可有大夫来看过?”
“回殿下,来过。”陆原回答我。
“怎么说?”
“只是遭受的打击太大,急火攻心罢了,不过大夫说要小心看护,要不容易被梦魇所缠身。”
“哦,知道了。好好看护便是,还有,告诉其他人不要向她透露我的身份,只说是皇室中人便好。”
“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