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吴小哥的通报,我带着两个丫头,身姿款款地前来给他们送酒菜。不出我所料,已喝得五六分的男人们看到我,呃,还是会被我的美貌慑住的。
“这位就是名动天下,艳绝八方的将军夫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明艳动人,落落大方啊……”一向酒色不分家的朴大学士已经有些轻狂起来。
公孙况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却被我用眼色制止住了。
“张大人真是过奖了。今日各位大人赏脸,光临出云轩,使我出云轩蓬荜生辉,是将军与我的福气。小女子代将军在此敬各位大人一杯!”
杯盏交错间,我令吴小哥端来纸墨笔砚,“各位大人均是我朝鼎鼎大名的文人雅士,书法绘画无一不非凡出众,不知今日,酒至酣时,可否有幸见识各位的真迹?”
众人皆道好,竞相写诗的写诗,绘画的绘画,好不热闹。一番忙碌之后,我自然是将他们的墨宝一一笑纳,并称将之裱起悬挂室内供人观赏。众人又是谦虚一番,后都默许了。
“众位大人今日皆好兴致,小女子也来凑个热闹。借一高人的一上联,征一下联如何?”我笑意盈盈地让小桃取来上联。
“士农工商角徴羽。”这上联本是我新婚之夜用来为难公孙毅的,今天且也来试一试这些骚客。
众人摇头晃脑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对得出来。我微微有些失望。
公孙况立在一旁,笑而不语。
“这上联小女子得之已有一年之久,至今无人……哎,我且将上联悬于过堂,有对出下联者,出云轩将免费答谢一桌招牌菜。”
待送完宾客,公孙况留下来看我盘点。
“弟妹做生意的手腕,真是让愚兄刮目相看。”
哦?我朝他眨眨眼,能得到鬼才状元的赞赏,我是不是该很得意呢?
“弟妹今晚设宴,使的可是一石三鸟之计。”
马掌柜一时不明,“大公子,此话怎讲?”
“借我之名设宴款待各大人,他们一定将出云轩的名字广为传播,此为其一。免费得了不少墨宝,剩下购买字画的银子,此为其二。用对联和免费用餐勾引他们下次再来,此为其三。弟妹,我说的可对?”
“大哥不是一早就陪我唱了这一出嘛……”公孙况以和煦闻名,吏治手段却也狠烈,13岁中状元的智商非常人能及。我那点小心思,早被他看穿了。这么老谋深算的人,外人全被他那张阳光正太的脸给骗了。
“好啦好啦,今天开张是皆大欢喜!接下来,有两件极其极其重要的事情!”
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听我说。
“第一,赶紧替我找到合适的掌柜,把马掌柜解放了。”众人坚决地点头。
“第二,也就是现在,right now,我要回去喂我的猫……小白,我居然忘了你……”我泪奔而逃……
“小桃,换上男,待会随我去书院看看。”
“小姐,您又去书院啊?前天不是刚去来着。”小桃有些不高兴,都累成这样了还不肯歇着。
我点点她的小鼻子笑道,“去书院培养个小帅哥,然后把你给嫁掉。”
小丫头一听到嫁人,脸红红跑开了。
麒麟书院的二楼,一名身着莽青长袍头戴玉冠的男子正在和他的故友,也就是这间书院的主人邵萧逸下棋。忽然两人听到楼下孩子们的欢闹声。
“无忌哥哥,无忌哥哥来啦……”小玉一看到窗棂旁出现的人影,立刻开心地丢下书本直奔出去。
“小玉没有乖哦,先生没说下课呢。”“无忌”佯装生气。
“先生说,小玉能背百家姓就可以下课了。”小女孩怕公子生气,忙扯住“他”的衣袖连连解释。
“哦?”这么厉害,才一个星期就可以背百家姓了,“他”捏捏她的小脸蛋。
说着,名叫小玉的小女孩径直从头到尾把百家姓背了一遍。
“一字不差哦!”一旁的孩子帮忙对照书本。
“小玉最聪明了……”“无忌”把她抱起来转圈圈,以示奖励。
“无忌哥哥,夫子教了三字经……”
“无忌哥哥,我也会我也会……”周围的小朋友都争先恐后地向“他”汇报自己的成绩。
