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
“妈，你怎么不上楼看电视？”
郭冬冬推门走进老婆婆的房间，然后又关上门，坐在床边的方凳上。
“我在自己房间看不是一样吗？倒水喝又方便。”
“恐怕还有一个人好想点事情。”
“我儿媳妇真精。”
姬潜龙母亲笑了，因为郭冬冬说到她的点子上。她在一楼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也可以随便走走，想想心思。
“妈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这个日子是越过越好过，原来真有老来福，我现在就是老来福，我两个孙女对我多好哟！儿子媳妇就更不用讲了，这是哪一辈子修来的福分呢？以前你老公公过世的时候，村上的老人都讲我是一苦命也！还讲我前世了作孽，都是鬼话。”
“当时你信吧？”
“当时啊？第一没有功夫想，就是再苦再累，我都得把两个儿子拉扯大。”
“你当时没有想过改嫁？”
“改嫁干嘛？”
“很多女人通过它改变命运。”
“自己命运可能改变了，要是对我儿子不好怎么办？所以从来没有想过，一看我两个儿子，人家也不敢提。”
“第二呢？”
“第二啊？第二就是那时猛烈批判封建迷信，有人民公社、生产队。所以这些说法被压住，他们就不敢明目张胆欺负我孤儿寡母。而生活有生产队接济。现在想起来，虽然苦一点，也是一种福气，要是在旧社会，可不行，要被人家欺负死的。”
“哦，我晓得了，妈在忆苦思甜。”
“不仅如此，我还想到这次潜龙带我们全家到虎头崖玩的意思。”
“不就是玩玩嘛。”
“儿媳妇莫哄我，有话照直说，我老太婆虽然抗日战争没有扛过枪，抗美援朝没有跨过鸭绿江，但年纪大，经历的运动多，也有一些经验。”
“那当然了，你老人家吃的盐可比我们吃的饭还要多，哪敢瞒你，就是想瞒，也要瞒得住是吧？”
郭冬冬说完，两人笑笑。
“你喝水吧？我给你倒杯水？”
老婆婆要给儿媳妇倒水，因为是到了她的房间。郭冬冬表示刚喝过了。
“妈，你想不想老家？”
“开始很想，现在邻居都弄熟悉了。也习惯了，这里挺好的。”
“妈，董事长的儿子都大了。”
“什么意思？”
“潜龙决定把位子让出来，他说不能贪得无厌，所以准备回老家了。”
“我就讲吗，其实我也晓得，我儿子遇到大事，都上虎头崖，然后就有决定出来，那天你们两个在那里谈了很长时间，就是跟你商量的对吧？”
“嗯。”
“现在，你是来做我的思想工作的。”
“嗯。”
“你们不以亲而代做主，会做人。”
“妈的意思呢？”
“妈早已跟潜龙说过，夫不在，娘跟儿走。我这里没问题。回老家，更踏实。”
老太想到的是自己，
“什么？你们两个不干了？”她旋即想到他们两个。
“龙哥继续干一阵子，我是请假，等回到老家再辞职。”
“什么时候走？”
“后天的飞机。”
“这么快？那边房子打扫好了？”
“都重新装潢过，钟玉峰弄的。”
“那么老早就有想法了？”
“嗯。不过对外说回老家探亲。”
“这边的房子呢？”
“是公司的，还给公司。”
“我老太婆还是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工作，但我相信我儿子，他这样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婆媳二人谈得很投机。
“妈，董------”
“妈妈，妈妈。”姬明在房间外面喊。她的喊声打断了里面的交谈。
“哎，妈妈在这里。”
“奶奶。”
姬明左手拿暑假作业本，右手拿圆珠笔进了奶奶房间，奶奶答应一声，挪了一下，想让孙女坐床上，
“姬珠姐姐呢？”
奶奶已经习惯这样问，因为以前还有何玉姐姐，现在何玉跟妈妈回老家了，但习惯延伸下来。
“妈妈，姐姐不理我了，不肯给我讲题目，可是这道题目太难了。”
姬明站到妈妈身旁，对正在看着她手中作业本的妈妈这样说，说完她还噘了一下嘴，脸上则出现委屈的神情。
“肯定是你得罪她了呗。”妈妈站在公正的立场做出判断。
“我把她的墨水弄翻了。”姬明讪笑。
“就是吧，墨水可是姐姐心爱的东西，明天买一瓶赔她。可是她不会因为这个不理你，你肯定还有事。”
“我把墨水翻到她的虎头崖绘画上了，姐姐说画画作废了。”
“啊？那可是她的心血吔，你也太顽皮了吧？这些怎么赔？你能画得出来吗？”
面对妈妈的责问，姬明无言以对，低下头，眼睛向上翻着看妈妈，看奶奶。
奶奶注意到了这一点。
“赶紧向姐姐道歉，哄哄姐姐。”奶奶出主意。
“奶奶，姐姐画好后很开心，喊我去欣赏，可是现在她很伤心。”
“画得好吗？”奶奶问。
“画得好与不好都不应该糟蹋。”妈妈及时纠正逻辑。
“画得很好看，既像又不像。姐姐说像叫逼真，不像叫赋予想象力。”
“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妈妈问到了关键。
“我指手画脚，一不小心碰翻了，飞溅到她的画上。奶奶陪我去道歉好吗？”
“奶奶愿意陪你，但这个事情以奶奶看你一个人先去道歉，奶奶先留着，怎么样？姬明能干，跟姐姐道歉要勇敢。自己的姐姐怕什么呢？对吧？”
“我不怕，我自己去。”说完，她就要出去。
“姬明，听妈妈说，你跟姐姐道过谦，就和姐姐到妈妈房间来。妈妈要跟你们两个说正经事。是爸爸要妈妈跟你们说的。”
姬明听妈妈这样一说，跟奶奶说了声再见，就上楼找姐姐道歉去了。
“妈，你明天把自己比较重要的东西收拾一下，一般的衣服等东西就不要带了，以后再说。”
“晓得了。邻居还打招呼吧？”
“可以打招呼，就告诉他们回老家探亲。要是问还来吧，就说你还会来的。”
“行！”
“妈休息。”
听见老婆婆这样保证，她也放心了，就打声招呼也上楼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