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孔长得像狐狸、白头发的老警察在何文秀陪同下走进拘留室“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交代只能等着判刑了！”老警察宣布。
“我一定有什么说什么！”元豪答应道。
“我问你，”老警察不免有点喜形于色，“你是不是受了金明哲的指使？”
“我和金明哲并不熟悉，”元豪说，“怎么可能受他指使呢！”
“据我们了解，最近你与金明哲走得很近！”
“胡说八道，我跟他仅仅是认识而已！”
“你放心说出来好了，说出来我保证你没事……”
“不，这和金明哲没有一点关系！”
“我老实告诉你，”老警察推心置腹般地对元豪说，“这件案子可轻可重，轻的按治安案件发落关几天可以出去，重的就要追究你刑事的责任，判个十年八年都有可能。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我可以给你好好操作……”
“‘好好操作’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们政策吗？”老警察自问自答，“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我知道。”
“‘好好操作’的意思是，只要你承认是受了金明哲指使，我们可以算你自首！”
“不，”元豪斩钉截铁道，“我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
“年轻人，现在的关键是看你态度，”老警察一脸诚恳地说，“我很想帮你，但是你这样顽固不化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帮你了……”
元豪看见何文秀站在老警察身后向他频频摇头，明白这又是圈套。
“我说的是心里话，”元豪也一脸诚恳地对老警察说，“我真的没有受人指使。”
“那好，你就等着判刑吧！”老警察疲惫不堪地说，看样子他确实精力不济，真该退休了。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来提审元豪了，何文秀有时会给他送点吃的。元豪被关在拘留室里时，担心的不是自己即将被判刑，也不是随之而来的劳改生活。他最关心的依然是许蔚，元豪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不是找过罗红槐了？“上调”的名单决定了吗？究竟有没有希望回上海？
来到达安农场好几年，别的事情不敢说，元豪对劳改生活还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师傅在谈及前妻廖美时曾经告诉他，“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男人一旦判刑之后，女人十有八九会离他而去！想到这里，元豪感到胸口阵阵作痛，就像刚读完一本屠格涅夫的小说或挨了一记重拳那样。
元豪想起师傅，师傅是主动提出要与新婚燕尔的妻子离婚的。现在他才明白，当年师傅作出这个决定多么不容易！
“你不能这样自私，”元豪对自己说，“你不能连累许蔚，何况她还不是你妻子，你应该学学师傅的绅士风度，主动和她分道扬镳……”
“你做不到，你做不到，”又有一个声音对他说，“因为你实在太爱许蔚了，你宁愿当场死去也不愿意看到她离你而去！”
“你是男子汉吗？”元豪怒气冲冲地问自己，“你难道想要她一辈子跟着你受苦吗？你难道想看着她一辈子默默地流泪吗？”
元豪想到许蔚对他的无限柔情，想到许蔚对他的无限希望，元豪觉得无地自容。许蔚希望他能够努力奋斗，希望他能够出人头地，希望他能够保护她，此刻元豪却身陷囹圄自身难保……
在他被抓三个星期后，那个像狐狸一样的老警察与何文秀再次走进拘留室。老警察对元豪宣布：“你可以出去了！”
“什么？”元豪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可以回去了！”老警察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突然放了我？”元豪问。
“我不是告诉过你，”老警察笑容可掬地说，“此案可轻可重，轻的按治安案件发落，关几天也就结束了！”
“我不相信！”元豪说。
“老实告诉你，”老警察说，“我为你说了不少好话，领导这才同意放你回去，你真该好好谢谢我！”
元豪看见何文秀又在向他摇头。元豪明白何文秀的意思，是在叫他不要相信这个老王八蛋的鬼话！
元豪就这样走出了拘留室。外面风和日丽，就像换了人间。短短三周时间，元豪有一种隔世为人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