“好啦好啦,姐……哥哥知道你们都最最用功啦……所以呢,今天有带点心奖励你们……”说完,让小桃拎出藏在身后的点心盒子,可是鼎鼎有名天福居的桃心酥和出云轩做的栗子糕。
孩子们一下子开心地闹作一团,争抢着分食。
没错,这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压倒梨花和海棠的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芝兰大小姐我啦。虽然说晋国允许女子抛头露面,但是我是开饭店的,一不小心很容易被酒醉的客人轻薄。自那晚我艳惊全场之后,公孙况为了他兄弟帽子颜色着想,便勒令我不得穿女装到出云轩走动。
公孙夫人便教我当年的方法……扮作男装!我自以为这法子好,但未施粉黛的脸有些肉肉的,呃……像包子。好吧,其实我看上去就是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压倒梨花和海棠的公子哥的旁边的书童。
莽袍公子在楼上看到院落里孩子欢乐的场面,有些好奇。
“邵翁,那位小公子你可曾认识?”这公子虽面带稚气,但眉宇间颇为清洌,身上虽华服锦帛,却不似贵胄纨绔子弟。
“他自称公孙公子,不知是否是公孙严明家那位不曾谋面的三公子。”
“公孙公子?”确实,公孙家除了公孙况、公孙毅以外,还有个几乎不为人知的三郎。只是由于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在外就医,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真颜,甚至不知姓名。看这公子年纪不大,兴许真是公孙家的人。
“这位小公子确实不简单。这些个孩子原本都是没有父母的流浪儿,那个小玉要被人卖到杏春楼做丫鬟,这群孩子为了救她正被杏春楼里的下人殴打。正巧小公子路过,替小玉赎了身,还一并送我这念书来了。”邵萧逸细细向他讲述这些孩子和无忌的渊源。
哦?若是公孙家子弟,倒是要会会。于是便让邵翁把“无忌”请上二楼……
“公孙公子,这边请。”
“在下李安济,是邵翁的故友。听邵翁说起公子救人的事迹,在下颇为钦佩,不知是否有幸非交个朋友。”李安济开门见山的说。
“咳咳”,怎么会冒出个人来交友?这书院难道是征友社么?古人还真是奇怪。
“在下公孙无忌。能和李公子相识,是在下的荣幸,承蒙公子抬爱了。”我对对方关于“朋友”的说法不置可否。
“看公孙公子的穿着,定是显赫人家的公子。公孙此姓颇少。莫非,您是当朝首席大学士公孙严明家的三公子?”
啊?公孙毅还有个弟弟?怎么无人提及?搞不好这李公子试探我罢了。我的小脑瓜飞快地运转。
“李公子误会了。在下非长安人士,只是近日到长安省亲罢了。鄙人与长安公孙家并不同族,故不知你口中三公子何人。”
浅浅聊了几句,芝兰怕话多错多,匆忙找了个借口便告辞了。
“他究竟是不是公孙家三公子?”邵萧逸盯着远去的背影,这公孙无忌口风很紧,似乎不太愿与人交谈。
李安济哈哈大笑,“听口音确实不是长安人士。不过,却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哦?
虽是男装,但是确实个女子……
“少爷,我们该走了。”小桃看着快要下沉的红日焦急的催了又催。
“好啦,你们小桃姐姐又催我了。过几****再过来检查功课。”我依依不舍的和小朋友们道别。
“天啊,今天真的太晚了。”那红日就只挂小半轮了。
“你现在才知道啊,待会回到家天都黑了。没叫轿夫候着,这倒好,得走回去。”小桃嘟着嘴埋怨。
“站住!”路边杀出几个彪形大汉,手上全是明晃晃的刀。
“你们要干什么?”我一边护住小桃,一边假装镇静。
“嘿嘿,娘们,别装了。”其中一个大汉径直走过来扯掉我的头巾。“那天在杏春楼,大爷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娘们。”
“老大,你果然好眼力!”
