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于8月29日上午8时30分抵兰州,3天后,王静如也飞抵兰州,至9月16日我们同乘火车赴敦煌。
兰州是我的旧游之地。1960年4月间我参加西藏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组工作进西藏时,也是首途兰州,在兰州作短期的准备与适应工作,住在七里河区附近的西藏驻兰州办事处。这一次又住在七里河区甘肃省博物馆对门的友谊宾馆。
兰州古称金城,自古就是丝绸之路的要冲,头枕皋兰,面临黄河,形势险要。从西汉时建县,经过了2000年的沧桑,曾经是西秦、前凉的国都。旧城市不大,分布在沿黄河南岸的峡谷中。1960年到此时,旧城尚在,城市多矮屋土路,人口稀疏,街道狭窄,交通不便。当时新的建筑因国家经济困难多已“下马”。这一次来却处处有“大兴土木”的景象,市区交通比三年前有了改善,如从兰州火车站到七里河博物馆有了新开的1路无轨电车。(此后,1976年、1983年、1986年、1990年我又因西夏学术考察与研究工作多次到过兰州,一次次目睹兰州市的飞速变化,都有今非昔比之慨。)
在兰州的主要活动是:同甘肃省文化局、敦煌文物研究所商谈组成敦煌西夏调查工作组,并签订工作协议。9月2日晚8时,双方在友谊宾馆举行座谈会,甘肃方面参加的有省文化局局长霍仰山,群众文化科科长吴怡如,办公室彭岚峰,常书鸿。民族所有王静如、史金波同我。会谈结果是由我所3人、北京大学宿白先生、敦煌研究所2至3人(后来有李承仙、万庚育、刘玉权、李贞伯参加调查组工作),省文化局派出省博物馆陈炳应共同组成调查组,由常书鸿所长负责领导。业务上由民族所负责历史与文字资料搜集研究,敦煌所负责洞窟壁画艺术摄影,共同研究西夏洞窟的确定与分期问题。会后起草协议,至9日正式签字。
这次在兰州期间还进行了召开座谈会、查阅文献等学术活动及参观和私人访问,如参观省博物馆、图书馆、西北民族学院、省民族研究所。9月6日上午,我们在省民族研究所召开座谈会,到会的民族研究所的金所长,陈树楠、屈大元主任,谢再善教授,西北民族学院的王沂暖教授等共二十余人。谢再善教授是著名的蒙古学家,名著《蒙古秘史》的中译者。王沂暖教授是著名的藏学家,《西藏王统记》等著作的译著者。会上双方谈到了有关藏族与西夏的研究。我们在北京时就听说屈大元先生了解甘肃所藏西夏文佛经之事,据屈介绍乃炳灵寺所出西夏文经,一部分今收藏在省博物馆,留下的一部分已不知下落。屈大元又说,大约是1932—1933年时,在甘肃高台与酒泉之间的一座寺庙中,住有从黑水城驮运石碱的骆驼队,在驮夫用来包石碱的纸中发现了西夏文佛经,可见俄、英等探险家窃夺黑水城文献仍有遗留物,此事引起我们极大的兴趣,遂有后来亲赴黑水城考察之举。
省博物馆何乐夫老先生,年已古稀,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待人热情,健谈风趣。他是浙江人氏,同王静如先生是清华研究院同学,抗日战争时到西北联大任教,居陇二十余年,已不愿离此。他要为王先生尽同学之谊,于9月5日在何老家又邀来正在兰州大学讲学的北京大学教授、语言学家王力先生。王也是清华同学。清华三老相会自有一番热闹,席间妙语连珠,故事迭出。我们忝陪末座,也乐不可支。何老兴奋不已,用酒过量,颇有醉意。次日中午,常书鸿先生也派车接我们到他兰州的寓所。这是民主东路18号的一个僻静之处,俗称“一只船”,原为国民党要人张治中的公馆。建筑为西式洋房,屋内中央大厅周围墙壁上挂满了油画和国画,多人物与静物。屋内则显零乱不整,或疑此乃艺术家风度。得知常夫人李承仙常年居敦煌莫高窟,家中无人收拾料理。常先生亲办盛宴招待我们,王静如品尝后赞不绝口,称宴席为巴黎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