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涅槃(二)
1942年5月27日印度蓝加中国驻印军新编第38师谭梦霖中尉
“总之……我们以后就真是一家人了呢!”吉普车停下了,连颠带晃下,谭梦霖来到了他们的驻地,驻地上空,飘扬着属于中国军队的青天白日旗。
“谭老大!”谭梦霖刚刚从车上走下,一个男人就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谭梦霖身边,恶狠狠的给了谭梦霖一拳,这一圈正好倒在谭梦霖的胸口,让谭梦霖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你个瘪犊子玩意儿果然没死啊!”
不过谭梦霖在阵痛之余听到了那熟悉的东北口音,那个人是赵武,此时的他穿着一件英军的v领毛衣,里面穿着热带作战服,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赵武!我……我就知道,你绝对死不了。”
“喂喂喂,说的就跟我死了一样。不过,欢迎回家,谭老大。”在赵武的身后,是另一个朝鲜族的东北佬,这是来自金策的问候。
“不愧是我重光兄,撤退路上都能捡着妹子。”这是宋子矜,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一只手摁在自己的脑袋上,看上去还是没有军人的样子。
“谭梦霖中尉,欢迎回家。”常天珩露出了难以见到的微笑,就像是移动的长刀一样的他似乎很少露出自己的笑容,此时的他,身着着一件军官常服,领章上的军衔已经显示他是一位中校了。
“谭……谭长官!欢迎归队!”跟在常天珩身边的王宇玄突然一个立正,也许是在野人山中让谭梦霖虐待惨了,见到他基本上都要条件反射的立正了。
“子矜,武哥,何爷,金兄,天珩老大,还有笨蛋你……”谭梦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道这就是兰若溪说的以后就都是一家人的意味?
“震灏呢?谕诚呢?”谭梦霖看向周围的兄弟们,那个忠实的传令官,并没有出现在欢迎他的队伍里。
“震灏没了……”常天珩回答了谭梦霖的疑惑,“我欠他一条命。”
“我们会替他报仇的。”何清在一旁说道,“我们要打回缅北,让那帮鬼子血债血偿!”
“迟早有一天,我们的国旗会飘扬在富士山顶。我们要努力的让这一天变成现实。”从远处走来了几位军人,为首的是一位中校,中校虽然不算很眼熟,但是谭梦霖至少认得他,是方炎麒。
“你们老伙计重逢了,就忘了我吗?谭梦霖,太差劲了啊。”余大志仰着头傲娇的说道,“好歹我们是一起活着走出森林的老伙计,忘了我算什么啊。”
“没想到走到今天,我们又见面了,继续前进啊,谭排长。”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谭梦霖眼前,这个人是易昭,在万家岭战役之后就掉队了的易昭。
“方炎麒、余大志、易昭,你们……你们都来到我们新38师了吗?”
他们互相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笑出声音最大的是宋子矜。
“怎……怎么了啊……”谭梦霖无辜的看着周围的人们。
“重光兄,我们属于新22师。是友军。”宋子矜解释说,“在这场名为归国的战场中,我们可不会输哦。”
“我说……我应该才是存在感最低的人吧。”听着背后一重一轻的脚步声,谭梦霖回头看去。
那个带着圆框眼镜的家伙,身穿着自己不认识的制服。
“钟谕诚!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不过你这身行头。”不得不说,钟谕诚身上这件连体的卡其色背带裤实在是太扎眼了,和这些身着普通的衬衫的步兵相比,显得奇怪的多。
“话说,你这身是……”
“我吗?我现在是坦克兵!隶属中美战车第一团,上尉连长。”钟谕诚说道,“虽然……我这条腿让我没法继续留在步兵部队,但是……我还可以成为装甲兵。我要为了回家努力。”
回家……
对啊,我们无论如何,都是在异乡的游魂。
我们终会回家。
……
从缅甸溃败到今天,约有4000多名新38师的士兵来到印度,还有新编第22师4500多的残部,以及从缅甸各地退回来的残兵败将,约有将近一万人。在中国战区史迪威参谋长的建议下,这1万多名中国军人留在了印度,改编成了中国驻印军,并且被送往曾经作为关押意大利战俘使用的兰姆伽地区(现在已经改造成军营)进行训练,由英国租借物资为中国军队提供膳食、薪饷,美军提供武器装备和军事教官,负责提供给这些中国军人西方化的训练,这也是谭梦霖他们之后将会经历的事情。
“孙师长,看起来我们这两个师的士兵们关系还算不错啊。”此时,正在兰姆伽训练营基地办公室里的一位戴着眼镜,看上去身材有些胖胖的中年人说道,他身着着一件黄绿色的中国军队版型的军官常服,脸上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
“怎么……毕竟都是自家兄弟了。”身着一套英军热带作战服,头发有些发白的中年人将身子也转向窗外,屋内,风扇在缓慢的进行着旋转。“我想,我们到今天,已经付出了太多了。”
那位带着眼镜的将军,也就是新22师的师长,廖耀湘。
而那位身着着士兵常服,除了高大的身材和头上的丝丝银发,剩下的和普通士兵无异的将军,就是新38师师长,孙立人。
“这么多年仗打下来了,我们一泻千里,始终没有得到一次完完整整的胜利,打到今天,所有的中国军人,已经没有无辜之人了吧。”廖耀湘将军说道。
“我们也同样的来到了异国他乡,现在你、我还有稼轩老弟。”孙立人回头看向在办公桌前立正站好的上校团长,“我们流落异乡的目的,也许并不是苟延残喘,我们是想去改变,改变目前我们中华积贫积弱的局面,直到那一天,国旗飘扬在富士山顶,直到那一天,我们会迎来一个没有恐惧的未来。军人们都知道,在这场归乡之战里,肯定会有人牺牲,我们身为指挥官,能做的只有让他们的牺牲不要变得毫无价值。”
“他就是谭梦霖吗?”海稼轩看向窗外正在交谈着的士兵们,那个他们围绕着的中心。
“是的。”
“他……值得吗?值得你为他连升两级,为他颁发勋章。”海稼轩看着远处瘦弱的身影。
“他为了素不相识的战友们,引开日军的行为,可以让他得到这样的荣誉。”
“可是……在他的履历里有私通敌寇的经历……”
“惜命却又无私这是他的特点,他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而且他拥有在美国留学的经历,与美军之间的交流应该也不是太困难,怎么说呢……我相信我的判断,我不会看错人。他的连队现在在你的麾下,好好利用吧。”
“是,长官。”海稼轩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孙师长,你知道谭嗣怀吗?”