“啧啧,长的真水灵。跑掉一个丫环,却送来两个红牌,这生意真不错。”这男人不断用猥琐的目光打量我们。
“各位大爷,有事好商量嘛。我家是长安城里的大户,各位爷要是放了我呢,小女子的家人定会派人捧上真金白银好好感谢各位的。”我惊得一身冷汗,偏偏今天出门没带多少银子。
“真金白银?好东西哇,说实话我爱得紧。女人,我更爱得紧啊。”大汉两眼放光,脸上露出垂涎之色,继而又抹把脸郁郁道,“但实在是你我运气不好,我家主子吩咐了,一定要把你们带回去。”
主子?杏春楼的老鸨?
我还来不及思考,大汉们已蜂涌过来……
就在这时,只见银光一闪。
“唉哟,我的手……”
“我的胳膊……”
一个白衣男子已飘然而至,右手长指上沾满鲜血,血滴溅在白衣上泛出点点花瓣。
他长得,实在是很好看。只是表情淡淡的,有点慵懒。
这些,都不是重点。我的目光落在他滴血的长指上……
“你是谁?”
“天晚了,你没回来喂饭。我只好出来找人了。”一道慵懒磁性的男声。
咦?喂饭?
多么熟悉的词汇?
血腥美男不理会我的疑问,留下满地打滚的壮汉,径直把我俩扛上肩,飞身一跃……待我再睁开眼,我们已然回到将军府。
吓死我了。
哼,小桃真好运,一直昏迷着,不懂飞在半空的惊险……
只见血腥美男长指一划,一道白光闪过……他化成了小猫,呃,不,是小白。
“小白?你是小白?”我真是大—吃—一—惊!
我蹲下来抓起它的爪子察看。
小白舔舔满是血污的爪子,很鄙夷地瞥了我一眼……
我,我也很想昏死过去……这不是个普通的世界么?早从被树妖甩到这个时空那一天,我就该有觉悟……
嗨,虎妖大人,是小人眼拙,有眼不识虎啊……
小白大人舔干净爪子,喵喵叫唤了两声,示意奴才我该给他喂饭了,于是迈开四肢老神在在地走进大门去了。
待府里的下人替我把小桃搀扶进去,我也累瘫倒在饭桌旁。之所以是饭桌,因为我实在饿得慌……
打发了下人,我四处查看确保四下无人,蹑手蹑脚地关好门窗,屈尊蹲在一旁,看小白进食,呃,用餐。
“小白,你说,那些人为何要杀我和小桃?”
他用爪子扒拉着碟子里的鱼,白了我一眼,大意是我怎么知道。
“要杀人无非几种目的:仇杀、情杀、谋财。我除了打理出云轩,并不大出门,也没听说有人找出云轩的茬,再说我生得这么人见人爱,哪来的仇家?谋财嘛,那个大黑个已经否认了。难道是情杀?有人暗中恋慕我,但碍于我将军夫人的身份,从此苦闷不已宁愿毁了我?”我的头真大呀,什么杀都不靠谱。
小白吃饱喝足听我废话半天都快打鼾起来。
“小白,别睡,好歹说句话啊……”这死猫……
“下次让他们抓去不就知道了。”懒猫翻了个身,自个睡去。
什么馊主意……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姑娘,我们失败了。请姑娘降罪!”一魁梧大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五六个大男人,还抓不回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岂不让人笑话?”薄纱幔帐之后,一位清雅至极的女子,正心无旁贷地绘一幅青莲。
“姑娘,我们正要把人绑了,半路杀出一个白衣男子,他武艺高强,一出手就放倒了咱兄弟几个。这人,也被他带走了。”
“哦?白衣男子?”女子手中朱笔一顿,一条锦鲤便畅游青莲之间。
“可看出是哪家功夫?”
“这电光火石之间,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都……当初死了两个兄弟。唉”
“哼!你办事不力,死罪一条!”
大汉闻言,忙伏地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
“这次暂时饶你不死,若让主子知道,连我也逃脱不了责罚。自去刑堂领罚吧!”
“多谢姑娘不杀之恩……”
“小冬”
“奴婢在”
“这几日,好好给我盯着!”
