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无法否认林絮的这些话,但她却觉得,这样看待问题,未免有点偏激。
蹙了蹙眉,她忍不住说,“你都还没了解过他,现在就这么笃定,有点断章取义了,妈,等你了解过他……”
“行了!”林絮不耐,推开她的手站起来,“不管是不是我断章取义,总之,我的态度就摆在这里,你们的婚事,我不答应!”
“妈!”宋言被她这断然的态度梗急,也跟着站起身来。
然而还不等她说什么,林絮就坚决道,“你现在还肯叫我一声妈,那就听我的话。”
凝视着宋言,她眸光倏尔放柔,轻轻抚了抚宋言的脸,眼神流露出疼惜,“我这是为你好,听我的话,跟那个男人分手,你们不合适在一起,更别说什么结婚。”
宋言想过林絮会斥责自己,也曾想过林絮会不答应她跟傅寒深的事情,但这般坚决而不容转圜的态度,却有点超出她意料之外。
沉吟了会,她深深吸了口气,双手蓦然攥紧,平稳着情绪,睨向林絮,肯定地道,“我会跟他结婚。”
“……”
“我已经决定了,我会跟他结婚,这件事,不会改变的。”
耳边满是宋言坚定的话语在徘徊,林絮刚刚还有点温和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变得又冷又白,连带看向宋言的眼神,就弥漫上了一股冷意,“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跟当年一样?”
宋言有时是个死心眼,认定的就不会改变,林絮是她母亲,了解她的脾性,而她这样坚决的态度,简直跟六年多前来这里拿钱时,没差多少。
宋言视线下垂,没说话。
林絮气恼地看着她,“既然你自己已经决定了,那还来跟我说什么?”
“想请你过去跟傅家人见上一面。”
“不用了!”林絮负气的道,“我不会去见他家人,也不会同意你们结婚,不管说什么都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你坚决要跟他结婚,以后永远都不要再来见我了!”
“……”
“宋言,若是你跟他结婚,这一次,不论说什么,哪怕你做得再多,我都不会再原谅你!”林絮这一次是真的气到了,连下最后的通牒,都充满了十分威慑的警告。
宋言不太明白,为何她会如此坚决的反对她跟傅寒深,疑惑蹙起眉,凝着林絮,不解地问,“我跟他确实是相差很多,他确实比我大,家世比我好,见识过人更是不在少数,可因为这些您就要这么断然吗?我只是跟他结婚,没有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在我眼里你们结婚就跟伤天害理违背道德不会有区别。”林絮转过身,手撑在梳妆台上,双手暗暗握紧,咬牙道,“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你不懂,相信我,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幸福,他不是那个合适你的人。”
“可是,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
平平静静的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林絮身体一震,猛地错愕回头过来看她,双瞳收缩。
宋言镇定地望着她,平稳地重复道,“我跟他已经有一个孩子了,所以,不管您同不同意,这婚,都会结。”
“……”
**
站在房子外面的围栏边,懒散的靠着围栏,傅寒深取出一支烟来抽,旁边是时不时打量着他的朱森。
即便同样属于雄性生物,可朱森却不得不从内心发出一种羡慕。
尽管他自认为自己长得也不差,可跟面前这个男人比起来,却还低了几个层次,这种感觉,很让人受刺激。
特别是傅寒深抽着烟时,一手朝着裤兜里,嘴里叼着烟头,眼神飘忽而悠远,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庞,被缥缈青烟染上一层神秘面纱似的,让人形成一种幽远而不真切的错觉。
更特别的是,身高身材比例都那么好,简直嫉妒死他这个同为雄性拥有同类荷尔蒙的人。
“还有烟吗?”朱森暗暗学着他靠着围栏,一派懒散惬意的样子,眼神看向傅寒深。
傅寒深飘忽的思绪这才被唤回来,看向朱森眼神正盯着自己手中夹着的烟,眼眸无波的问,“你抽烟?”
“当然。”视线收回来,朱森微微扬起下巴,“我也是男人,男人怎么可能不抽烟?”
抽烟的男人才具有男人味。
傅寒深倒是没有多大情绪,随手就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朝他抛过去,朱森伸手稳稳接住,冲他嘿嘿一笑,然后打开烟盒取出一支。
傅寒深问,“需要打火机?”
