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苏问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脖子，拧开了一旁汽水盖子，喝上一口。
这汽水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我可不会因为一瓶汽水就没骨气地来个“一笑泯恩仇”。
叶起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似乎在想什么。墨色的碎发轻轻拍在光洁的面上，阳光缓缓而来，淡淡扑下一层剪影。
嗤，明明就是一个死混混，或者说死混混头子，还在这里装什么沉思者。一个不务正业的叛逆分子，好深沉？
她皱着眉头，就见叶起一下子又从窗子那出去了。
什么嘛。她扭好汽水瓶盖，无所事事地转过脸，准备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一个女孩子趴在她桌上，大眼睛亮晶晶的，细细的手指向她推了推一个精美的小本子。
苏问眨眨眼睛，愣是没反应过来。
女孩子歪头一笑：“何洛诺，坐你前面的。初次见面，你叫苏问么？”
“嗯？呃、嗯。”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憋出几个字。
“写一下这个，好不好？”女孩子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戳了戳那个小本子，水灵灵的眼睛里映着苏问傻呆呆的模样。
苏问忙拿起笔，她已经为自己翻好了页数，趴在那里看苏问写。苏问握着笔，匆匆忙忙开始写，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紧张，慌慌忙忙写完名字之后速度就慢了下来，斟酌很久才写下下一个信息。
许是因为从来没有写过这种东西吧。
时间就在一人写一人看的过程中流逝，上课前一两分钟苏问终于写完，放下笔，珍重地将本子递换给你个名叫何洛诺的女孩。她浅浅一笑，接过，两个小小的梨涡怪是可爱的。
直到她转过头，苏问还沉浸在来自陌生人的温情里头，思绪最后被上课铃声拉回。她摸摸鼻子，从柜桶里拿出生物书，准备认认真真上一节生物课。
就算其他几科的成绩烂到掉渣，也要把生物搞好。
将来做个医生也不错呢。
学生，大多数都是这样的，那一科成绩比较好，就有信心了，就自然有兴趣学。当然，其中不乏像她这样的甚至因此而书立一定的人生梦想。
虽然这个梦想也未必能够实现。
生物老师的本地口音很重，说不了几句普通话就转为本地方言。苏问作为一个外地人有些头疼，愣是熬过了半堂生物课，后来实在忍受不住抽出汽水喝了两口。她习惯性看了看旁边，突然意识到，叶起刚才翻窗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旷课么？
才第一天呢。
顽劣得真厉害。
她叹息一声，放好还剩半瓶的汽水继续听那一口流利的方言。生物老师的目光似乎常常停留在她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翻了翻生物书。
下课铃响了，生物老师并不拖堂，麻利地把课本收好就说下课，随后又补充一句：“那个坐第一组的第二排的女生来我这里一下。”
臭名传到生物老师这里了？不会吧。
苏问忐忑不安地走过去：“老师，什么、什么事情啊？”
“你叫什么名字？”
他慈祥地笑道，苏问抬头看他，一个中年的老男人，有了几道刀刻般深重的皱纹，但是精神很好，一头黑发。她放松了些：“苏问，苏州的苏，问题的问。”
“嗯，苏问。那你对高中第一堂生物课的知识点有什么问题？”
“我……没有。”
“真的吗？这节课简单吗？”
“嗯，很简单。”
“我看你上课的时候有时候眼神有些迷茫，是怎么回事？”
“呃，我有点、有点听不懂本地方言。”她尝试着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说出来。
生物老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我错了，以后我会努力改正。”
“谢谢老师。请问、叫我来是什么事情？”
“哦，我看你上课挺认真的，又听你们班主任说你们那后面是差生聚集地，我就有些奇怪，你是成绩很差么？”
他很直白地说出来自己的疑惑之一，以至于弄得苏问有些尴尬：“倒数第一。”
没想到生物老师居然很兴奋：“你对生物很感兴趣么？”
“我想……我想做医生！”
她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那年秋风萧瑟，她尚且年少，且不谈轻狂与否，确凿是懵懵懂懂。生物老师本是无心之举，没成想过这一句话会改变她的一生。
生物老师微微一笑，说了句“很好”，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学校生物科组？”
苏问吓了一跳。
“加入我们生物科组吧。”
“老师，我是倒数……”
“只要你有兴趣，成绩不是问题。你愿意么？”
“我……愿意！”
很多年后，苏问回想起当年那一幕，心里仍是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那位身体健朗、时常打羽毛球的生物老师，确凿是改变了自己一生的生命轨迹。
就这么稀里糊涂加入了生物科组，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糊里糊涂回到了座位。叶起还没回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