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花海的中心伫立着一颗巨树,据《古昔录》记载,此树名为通天木,乃是上古妖族大圣已无上妖力凝成,直通天外,修为有成的妖精,可攀它通往更为辽阔的世界,相当于白日飞升。后来通天木断掉了,不再是仙凡两界的桥梁,它没了用处,变成一具枯木固执的伫立在此,唯一的作用是像后人诉说曾经妖族的辉煌。
后来通天木成了阴司妖主的洞府。在这根腐朽的巨木中,住着三万妖魔,预示着这里是人类的禁区。
此时此刻,却有一个女子来到通天木。无数妖魔哇哇怪叫,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却没有上前将她撕裂。
女子表情木呆呆的,就像个傀儡,也不害怕妖魔,只是自顾自走着。
她是七师姐。
顺着通天木攀爬百里,七师姐终于见到她——那是一个少女,背对着七师姐,背影纤柔细致,就像一朵花儿,想来是个极漂亮的女孩。
“参见阴司妖主。”七师姐忽然跪下,神情动作无比虔诚。
“我那乖女儿出现了?”少女开口询问,她的声音脆脆的,就像欢愉的百灵。
七师姐道:“是的,她在凤巢图住了些时日,本来一开始就打算通知妖主的,谁知你身在东海,不能联系。”
“现在也不算晚。”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本座现在就去凤巢图,将那迷失的孩子抓住,吃掉,那样我会变的更加完美。”
她转过身,露出容颜,竟与小梨花一模一样。
……
卫良走了很久很久,腿都软了,他决定坐下来休息一会。
“喂,你坐到我尾巴上了。”一个尖尖的声音传来。
卫良吓了一跳,赶忙跳起来,这才发现花丛中趴着一条小花蛇。卫良暗呼不妙,别看这条蛇个头小,竟能口吐人言,肯定是成了精的,他忙道:“原来是蛇大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得罪之处多多见谅。”
小花蛇不高兴道:“什么蛇大爷,人家是雌的。”
卫良赶忙抽自己嘴巴。
小花蛇瞥了他一眼,说:“现在我的尾巴还疼,你要怎么补偿我?”
卫良犯了难,问:“要不我给你揉揉?我家祖传就是捏骨的,手法特别精湛。”
小花蛇冷笑道:“我才不稀罕!这样吧,你就留在这里陪我三天。”
卫良忐忑道:“为什么要陪你三天,你很寂寞么?”
小花蛇道:“我刚刚吃了一个凡人,三天后才能消化,到时候直接把你吃了,也不用去觅食了。”
卫良吓得屁滚尿流,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蛇大娘饶命哇!小的只是无心之举,犯不着性命相抵吧?”
小花蛇说:“真不识好歹,本欲让你多活三天,既然你不愿意等,那我现在就吃了你。”
卫良赶忙改口:“别,我等!在下一切唯蛇大娘马首是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卫良虚与委蛇,准备找个时机逃跑。他最怕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葬身蛇口,实在不甘心。
他试探问道:“你只有手指那么粗,怎么能吃下我?”
小花蛇张开血盆大口,竟有车轮那么大。
卫良立马吓傻了,抿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花蛇道:“你们人类一向心眼多,为了防止你逃跑,我给你下个定身术。”
它张嘴吐出一个“定”字,卫良丝毫动弹不得,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
“完了完了!”卫良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一股无言的大恐惧从心头升起。
就这样死了吗?
不!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啊!我还没有成为绝世高手,我还没有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我还没有享受过生活!
这是他最初的执念。
绝望的度过两个时辰之后,卫良好话说尽,小花蛇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卫良已经心若死灰。
其实,就这样死了也好。
卫良软绵绵的躺在地上,黯然的想:“这样落魄的人生,又有什么值得留恋呢?英雄……我不是英雄,从来不是。我只是一个沉浸在幻想中的可怜虫。”
他渐渐安静下来,默默的躺在花丛中,就像一个死人。
小花蛇感到无聊,问:“你怎么不说话了?倒是跪地求饶呀,说不定我会放过你。”
卫良不理它。
小花蛇气道:“你要是再不说话,我现在就吃了你。”
卫良还是不理它。
“好啊,还真有不怕死的!”小花蛇张开血盆大口,朝卫良吞噬而来。
卫良望着那硕大的黑洞朝自己吞来,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他本以为已经看透了生死。临死前,他才发现自己终究是怕死的,哀嚎道:“不要!”