“不用不用,打火机我肯定是有的。”朱森连忙摆手,在裤兜里左掏掏右摸摸,搜便自己全身上下,也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顿时脸色尴尬。
正不知如何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时,眼皮下方就递过来一支金属打火机,身边是傅寒深低沉而醇厚的声线,“忘记带在身上了?”
“对对对!”朱森立刻赞同,拿过打火机嘿嘿直笑,冲傅寒深挤眉弄眼地道,“就是这样的!看我这记性!”
傅寒深淡淡地笑,并不戳穿他的谎言,适时收回手,目光眺望前方。
朱森点燃了烟头,吸了一口,有模有样的吐出烟雾,站在傅寒深身旁,老练成熟似的说,“这烟真是不错啊,我也经常买这个牌子来抽的。”
傅寒深平稳道,“喜欢的话,我让人帮捎几条过来。”
朱森却是想都没想就悠然道,“不用,我自己也能买,一直都经常抽着呢。”
傅寒深依旧淡笑,并不说明,这烟是海外的,平常并没那么容易买到,当初是跟他一个谈合作的海外客户送他的。
看他又是这么一副神秘莫测的深邃模样,朱森稍稍靠近他一点,忍不住问,“你跟宋言姐认识多久了?”
“有些时间。”傅寒深淡然平平的回。
“那你们真的要结婚了?”
“嗯。”
朱森挑眉,“那你以后就是我姐夫了?”
傅寒深终于回头来看他。
朱森笑着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不用跟我太见外哈!”
“……”
“对了,我爸是做生意的,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打工的,你是开什么公司的?”
“……”
“看你的穿着打扮,公司一定不小吧?”
“……”
“你手上的表真好看,跟这个季度刚上市不久的限量款超级像,我原本想买但是没买着,门槛太高跨不上去,怪可惜的。”
看他撇撇嘴一脸阑珊的模样,傅寒深发现自己终于有空隙可说,勾唇笑道,“这个就是。”
“啊?”
朱森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傅寒深则是一边脱掉腕表,一边唇角轻勾,凝视他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嗯?”
朱森是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
把腕表取下来,放到他手中,傅寒深笑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些小忙。”
朱森看了看手心里昂贵的腕表,嘴角顿然抽了抽,刚才没看认真,现在认真一看,这不就是从上市那天起,他就憧憬已久的那款闪瞎眼又昂贵无比的腕表么?
他又抬头看向傅寒深,一本正经地试探问,“你算是在收买我?”
“……”
“我很有原则的。”
傅寒深笑,不再说一句话,转过身,不去看身后的朱森把腕表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
没有多久,宋言从房间里出来了,刚好傅寒深被朱顺叫进屋来。
一出来,她直奔向他,过来就牵起他的手,“我们先走。”
朱顺望见她一出来就要带走傅寒深,愣了愣,“小言,马上就要做饭了,等吃完饭再说吧。”
“不用了。”宋言回身来,冲他勉强笑笑说,“我们还不饿,先走了。”
“现在还走去哪?”朱顺做着挽留,“你们才刚到这里,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我们已经在酒店住下来了。”宋言道,“叔叔,你忙去吧,等明天我们再过来。”
看她态度坚持,朱顺知道刚才房间里面肯定母女俩又闹矛盾,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也不多挽留你们,给你妈点时间让她接受气消了点,明天再过来。”
“嗯。”
朱顺要了宋言的联系方式,以方便之后联系,之后,傅寒深冲朱顺浅浅颔首一下,然后又看向朱森一眼。
朱森悄悄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
傅寒深又不着痕迹地把视线收回来,就带着宋言一起离开。
而就在他们出门时,林絮打开房门出来,冲着宋言的背影道,“如果你真的还愿意认我这个母亲,就最好不要做让我反对的决定!”
“……”
“宋言,这一次如果你真不听我的话一意孤行,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我也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
宋言站在门口的身形僵硬住,心里头被林絮的这番话狠狠蛰了下,咬紧唇,继而却仍旧不说话一句话,抓着傅寒深的手,就迈步走了出去。
在被宋言抓着带走的同时,傅寒深偏过头来,目光晦涩而复杂地看向林絮,眉头紧锁着,眉宇间有抹浓浓的阴霾覆盖着。
林絮的视线也看在他,眼底充斥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然后她对傅寒深道了句,“你应该明白你们的身份了。”
没有回答,傅寒深回头,敛下眼眸,转身跟宋言一同离了开。
望着他们身影消失在屋内,林絮心头上沉重得难以呼吸,踱步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来,脸色白如纸,眼眶边有晶莹泪光,嘴里在叨念着什么。
朱顺让朱森倒了一杯水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听见她嘴里喃喃自语的话,瞬间讶异了住,“你说什么孩子?”