“是……”
十日后,将军府后花园,传来石破天惊的一声:“好无聊啊……”
我坐在乱七八糟的绣布面前,吮着我第N次被戳破的食指,双目含春,呃,含泪,恶狠狠地盯着被我糟蹋了第N块的绣布。想我芝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绣花。我把葱段似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唉,每根手指都修长细嫩,每个指头也小巧可爱,为毛连东方不败老爷都可以把绣花针舞得神五神六的,我却连神马都修不好!
我仰天长啸,“绣花神马的都是浮云啊……”小桃一听浮云二字,忙不迭起地替我擦汗,端茶倒水,因为她已经被我浮云控好几天了。
哼!我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就是这个小笨蛋!第二****醒后,害怕到不行,爬到公孙况跟前,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况大嘴巴又到公公婆婆面前添油加醋一番,结果三座大山一齐下了禁足令:抓到匪徒之前,我半步都不能跨出将军府!
我试图理论:我有生意要做,人家新来的辛掌柜已经管得妥妥当当的,日进斗金;我有账目要查,马掌柜自会送来;那我要逛街……想买什么,下人买来就是了。
我想吃天福居的桃心酥,王麻子的糖不甩,包二婆的豆腐花,醉仙居的琵琶鸭……我每天换着花样子差下人从城东穿到城西,城南走到城北地去给我买吃的,结果没累着他们,我的脸倒越发包子了……
好在小桃不知道美少年战士是小白变身的事实,不然,我连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了。亲亲小白,我来啦……我一脸淫笑地朝他屋里走去……
屋里没人,也没猫。当然,小白大人时常是不在屋里呆着的,他那猫步独步天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达出去,反正饭点的时候又自动回来,下人们从来不去管他。
以前不知道他会变身那会儿,我还试图抱着他睡,结果他抵死不从,差点挠花我一张脸……为此我气得喂了他两天白粥。呃,那日回来之后,浑浑噩噩之中,我居然还记得让下人收拾了一间厢房……专门养猫。于是小白大人终于正式有了自己的卧房,偶努力不去回想那些个他蜷在我房间地毯上睡觉的夜晚。
那日之后,我就更少见到小白,有时连中饭他都不回来吃。一定是在府外有相好的了。我脑海中衍生出一人一猫的情景,不禁一阵恶寒!
当我从淌满口水的桌面趴起来,正对上小白大人一双湛蓝的猫眼!
你想吓死我啊……
喵……小白跳下桌子,去找他的食盒喝水。
“说人话,说人话……”真是的,明明是只虎,天天学猫叫,非让我知道你外语好是不是。
“找我有事?”他优雅地舔食碗里的净水,又不时舔舔爪子上的绒毛。
我蹲下来,戳戳他竖起的小耳朵。“小白,我快要闷死了。明天你带我出去玩一下,好不好?”
“不好。”某白专心吃碗里的鱼。啧,明明是只虎啊,怎么连习性都猫了。
“本姑娘救过你。”
“那时我在打盹,是你多事。”
打盹?是打抖吧,明明刚拣回来的时候虚弱地要命。
“哼,你都吃我的喝我的……”说你吃白食,怕了吧?
某白细嚼慢咽,“那天,本王不该救你……”
呃?王?好吧,我承认我有一肚子小秘密,你也有。你不说,我也不说,是不……不过,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来着,威胁你总不太好来着。那,我换一种方式……
我悄悄从身后搂住他,死抓住他爪子不放:“嘿嘿,你不带我出去,我就把你翻过来……”
某白瘫倒。女人,你能更无耻一点么……
“还是街上热闹哇……”我满足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好吃的好玩的,真是心旷神怡。
要是身边这个白衣胜雪,发若乌木,容貌堪比三千佳丽的大帅哥,收敛一下他的臭脾气就更好了。
“小白,难得出来,开心一下嘛。”我扯着他的袖子撒娇。没办法,谁让我之前是用非常手段才威胁他带我出来的,现在一座活的火焰山在身边,我都快被烤焦了。
“哦?”小白颦眉糗我,“难得出来的只有你吧。”
我把头撇向一边,哼,居然用言语打击我。
“你也知道我是难得出来这一趟,我可念想了好久。我请你吃好吃的,怎么样?别生我的气啦……”我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心想,你要是再生气,下回我一定把你翻过来!
