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则当上团市委副书记不久,市委其他部门也正好要进行大调整。
最先人心惶惶的是市委办公室,根据市委常委会的意见,不仅要从外边抽调一部人充实到办公室,现有的市委办人员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最不担心自己的就是市委办的李副主任,因为他是夏鹄睐书记的秘书,谁又能奈何他。不成想,最先出事的就是他。移民办的乔主任出了事,在接受省纪委的审查期间,乔主任还供出他曾给市委书记夏鹄睐送过20万元钱。这引起了专案小组的高度重视,这事一定要查清楚,估计是这个乔局长信口开河,诬陷夏书记的。谁知,乔主任对自己送钱的时间、地点都说的很清楚。不过他并没有直接送给夏书记,而是请李主任转交的。
李副主任被喊来问话,一开始他还嘴硬,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但他受不了三天三夜的煎熬,最后还是承认了。这20万元钱他并没有交给夏书记,而是自己截留私吞了。这一下可在市委办公室炸开了锅,原来这个白白净净的大秘书竟是这样一个人。如此一来,他的政治前途就此划上了一个不光彩的句号。接下来,究竟有谁接任夏书记的秘书,成为了大家极为关注的问题。
市委常委、秘书长武永利说,这事不急,书记的秘书必须是德才兼备,不仅文字功夫最扎实,而且政治上还要最靠得住。他还让市委副秘书长刘赞注意考察选定书记秘书的后备人选,待他俩商定后,再报夏书记拍板。
在这个关键时刻,很多人都有想法。比如办公室副主任科员郝大功、秘书科的科长蔡平庸,信息科的黄骅才等人。特别是郝大功,已经表现出舍我其谁、急不可耐的情绪。他现在是来的早,走的晚。有事没事还经常到武永利的办公室去请教问题,也经常谈到自己对某个材料的撰写意见。
那一年,在南都市庆祝改革开放20周年大会即将来临的时候,办公室需要给夏鹄睐书记提供一篇热情洋溢的讲话稿。因为稿子不需要太长,就没有让几个人分块儿来写。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郝大功抢着来写这篇文稿。他嫌在办公室里人多不安静,专门向办公室主任武永利请求回家里去写。他埋头写了三天三夜,可谓是呕心沥血,字斟句酌,千锤百炼。在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后,他站在阳台上迎着初升的太阳伸了一个懒腰,长出了一口气,一篇精品文稿终于诞生了。
当郝大功兴致勃勃地把稿子交给武永利以后,他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领导的召唤。对这篇文稿他充满了信心,因为他为此下了大功夫,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他就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不动声色地畅想着做了书记秘书以后的种种好处来。吃饭可以签单,用车可以调配,不仅能拥有称心如意的老婆,还能免费包养几个小情人。自己的仕途当然从此就走上了金光大道,可以光宗耀祖了。他觉得,南都市郝大功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不成想,武永利很快就把他找去说文稿没有通过机关书记这一关被枪毙了。主要的问题是,有句无篇。一些词句看上去很有激情,但通篇来看,缺乏一以贯之的主线,显得零乱。武永利就让他拿回去修改,甚至是重写。这对郝大功来说犹如当头一棒,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又埋头写了两天,不会抽烟的人竟扔了一地的烟头。人明显消瘦,眼圈发黑,精神恍惚,走起路来一步三晃,头重脚轻。
稿子交上去,郝大功心里发虚,不知这次稿子的命运是爷还是奶。
武永利同着郝大功的面,将稿子随便翻了翻说:“看出你是下功夫了,可能是你走入了死胡同。这一稿还不如上一稿,算了。看你的脸色不大好,回去休息休息吧。”
郝大功嗫嚅道:“哪,这稿子……”
武永利说:“你不用再管了,让蔡平庸来写吧。”
郝大功感到天昏地暗,眼冒金星,汗不敢出。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武永利的办公室的。苍天啊,大地啊,难道你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郝大功吗?他开始变得相当消沉,学会了抽烟喝酒打麻将,有些一蹶不振。
蔡平庸接到任务后,也感到压力很大。他查阅了大量南都市的改革发展史料,参考了好几篇外地领导的同类讲话,这才动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了下来。不过这篇文稿的命运同样不济,一出生就是一个死婴。
武永利说:“你的文笔虽然通顺,资料也比较详实,可在那种特别的场合,就缺乏一种大气和激情。你再好好改一改吧。”
蔡平庸把文稿拿到信息科,对同志们说:“我这篇稿子,武秘书长说缺乏激情,你们看看,真的就没有激情?再说了,市委书记又不是诗人,他是主政一方的领导者,必须稳重得体,一言九鼎,要那么多激情干什么?”
大家就将稿子拿过来传阅,感到这是蔡平庸难得的佳作了。都说这样的稿子通不过,那只有神仙出手了。蔡平庸感到颇为得意,就拿着笔在文稿上随便改了几个字说:“咱太愚钝,出不来大气和激情啊。还是让领导们那些大手笔来弄吧!”
稿子交到武永利手里,他感到很生气说:“平庸啊,你这不是应付工作吗!”
蔡平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武秘书长,我就这水平,你是知道的。你看我也尽力了,可就是这个样子,我又有什么办法?”
武永利将稿子往桌子上一扔说:“下去吧。”蔡平庸便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他在心里暗骂:“什么东西,来市委还没有我早哩。你的理论水平就真的比我高,鬼才相信。你能走到今天,还不是跟对了人。******,反正老子也不打算在这干了,想咋弄就咋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