林絮僵僵的扭过头来看他,张了张嘴,唇畔艰难的开启,“刚才宋言说,跟他有一个六岁的孩子,”猛地,她握住他的手,神情恳切而激动,“朱顺,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宋言不可能会跟他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她一定是因为我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所以故意骗我的!”
这边,听到林絮话的朱森没忍住,一口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这个如同霹雳般的事情,让他几乎不能自控的一阵猛咳。
哦买噶!
他没有听错吧?
宋言姐跟未来姐夫居然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
而朱顺顿时也被震得瞪目结舌,怎么这些事情,一个比一个更离谱得让人震惊?
**
上了停在外面的车,傅寒深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宋言疑惑扭头看他,“怎么还不走?”
眸光变幻莫测着,他缓缓才侧过来看她,望见她右脸颊边不算明显的红痕,眼底还是被深深刺了下。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手指轻抚着她略带红痕的侧脸。
宋言一惊,几乎是本能的要推开他的手。
然而傅寒深却阻挡住她,凝声,“不用挡了。”
他早就看见了,她脸上有被打过的痕迹,尽管她掩饰得极好,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看上去最多就只跟林絮吵吵嘴,但那点红痕,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因为不同意我们结婚,所以她打了你?”傅寒深轻声说出这句话,眼神格外温柔似水,冷峻的脸庞,满是萧瑟。
他见不得她被别人欺负,那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却抽在他的心底。
倘若是以前,换做别的任何人,他无法忍受也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对象是她母亲,任何事情都要另当别论。
但他却掩不住自己眼神深处的那抹深深地疼惜跟怒意,犹如被触怒的兽,可偏偏,不能发泄,也发泄不出来,只能硬生生地按压在心底。
知道瞒不过他,宋言干脆也任由着他轻抚着自己的脸,扯了扯唇,“我告诉她我们有了小源,然后她一气之下就打了。”
傅寒深手指微颤,心里头沉重而压抑,又是有满满不能自控如兽一般的怒意,但在宋言面前,却还是很好的抑制住了。
他抚着她的脸,动作更为轻柔,指腹揉了又揉,“还疼不疼?”
“不疼了。”宋言赶紧摇头,然后冲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这没什么事,她气我这么多年,打这一巴掌也是应该的,而且她力气小,打得不重。”
看他脸色依旧凝重,她眸光流转,把脸凑到他面前,闭上眼睛,嘴角笑着弯了起,“不信你捏捏,真的不疼了。”
回应她的不是他的手捏她的脸,而是他的唇毫无预兆的封住她的嘴。
一个很缠绵,却又没有停留很久的吻温柔而缱绻,结束了这个吻后,他目光灼灼地认真看她,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道,“下次她再打你,让我去替你受。”
定定看着他几秒钟,见他仍旧一副严肃无比的认真样,宋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挑眉笑得合不拢嘴,“傅总,我发现你原来也是挺可爱的。”
“……”
这一声挑逗戏虐的“傅总”,让傅寒深脸色更沉了,但看宋言笑得那么欢愉,眼底不自觉的漾过一抹柔和光泽。
然后,淡定地把她的手挪开,他回身坐好,“回酒店拿冰袋敷敷脸。”
宋言意兴高昂,“你亲手帮我敷?”
“……”
“傅总,求亲手,求宠爱。”
傅寒深眼角余光扫她,眼中有凉凉的色泽,很具有威胁感,“想在这里被宠爱?”
那话语中透出来的意思,让宋言喉咙一堵,脸颊一红,顿时,噤了声。
然后傅寒深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说,“有本事继续调皮试试?”
宋言立刻坐直身。
**
在傅寒深跟宋言一同离开没多久,正在准备晚餐的朱顺听见门铃声骤然响起,立刻让闲在客厅里的朱森去开门。
以为有可能是宋言跟傅寒深去而复返,朱森很勤快,赶紧放下手中的游戏机,拖着拖鞋朝门口冲去。
而当打开门,窥见外面站着身姿修长的男人时,朱森刚到喉咙边的话,霎时哑住。
半响,他才张了张嘴,喉咙里冒出一个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