小白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从我手中抽出皱巴巴的袖子,“走吧。”
哈哈,可爱的糖葫芦们、驴打滚们、红枣糕们、马蹄串儿们,我来啦……我缠着他买这个买那个,立马让我双手和小嘴不得闲空起来。
“好好处,好好处……”我大快朵颐着,口齿不清地嚷着要还要吃臭豆腐……结果,小白马上脸比臭豆腐还臭,眼明手快地拖着我滚蛋。
远离了臭气冲天的臭豆腐,风里悠悠飘来某种清香,当然这种香味只有嗅觉异常灵敏的猫科类动物才察觉得到。
小白朝四处张望了一下,锁定了一个方向,一把把我拉到路边,“你站这儿别乱跑。”
说完,他一跃而起,朝着气味飘来的方向飞驰而去。呃,一口红枣糕正卡在我的喉咙里:小白,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能别拍我……
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吃我手上的存粮。不一会儿,什么糖葫芦、驴打滚什么的统统被我代表月亮消灭了,摸摸尚有余地的肚子,伸长脖子张望,哪里会有小白的踪影。不如,趁他不在,我先去吃个臭豆腐咯……
正当我乐呵呵地朝臭豆腐摊子走去的时候,旁边一下子闪现出五个大汉。
这,这一幕太熟悉了……
半个月之前,不是才劫过一回?我真怀疑我是不是被谁卫星定位了。
“大哥,你们要劫财还是劫色?”我紧紧抓住衣襟领口。
“老子劫的是人!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虬髯大汉抡起大刀喊道,大手一挥,另外两个赶紧麻利地用破布塞住我的嘴巴,蒙住双眼,反剪双手绑了。可怜我连一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呜呜呜直叫。小白,救我啊……我在心里默念,希望脑电波可以到达对方,可惜直到我被装进麻袋里,小白用户的脑电波仍未开机。
被人扛在肩头的滋味真不好受,尤其口袋里空气稀薄,我刚又往肚子里塞了那么多,都要吐了—如果嘴巴没被堵住的话。臭小白,你别是故意躲着不出来让我当钓饵啊,我不要找什么抢匪老巢了不成么,小命要紧啊。
“等等……几位壮士,敢问这袋里装的何物?”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
“关你什么事,你是谁?”
“在下是做买卖的。看着似乎这货物稀奇,还望这位兄弟告知。”
“老子扛猪肉,与你何干!别挡路!”
KAO!说我是猪肉?我一个不爽,死命挣扎。
“哎呦,兄台,你这袋子里的猪,怎么还是活的?!”一个清脆的声音惊讶地说。
哼,你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兄弟们,这两人是来搅局的。给我上!”
哎哟,我被人往旁边一抛,重重摔在地上,我可怜的PP啊,自打来这时空就不遭人待见……
双方还在持续打斗,有人过来替我解开了袋子。呼,空气多么清新,还带着香甜味儿。
“姑娘,你刚吃了王二麻子家的糖不甩?”我闭着眼睛往跟前人身上嗅去。
正帮我解下蒙眼布的人手颤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因为你身上有芝麻的香味儿……”
解开蒙眼布,我一点点小心地睁开眼,怎么这个姑娘,似曾相识啊。
美女看着我的眼神也很奇怪,“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于是我们两人,一个坐在麻袋里,一个蹲在地上,两两相看起来。
那褐色长衫的公子替我打发了抢匪正走过来,我抬头一看,是李安济!
这下托他的福,我想起眼前的美女是谁了,正是元宵夜和公孙毅一起赏花灯的相好!今日她和李安济在一起,究竟是什么关系?
“济哥哥,这位姑娘,我似乎见过呢……”
“嗯,在下也觉得姑娘面熟。不知姑娘芳名,家住哪里,我们也好送姑娘回去。”
我呆愣住,两眼放空,当然不是吓的,只是很纠结:对这两个不知根知底的救命恩人,该不该说真话?