“知道,军统行动处的处长,谭梦霖的叔叔。”孙立人回答说,“当时被抓紧监狱也是这位叔叔把他保释出来,降级使用的。”
“你重用这家伙,也是和军统有一定的关系吧。”
“嘛……这就不是廖兄考虑范围之内的事情了,我们现在都要去接受训练,因为……以后的事情,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呢。”
…………
“立正!”听到这个命令之后,在训练场上集结完毕的中国军人们就变得鸦雀无声,谭梦霖尝试着让自己全身直立,这样的直立在他5年之内是不曾有过的,他的眼光偷瞄向四周,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和他一样的站姿,队伍里保持着沉默。
在进行了重新编组之后,谭梦霖和他的连队被分到了112团,黑压压一片的士兵透着肃杀的气息。看着那群整整齐齐如西北大漠里的胡杨林一般挺立着,即使是干燥和大风都不能让他们折腰的气概。
他们的头顶,青天白日旗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们知道,自己将会成为这个国家最为精锐的军队。
他们知道,他们会用自己的双手亲手结束南方的战事,回到国家。
一位中国的上校在一位美军的中校和切尔茜中尉的陪同下走上台来,中国上校一米七五的个头,在中国人里面,他的个头也不算矮,但是身边的美军中校则让这位中国上校显得略有点矮小,美国军官差不多有一米九的个头,身材也非常的高大,而且拿到从下巴一直延伸到额头的刀疤,更让台下的士兵们觉得,这家伙绝非善类。
然而中国军官却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身高而产生一丝胆怯,切尔茜将话筒调整完毕之后,中国上校就走到了话筒前面,如果可以将那个美国中校比作高大而又坚硬的山峦,中国上校也只能被比喻成平静却又超然的秀竹,没有周桐给人的职业军人的精神压力,上校则给人一种不同的军人气质。
“我姓海,名稼轩。是112团的团长。平生最敬的文人是辛弃疾,平生最敬的武将也是辛弃疾,故改名讳为稼轩。我敬他‘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情,我叹他‘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的壮志未酬,可是,我佩服他的是‘八百里分麾下炙’的气概。我海稼轩,征战数十载,从大头兵一直当到了今天的上校团长,我不想说我经历的磨难,我只是想说,我希望大家可以尽量看到战争的终焉。”说道这里,海稼轩望向整团的千余名士兵,这是他的部下,更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家人,“我不能保证大家都能看到战争的终结,我只能做到的,是让大家死得其所。这是海某人作为军人的人道。我欢迎大家加入112团这个大家庭,以上。”
“汉默尔中校,后面的就交给你了。”海稼轩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身后那座高山也向他回礼。
“这位汉默尔中校,将会是大家在以后训练中的总教官,从今天以后的半年时间内,他将负责贵团的训练任务。”切尔茜用流利的中文说,她不仅担任谭梦霖的23连的联络官,同时也承担了翻译这一任务。在美国军队中,女兵很少来到一线战场,更不要提是女神级别的美女了。无论是美国军队还是112团中,切尔茜中尉都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我很懒,没有什么自我介绍,也不想问大家好。我只想说,你们实在太弱了。”和脸上的刀疤一样,汉默尔本人也绝非善茬,从切尔茜翻译出来的中文来听,上来就对这些打了5年仗的中国军人予以了自己的嘲讽。
“这美佬口气好大,从41年开始,他才打了几天仗。”台下议论纷纷,尤其是何清,更是露出了极度不满的情绪。
“我汉默尔,16岁辍学,17岁学会开车,我喜欢飚最快的车,我19岁时,学会玩女人,我他妈最喜欢和漂亮的女人去鬼混!在酒吧里用几杯啤酒把女人拐进自己的房间,然后用整晚时间去征服她,那些野女郎最后成为我怀里温驯的小猫,这就是我后来最喜欢干的事情!后来我入了监狱,蹲了5年,出来之后的我又迷上了武器,我选择加入了狗娘养的陆军,那一年,我赶上了这场狗娘养的战争,我去了北非,那里没有遍地可以当做零嘴的山竹,也没有随处可见的河流,当时的我只见到了该死的黄沙,和比黄沙还要可怕的德国婊子,我需要杀死他们,完成别人认为完成不了的任务,我炸过坦克,打过飞机,和我的兄弟们一起,操的那帮德国婊子无处可逃!英国佬丢了阵地,我们填,德国佬突破了阵地,我们挡。两年内,我挨了20枪,挨了三刀,有一道就在我的脸上。我让炮弹炸晕过两次,被他们俘虏过一次,让他们玩了整整56个小时,可是我还是逃了出来,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些中国猴子,今后我所教会你们的一切,只是让你们学会如何在战场上多活几个小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