小花蛇眼中闪过戏谑的光芒,讽刺道:“原来是个软蛋。就算你求饶也晚了,我还是要吃你。”
卫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小梨花的面孔。他仿佛看见了她在迷茫的寻找:卫道士,你究竟在哪儿?
卫良眼眶渐渐湿润,他多么想再见小梨花一面,哪怕只有一面就好,告诉她:我不是绝世高手,我不是大英雄,你不要喜欢我了,忘了我吧。
小花蛇忽然停嘴了,这当然不是良心发现。
它的目光变得无比尊崇,对着天空施了一个大礼,颤声道:“天啊!竟然是阴司妖主,我五十年前见过她!”
天空中,阴司妖主感应到小花蛇的存在,目光望来,微微点头致意。
小花蛇都快兴奋的晕过去,对卫良道:“你快看,阴司妖主对我点头了!哈哈,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卫良遥遥望去,只见一个少女在天空飞行,就像跳舞一般,姿势极为优雅。
“小梨花!”卫良激动不已,叫道:“小梨花!”
“小梨花!你快下来,我是卫良啊!”卫良又对着阴司妖主呐喊,嗓子都喊得嘶哑了。
阴司妖主瞥了卫良一眼,这个凡人好像是在叫我呢,可是我认识他吗?最终,她决定下去瞧瞧,因为凭借大妖魔的直觉,她感觉到这个凡人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
阴司妖主来到卫良面前,左右打量他。
小花蛇早被卫良的无礼举动吓坏了,赶忙抽了他一个嘴巴,喝道:“你瞎叫什么!”
阴司妖主解开了卫良的定身术,问:“你在唤我么?”
卫良欣喜道:“当然是叫你了。”
阴司妖主道:“你难道不怕我?不要说凡人了,被我吓死的修士都数不过来了呢。”
卫良笑道:“你说什么胡话。”
他又瞧见七师姐,打了个招呼:“七师姐,你也在啊。”
本来卫良还觉得小梨花怪怪的,看到七师姐在身边,他便放心了。
七师姐却不理他,木木的站在阴司妖主身后。
阴司妖主道:“你不要同她说话了,早在十几年前,她便被妖精下了惑心咒,已经成了一具傀儡。”
卫良越发疑惑,问:“小梨花,你不会发烧了吧?”
“我不是小梨花,我是阴司妖主。”
卫良失笑道:“我还是遮天大圣呢。说点正事,你身后那个童子怎么看着好眼熟?”
阴司妖主介绍道:“他呀,是萤妖主的连心妖童之一。自从萤被七戒和尚暗算之后,他便来投靠了我。”
卫良越发觉得怪诞,仔细朝童子瞧去。
童子淡淡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别说,这小子长的真像,差点把我唬住了。”卫良笑了笑。
童子眉毛一颤,若不是顾忌阴司妖主的面子,早就生吃了卫良。他实在想不明白,阴司妖主怎么会和这么一个凡人废话。
“你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阴司妖主直勾勾的望着卫良,眼神如彩霞一般朦胧,道:“直觉告诉我,你这个凡人不简单呢。”
她说话的同时,施展出惑心咒,此乃妖族最为顶尖的功法之一,尤其是阴司妖主这般大妖魔施展出来,哪怕修士大能都难以招架,对付一个凡人更不在话下。
卫良却出奇的不为所动,反而伸出手,拍了拍阴司妖主的脑袋,笑道:“别闹。”
阴司妖主眉头一皱。
小花蛇惊呆了,不断叫道:“竟敢如此无礼,你死定了!”
就连童子也有些惊讶,暗道还真有胆大包天的凡人,拍阴司妖主的脑袋,不要说卫良,就连萤全盛时期,也不敢这般失礼。
阴司妖主淡淡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把我当孩子一样看待了,我记得上一次被人拍脑袋,还是七千年前呢。”
一股莫名的惊悚从卫良心头升起,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竟是无比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