李安济见我不说话,便趋步向前想看个究竟。
“若兰,怎么回事?”小白不知从哪个旮旯闪现出来,伸手挡在我面前,将我和上官昭月他们隔开,一双眸子冷到了极点。
我这才回了魂,“小白……”
“这位兄台,别误会。在下只是路过,看见这位姑娘正受歹人欺侮,恰巧出手相助。在下和舍妹都觉得姑娘有几分面熟,遂想打听是否是故人,绝无恶意。”李安济微笑着将事情经过解释清楚。
小白微侧过脸瞥我,见我点点头,这才放下手臂,对李安济道了谢,“在下白霭,多谢两位拔刀相助,救了舍妹。只是今日家中甚有急事需速速赶回,不能邀兄台到寒舍一叙,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李安济忙称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云云。
小白拉着我就要匆匆别过,我十分歉意地朝李安济和那美女见了礼,“李公子,今日甚是感谢二位救命之恩。改日定当图报。”
“奇怪,那个姑娘真的在哪见过的。济哥哥,你想起来了吗?”上官昭月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记忆。
“至少她是认得我们的。”李安济也一时记不清究竟何时见过此人,“他们不问我们姓氏名谁,要么是不想再有瓜葛,要么就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对啊,方才她唤你李公子,可你都没报出自己的名字。”
嗯,只是,明明自己记忆中却是没有一个姓白的女子。似乎挺有趣的。他的嘴角勾起一弯笑容。
“小白,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又跳出五个家伙绑了我,还把我丢进麻袋里要带走。你,该不会一直躲在旁边偷看吧?”
“你认识那个李安济?”小白没有回答,反而问我。
“对啊。上次我和小桃到书院看小玉的时候见过他。他和邵院主似乎是朋友。”我便把那日的情形告诉他。
“你当日既是穿了男装,他未必能认出你来,不必担心。不过日后,还是少接触此人才好。”小白略略思考了一下安慰我说道。有些事情也许是早已注定,但若能躲过最好。
“唉,我倒也想。只是他妹妹却是见过我的。”我又把元宵节的事情告诉他,“你看,她现在还不知道她心上人娶的是我,要是知道了,不如今日撒手不管呢。”
小白笑道,“你别把人心想得太坏。她并不是李安济的妹妹,而是上官昭华的胞妹上官昭月。”
“上官昭月?”上官昭华的妹妹。那么公孙毅和她,也许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为何没娶身边的心上人,反而去长孙家提亲呢?我不会弱智的以为公孙毅纯粹为了报复长孙美兰,他是一个坦荡的人,至少我心里是这么认定的。事情还真是奇怪。
“那个李安济又是什么人?”我感觉此人非富即贵,不,一定是很权贵之人。李是国姓,而长安商贾巨富中并无此人名号,那必定是皇亲贵族了。
小白叹息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记住尽量避开才好。”
哼,装神秘!不问就不问,还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了,我从怀里摸出一件小物,“来,手伸出来!”
小白迟疑地伸出手接过去,铃铛?!他挑了挑眉。
“可爱吧?刚才你飞走的时候我买的。戴上吧戴上吧……”我一直撺掇着他戴上玉铃铛。刚才在铺子上看到精巧可爱,于是自动脑补小白猫脖子上系着叮叮当当的样子,萌死啦……
小白手一扬,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铃铛又丢回我手中,“不要!”笑话,脖子上系这玩意儿成什么样子。小白想到就觉得脖子疼。
“不行!你这猫儿走路都没声响,你戴着它,我洗澡才安心!”
