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便是万幻大圣,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轻易击败妖主?卫良心若死灰,刚逃离狼窝,便进入虎口。单单一个阴司妖主都压得卫良喘不过气来。而此刻他面对的却是妖族最至高无上的两个存在之一。
传说,万幻大圣乃是天下最强者,三千年前,永夜大帝便是死于他手。他被永夜大帝临死前施展的幻咒缠身,变得疯癫,一直不知所踪,不曾想又回来了。
如果说卫良是个凡人也就罢了,或许万幻大圣不屑杀他。可他是唐三刀转世,拥有无限潜力,万幻大圣岂有放虎归山的道理?
“天要亡我。”卫良发出一声重叹。
绿衣少年失笑,仿佛看穿卫良的心思,道:“我不会为难你。”
卫良诧异。大圣一言九鼎,既然这么说,想必不会食言,他问:“为什么?”
绿衣少年道:“咱俩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你?”
卫良失笑,生出劫后余生的喜悦。莫非万幻大圣真如传言所说已经疯了?他不仅没有一点妖族巨孽的狡诈残忍,反而像一个纯真的孩子。对于这位传奇大圣,卫良有着浓郁的好奇,问道:“这三千年来,你都去了哪里?”
“你猜。”
卫良试探性问道:“世人都说你被永夜大帝蛊惑了心智,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
绿衣少年失声大笑,道:“我疯了?就凭永夜也配?”
卫良心思一沉,问:“莫非你一直没疯?”
“我当然没疯,我只是和风在一起。”绿衣少年张开怀抱,一脸满足,喃喃道:“抛开世俗的所有枷锁,像风儿一样自由自在。”
“想听听我的故事么?”绿衣少年恬淡笑道:“压抑在心中无数年的故事,我早想找个人倾诉了。”
“洗耳恭听。”
绿衣少年回忆往昔,遥远的画面浮现眼前,缓缓道:“很久很久以前,我诞生在一个不寻常的家族中。知道家父是谁吗?他是大名鼎鼎吞月大圣,也是那个时代的妖族领袖。在家父的二十个子嗣中,我资质最佳,远远高于其它兄妹,从小就被誉为天之骄子,妖族崛起的希望。在这巨大的光环之下,我不得不非常努力,三百岁那年,我便名扬天下,是此方世界最接近大圣的存在,突破大圣境界也只是时间问题。五百岁,在妖族来说是很年轻的年纪,那年我突破大圣境界,成为近十万年来最年轻的大圣。随后,家父被人族大帝所杀,我只身闯入浮天都,掀起血雨腥风,手刃人族大帝,报得杀父之仇。回到妖族之后,我声望如日中天,被誉为天下第一。次年,遮天大圣寻我切磋,败,我便成为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在我的统领下,妖族势力迅速扩张,人族已经渐渐处于劣势,期间又诞生了两位大帝,纷纷被我手刃,以至于人族无帝,再也构不成威胁。”
卫良暗自咋舌,他早就对万幻大圣的凶名有所耳闻,今日听到本人诉说,又别有一番感觉。
绿衣少年淡淡道:“很光彩的一生,不是么?”
卫良点头,这是他不能否认的事实。在此之前,妖族一直处于劣势,被人族压着打。后来万幻大圣崛起,一路高歌,直接造成了人族如今的落魄。
绿衣少年叹息一声:“可是我不快乐,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虽尊为大圣,被万妖朝拜,却没有一天高兴的日子,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傀儡,一举一动,都并非自己的本意。我讨厌杀戮,我讨厌战争,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游游山,玩玩水,云游天下,随心而行,岂不快哉!可我不能那么做。自打出生以来,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周围的一切存在,都在向我灌输人妖的血海深仇,仿佛以我这么好的资质,必须要背负妖族崛起的重担,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就根本不配活着。那时,我的身上套着层层枷锁,几乎令我窒息,我必须要违背本性,把自己伪装的残忍、冷酷、狡诈、霸道,只有这样,才配做一个合格的统领。”
“我很累。”绿衣少年满脸痛苦,道:“杀死永夜大帝之后,我并没有任何满足,只有无尽的空虚,望着水中的倒影,我问:你是谁?可是我给不出答案,因为我不知我是谁。或许真正的我,早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万幻大圣,是那个冷酷的妖精领袖。很奇怪的,我突然看破了,我要做自己!那些狗屁枷锁,给我灌输的狗屁观念,通通滚一边去!我只想做自己!就像风儿那么自由,不被任何人左右。人妖恩怨与我有什么关系?妖族做梦都想剿灭人族,成为这方世界的主宰,可这只是妖族的愿望,并非我的愿望,我何必管那么多?前半生,我为妖族而活,后半生,我要为自己而活!随后,我开始做最真实的自己,而那些无知的妖精却以为我疯了。我并不愤怒,只是可怜它们,因为它们没有自己的意志,一直都生活在世俗的条条框框中,没有跳出来的勇气。这三千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有时我在水中与鱼儿同游,有时我在天空与鸟儿齐飞,有时我在山林与猛虎同啸,若疲了,便化作花儿,静静伫立在一处地方,欣赏日出日落,瞭望风起云涌,感受这无与伦比的美丽。”
绿衣少年拍了拍卫良的肩膀,道:“我知晓你是唐三刀转世,可这与我何干?只要咱们无冤无仇,我绝不会无故害你。万幻大圣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只自由的、快乐的妖精,我没有功夫去恨,更没有功夫去杀戮。”
卫良默然不语,想起之前所见的凡人,他们的表情永远都是严肃而焦急的,无论贫富,都在忙忙碌碌的过活着,追求钱财,追求权力,被世俗观念所左右,却没有时间静下心来,问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我走了,追随风儿的步伐。”绿衣少年对卫良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道:“那个女孩,你应该很爱她吧。她的寿命已经不多,化生仙泉可以救她,祝你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