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微笑着又摇了摇头,忽然变戏法般从身旁捧出一坛烈酒,笑道:“我听阿吉说,你挺喜欢这酒的。”
酒坛很新。
第五小楼将酒坛接过来仔细凝视了一圈,忽然发觉这酒坛的纹路竟与半年阿吉捧走的那两个一模一样,拍开泥封,嗅起来竟也同样浓香,第五小楼忍不住又深深嗅了一口,道:“他经常跟你聊起我?”
星魂道:“也不是经常,我也仅与他见过一天的面。”
第五小楼显得有些诧异,道:“只有一天?”
星魂抬起头凝视着满天星辰,忽又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能与他们相识,哪怕只是一天也已足够。”
第五小楼迟疑着道:“他们?”
星魂道:“就是他们!”
“他们”指的当然是除阿吉以外的其他人物,“他们”指的还有可能是一个未知的组织。
可这些人是谁?跟阿吉,星魂又是一种什么样关系?
答案仿佛在她心里,却仿佛又在天涯。
那些曾经熟悉的记忆仿佛是被一堵无形的高墙阻拦,虽然能远远的看见一些轮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走近看个明白。
也不知多了多久,这答案依旧毫无头绪,第五小楼叹息着摇了摇头,只好开始喝酒。
酒也很烈。
她现在已没了当初复仇后的快意潇洒,仅仅小抿了一口就已皱起了眉头,只觉得这就就像是一条火线穿透了她整个身躯。
一小口酒喝完,她小声咳嗽起来。
星魂目光还留在天上,仿佛是在寻找着流星的痕迹,凝视片刻,忽又偏头问道:“你的剑法,现在学的如何了?”
第五小楼不禁有些疑惑,道:“我从未学过别人的剑法。”
学,必然需要一个学习的对象,可是第五小楼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剑法是练出来的,而非是学出来的,因为无论是剑招还是剑意,她握住剑时自然而然地就能使出来,就像是抬抬手伸伸腿那样简单,这柄短剑仿佛已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星魂道:“从未学过?”
第五小楼点点头,道:“自学而成。”
星魂突又笑了笑,道:“你的剑法施展开来,是不是就像是一阵席卷大地的风?”
第五小楼吃了一惊,立刻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我出剑?”
见过她出剑的人绝不会太多,况且还有些人已死在这剑下。
星魂慢慢看向远方,眼神已有些发散,似乎是在回忆又似已被震惊,是不是又想起了那惊世骇俗的一剑?
回过神来时,他目中已充满了崇敬之色,接着一字一字道:“我见过谢三少出剑!”
就像风那么自然,完全没有破绽的一剑!
第五小楼怔怔道:“他的剑法就跟我的一样?”
星魂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的剑法跟他一样。”
第五小楼忍不住又问:“可是...我只见过他两次,这么短时间里这么可能教会我他的剑法?”
星魂目中忍不住又露出崇敬之色,道:“剑意!他在那柄剑上留下了一道剑意!”
第五小楼忽然怔住,不论是眼中还是心中都已充满了崇敬,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曾经面对的是一个怎样伟大的人物。
她接着喃喃道:“仅仅一道剑意?”
剑意是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却又的确存在的东西,其他人也许不会明白,但能被称之为剑客的人都绝不会否认它的存在于伟大。
星魂舒了口气,道:“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被称之为剑神之一的缘故。”
第五小楼迟疑着,又问道:“剑神之一?难道还有很多剑神?”
星魂笑了笑,道:“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第五小楼道:“你都认识?”
星魂点点头,笑声渐淡,道:“见过他们一天,也算得上相识。”
第五小楼脸上带着憧憬,立刻道:“他们都是谁?”
星魂大笑,忽然站了起来,大声道:“神剑山庄谢三少...万梅山庄西门...白云城主叶...还有燕...”
看他的嘴型明明是在大声说出了这三个人的名字,可姓氏刚一出口,名字立刻就没了声音,星魂似乎是不愿将这几人的全名告诉第五小楼。
那一丝憧憬忽然被人摔成粉碎,第五小楼忍不住也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你这人说话这么还自带消音的!”
星魂仿佛不像理会她的怒意,只是在呆呆看着满天的星辰,喃喃道:“因为你不能知道。”
为什么不能知道?
第五小楼只觉得心中疑惑之意更浓,道:“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我能不能知道?”
星魂回头盯着她,道:“因为你会想起来。”
第五小楼道:“想起什么?”
星魂道:“想起一些绝不能想起来的东西!”
第五小楼依旧不肯放弃,现在驱动她的已不仅仅只是好奇心这么简单。
停顿片刻,她接着又道:“可是我......”
星魂忽然摇头打断道:“没有可是,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绝不会害你的人就已可以。”
第五小楼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星魂没有回答,两人间仿佛忽然没了话题,酒坛将尽时,苍穹已渐渐发白。
长夜终将度过。
取代星海的是一片在晨雾中望不见边际的花海,风已带来了黎明的消息,清冷的晨风吹过时,第五小楼忽然从青石板上惊醒,幸好眼前依旧还是星魂的背影。
第五小楼揉了揉眼睛,嘟囔着道:“我睡了多久?”
星魂道:“两个时辰。”
第五小楼接着又长长打了个哈欠,哈欠还未打完,却听见星魂头也不回的在与她告别:“我也要走了。”
第五小楼怔了怔,接着缓缓道:“你...也要走了吗?”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总是离不开离别?
若无离别的确不会再有相聚,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一旦离别,永生永世都难以再次相见。
这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了阿吉。
星魂轻叹一声,道:“谢三少教会了你剑法,我也要教会你一种东西。”
第五小楼道:“什么?”
星魂道:“我只是个刺客。剑法,轻功,这些比我好的人大有人在,但我只会杀人。”
第五小楼皱了皱眉,道:“难道你要教我杀人?”
星魂道:“不!”
第五小楼道:“那是什么?”
星魂道:“教你如何不去杀人!”
第五小楼支吾着道:“虽然杀了些,可我也不经常杀人...”
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江湖新手来首,死在她手上的人绝不算得上少。
星魂目中忽然掠过一丝痛楚,缓缓摇了摇头,道:“可你杀人的时候从未有感觉到过痛苦。”
第五小楼立刻道:“死的使他们,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痛苦?”
沉默,只有沉默。
星魂凝视着她,目中充满极复杂的神情,看了很久才接着道:“你的病状虽各不相同,可病因就只有一个,这也是我将要教会你的东西。”
第五小楼道:“病因?”
星魂点点头,忽然回身用手指了指南方,道:“我要教你认清自己。”
第五小楼迟疑着,也扭头看向南方,道:“认清自己?”
星魂道:“去吧,南方迷蝶谷有人在等你。”
第五小楼道:“等我?谁在等我?”
星魂回过头看着她,淡淡道:“一个你终将面对的人。”
第五小楼道:“我...”
一个字还未说完,星魂已掠出这片花田,再次纵身跳跃,他的人已消失在远方的花田之中。
风吹着花,如波浪汹涌起伏。
看不见他的人,也听不见他的回应。
到底是谁在那边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