小白很不屑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停留在胸口,然后转向了路边摊上的小笼包旁的煎饼……
噢,我被秒杀了。
“姑、姑娘饶命……”一众人跪在帘幕前的地板上。外边是风清日丽,屋内却寒可成冰。
“说说,有什么理由可让我饶你们?”幕帘后的女子似乎刚起床,声音有些慵懒,酥酥的,甚是动听。而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却更觉脊背发麻。
“小的们已将那长孙若兰捉进袋中,正要离开,半路又杀出一男一女把她给救了。”
“一男一女?哼,上次是个不知名的白衣男子,这次,又是谁啊?”女子任由侍女给她戴上长甲指套,语气中不免带了嘲讽。
“小人眼拙,那男子,似乎是……济王。”一个手下冒死地说,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是谁,只是济王是主人的宿敌,搬出来救脑袋再说。
“济王?”女子已梳妆完毕,侍女缓缓挂起纱帘,只见一身着白色缎面盘锦纹长裙的女子款款移步而来,若抬眼看去,便见其冰肌玉骨,脸上仅微施粉泽,却宛如巫女洛神,似青莲雅洁,更透出寒梅的不羁风雪。这女子便是渲鸾院的头牌姑娘慕容雪。
“是,小人确定那人是济王。”那个不怕死的咬紧牙说道,希望搬出个大人物来证明不是他们办事不用心啊,实在是惹不起啊。其他人也唯唯诺诺称是。
哼,李安济出手相救,究竟为了何事?莫非也是想要争夺公孙毅?不过,慕容雪更不明白的是主子为何要活捉这长孙若兰,若是用她来胁迫公孙毅,怕她还没这么重的分量。
她和公孙毅成亲以来,据说公孙毅除了给她送过一件外袍,平日里倒似处处躲着她。慕容雪想到房中那些公孙毅命人送来的礼物,暗暗笑起来,恐怕自己在公孙毅心中的地位更有甚于她呢。
算了,主子的心思岂是她能猜透的,跟着主子这些年让她清楚的明白,她永远不会是最得宠的女人。那么,就让她成为他身边最能助他的女人吧。
“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我刚走到后门,就看到小桃着急地向我招手。我低头瞥了眼怀里的小白,哼,死猫,睡得真香,重死了。
我赶紧伸手把小白递给她,解放我的双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小姐,赶紧进去吧,将军回来了。”小桃的话宛如晴空霹雳,公孙毅回来了?我掰着指头数了数,他离开四个月,除了那个“成交”,只言片语没捎回来过,这次居然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还没走到大厅,就听到里头传来一个软如珠玉的声音,连公孙毅的声音听起来也似乎饱含温情,微风拂面,完全不似面对我时的冷漠或嘲讽。我对里面的那个珠玉般嗓音的女子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至于为什么,我说不上来。
待我见到眼前的这个女子,我更加肯定自己讨厌她了。不得不承认,她很美,尽管上官昭月和长孙若兰也很美,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的美是千万女子之中才有的姿态,让我想起那句诗: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她像月宫嫦娥一样既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又散发出清冷疏离的气质。我不是因为她漂亮才讨厌她,我自言自语。
空气中涌动的某种相互较量的气氛。
“夫人,过来。这位是慕容雪,慕容姑娘。”公孙毅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让我坐在他旁边。
听到他唤我夫人,之前那些莫名的不开心一下子消散不见了。
可是,慕容雪这个名字,让我心里开始小嘀咕,原来她就是公孙毅藏在西边驻雪小院的那个女人啊!之前小桃就不断听到有下人嚼舌头说,那驻雪小院的女主子如何天姿动人,将军如何喜欢听她弹琴起舞,又常常诸多赏赐云云,我听了都一笑了之。
我和公孙毅本是不相干的两个人,我不情愿他也不见得情愿的一桩婚姻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不如就当一对生意上的盟友,所以无论他什么风花雪月的传闻,我都不管不顾。但是据说这个慕容雪,府里上上下下对她无不交口称赞,连老管家都说慕容姑娘知书达理,贤淑端庄,若不是出身低微,唉……
啧啧,倒像是我的到来拆散了人家一桩好姻缘。纵使我内心辗转反侧,已经把诸多想法翻滚上一遍,表面上的功夫我还是做得十足的。怎么说也是演员出身……资历三个礼拜。
“早闻慕容姑娘国色天香,宛若巫女洛神,今日得幸相见,果真传言不可信。”我抿了口茶,缓缓地说,在她脸色变得难看之后,又说道,“姑娘本人的美貌岂是凡人词语可描绘,真真玷污了姑娘的绝世容颜。”我感觉我身边这个握着我的手的人,居然轻轻地笑了。
慕容雪仪态万方地向我行了个礼:“慕容雪见过将军夫人。”声音不卑不亢,但还是看得出我刚那番欲扬先抑的话让她的心情颇好。我对她略略点头,尽量拿出宽宏大度的当家主母的姿态来。
“夫君,今日回来,路上一定很辛苦。我已吩咐了厨房,今晚由我来下厨给你准备晚膳。”在慕容雪面前,我自然要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就看公孙毅是否配合了。
公孙毅似乎入戏过了头,一直不肯放开我的手,“嗯,为夫很想念娘子做的菜,只是,你不要太辛苦了。数月不见,你清减了许多。”
我抬眼望进他的双眸,满满的温柔和关切。是我看错了,还是你的演技更高?
见我呆愣,他宠溺地笑着,伸出手拂过我的额发,“听说你今日去出云轩了,可是有些累了?要不你先去歇息,晚饭就交给厨子好了。”
“不,不累。我这就去准备晚膳。”顾不得去猜那个慕容雪要和他谈什么,我只知道自己脸上烫地厉害。
“小姐,你怎么了?”小桃跟着我走进厨房,看到我不断地用凉水拍脸。
我一定是被那只麻袋闷坏了!
我猜公孙毅在边关难吃得到新鲜蔬果,而他又喜好清淡的菜,于是我决定做几个时下即可取材的菜。让下人采来新鲜荷叶、莲子、百合等材料,我便开始动手了。
先做荷叶鸭子。我做的荷叶鸭子不同于整只鸭子包裹在荷叶中蒸的那一种,那种做法有点像八宝鸭的做法。我让帮厨的吴小官帮我把鸭子去骨斩成小块,然后把葛根煎取的药汁与料酒、葱末、胡椒粉、老姜等调成汁,再把鸭肉放进去腌制。
将荷叶洗干净,切成大块,然后把已浸泡好的鸭肉分别放在每一块荷叶内包好,放在盘内,置锅上隔水用旺火蒸熟。我让吴小官到后院空地上挖了洞,搭了灶,凭感觉做了只叫花鸡,至于口感如何,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这两个菜颇耗时间,我就趁着这段时间用木莲山上的木莲泉水蒸桂花鱼。
这道菜是我向出云轩的王大厨学来的。桂花鱼本是木莲泉里捕的,常年吃岸上落英,鱼肉细嫩鲜美,还带有清香,若用木莲泉水同煮,更是入口即化,齿颊留香。这道菜简单在于只用放盐,最难在于得掌握恰到七分的火候。
估摸有七成熟时,直接釜底抽薪焖上三五分钟,端上桌就刚刚好。素菜我做了百合黍米羹,金瓜盏,上汤野菜,汤则是用猪骨架熬的,放了红菌,鲜亮粉红,颇为漂亮。本来还想做个饭后甜点,一听到小桃说公孙毅留那个慕容雪吃饭,甜点什么的就免了。姑奶奶特制的甜点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
当三荤三素一汤摆上台面,鲜蔬的香气顿时萦绕开来,公孙毅看上去,似乎很喜欢。“才六个菜,我们姑娘平日里吃的花色可不下十个。”立在慕容雪身后的丫头低声囔囔,虽是低声,却似有意让我们大伙听到。
哼,想挑拨我和公孙毅的感情?来吧,本来就没感情,还怕你挑拨不成。我暗自好笑。
“小莲,不得对夫人无礼!”慕容雪低声呵斥她的丫环。那小丫头装模作样地应了声奴婢知错了。
我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公孙毅说道:“慕容姑娘别见怪,若这些菜不合你胃口,统统倒掉,我让下人重做就是了。你身体不好,还是让厨子给你调理些药膳来。”
我想,我再好的演技都要hold不住了。我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你为了讨好这个女人……要把它倒掉!公孙毅,你上一秒还对我放电呢!这没感情是一回事,没良心是另一回事!
为了不让自己掀桌子自毁形象,我让小桃搀扶着我,虚晃着脚步先走了。装柔弱,谁不会啊……
这顿饭吃得!我啥也没吃到!
我饿得在床上打滚。这死公孙毅,他到底在想什么?戴着面具就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之前明明在对我笑的,下一秒就对那慕容雪献殷勤了。长孙老爷不是说公孙家训严明,无人纳妾云云,可是公孙毅不但有个长孙美兰做前女友,有个上官昭月做现女友,府里还藏着慕容雪这个看似道貌岸然的狐媚小三,我这个正牌夫人还不知道在他心里排老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