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登上屋顶，再从屋顶纵身跃下，整个过程洛珊始终恍恍惚惚。回头看了一眼被幕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忆盈楼，和身后捧着肚子大口喘气的众师妹，洛珊终于长舒了口气。原本还以为要大出血呢，没想到人家不但好吃好喝好招待，临走时还给每个人都备了食盒，说是拿回去当宵夜。
当然，回到紫裳阁后，这些食盒肯定会拿去孝敬长辈。不过没关系，飞烟还准备了一种叫做糖葫芦的零嘴，晚上讲故事的时候，大家就不用光喝水了。
不过作为回报，洛珊主动表示，忆盈楼重新开张那天，一定会带众师妹登门道贺。
“只是……那个少东家真的没事么？”洛珊回头，朝忆盈楼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
“喂喂喂！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装死狗啊！”忆盈楼内，飞烟用力的在舞台上跺了两脚，发现没有回应，顿时大感惊讶。“不是吧？难道真的摔死了？”
“不会啊……不管是下落的力道还是角度，都是经过详细计算的，不可能弄错啊！”飞烟一边自说自话，一边透过破碎的地板朝里看。十数息后，飞烟骤然大怒，抡起一脚将舞台连根踢飞。
“我靠！这都能睡着，你特么的在蛋里睡了几千年还不够么！”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炽天似乎全然无知，伸了个懒腰后，睁开惺忪的睡眼。“诶，天亮了？”
“亮你妹！老娘辛辛苦苦的在楼上演戏，陪吃陪喝又陪笑，连最好的姬友都出卖了……结果你倒好，居然躺在这里睡大觉！”飞烟一手叉腰一手持扇，脸上的怒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哪里是躺！我明明是从楼顶摔下来的好不好？”炽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废墟里站了起来。
“摔？哼哼！”飞烟冷笑：“老天真是不开眼，怎么没把你给摔死啊！”
在忆盈楼住了半个月，飞烟时而纯情、时而妩媚、时而高贵、时而狂放，像今天这么毒舌倒是第一次。其实不用问都知道，这女人肯定是因为算计了好姬友而内疚。
炽天不想当出气筒，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飞烟姐，可以让她们上菜了么？我饿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楼上楼下、楼里楼外，前前后后已经花了二十多万块仙玉，忆盈楼几百年的积蓄一下子全没了。其他人都已经自觉的开始节衣缩食，就你还在铺张浪费，大吃特吃！”飞烟双手叉腰，颇有三娘教子的风采。
“那不叫吃饭，那叫试吃！”炽天摊开双手无奈道：“你以为我真的很喜欢吃？可是如果我不吃，天知道这些小吃最后会被他们做成什么怪东西！”
肉块裹菜叶叫主食，用煎炒烹炸等手法做出来的美味却变成了小吃，这种无奈恐怕只有仙界才会有。炽天倒是有想过给八大菜系正名，然而飞烟却警告说，这种做法无疑是在向仙界全体美食行业宣战。宣战这种事炽天自然是不敢，于是就只能委屈八大菜系继续当小吃了。
“哼！”飞烟也知道试吃离不开炽天，一声冷哼后，便不再言语。
其实对于炽天这些天的表现，飞烟还是很满意的。别的不说，光是厨房里新发明的十几种调味料，一旦推广出去，就能给忆盈楼带来很大一笔进项。至于炽天引以为傲的那个什么黑暗料理，飞烟反倒一点信心都没有。
仙界的饮食文化传承了十数万年，各种习惯早已固化。想要大家接受什么黑暗料理，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之所以放手让炽天去瞎搞，与其说是试水，倒不如说是万般无奈之下的背水一战。反正都是死，如果不搏一把，飞烟怎么都不会甘心。
不过，从今晚姬友的反应来看，效果还算不错。
食盒端上来了，很简单的四菜一汤。掌勺的惜月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神情颇为紧张。因为血统问题，惜月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当妖姬就更没什么可能。因此炽天才力排众议，特意要求将厨房大总管的重任交给惜月。不过就结果而言，惜月这个大厨当的很不称职。
炽天每道菜都尝了一点，忽然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的飞烟道：“飞烟姐，你说我们俩有没有夫妻相？”
“夫妻相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现在一脸死相！”飞烟咬牙切齿道。
“哦？”炽天似乎浑然不觉，继续道：“难道你没发现我们俩坐在一起，看起来很恩爱么？”
“想恩爱？好啊！”飞烟缓缓的探出身子，拉开衣襟，将胸前的两团粉白大大方方的送到炽天面前：“你可要想好了，姐姐可是属螳螂的哦……”
“呃！那还是免了！”炽天浑身一颤，赶紧搬着凳子移到桌子另一端。开什么玩笑，少爷我才不想过把瘾就死！
看到少东家和掌柜打情骂俏，惜月立刻脸蛋红红的躲进厨房。
等到惜月走远了，飞烟一声哀叹，神情忽然变得好忧伤：“臭小子，平时你可不是这样子。”
“人是会变的。”炽天放下筷子，盯着飞烟的脸道：“我刚来的时候，你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大姐！”
两人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说说吧，这菜到底怎么了？非要把人家小姑娘吓走了才肯说。”飞烟用团扇敲了敲桌边，说出一句与气氛完全不符的话来。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炽天很贴心的把筷子递了过去。
“不！等你说完了我再决定尝不尝。”飞烟断然拒绝。
“好吧！”炽天放下筷子，趴在桌上，双手抱拳抵着下颚。“以前你们都说十万大山里物产丰富，我还不信。现在看到这几道菜，我才知道，原来十万大山的甜菜真的已经多到吃不完了。”
“糖放多了就直说，有必要在这说怪话么？”飞烟无奈的摇头。
“我只是想表达的更委婉一点而已。”炽天拿起筷子，想了想又放下了。“其实吧，做菜这门功夫还真的挺需要天赋。有些人在厨房里就算泡一辈子都难弄出一两个拿手菜，而有些人就算只是做个清粥小菜，都能让人吃的流连忘返。”
“你这算是自卖自夸么？”飞烟眉角微挑，目光很是不屑。
“没有，我说的完全是实话！”炽天果断道。
“好吧，算你说得全对！”飞烟身体向后微仰，许久未动过的团扇轻轻摇弋。“不过我很好奇，你是跟谁学的做菜？”
“这个……”炽天犹豫了一下，然后道：“飞烟姐，你相信人有前世么？”
“有啊！不管人也好妖也罢，只要魂魄不灭死后都会重新投胎，这叫转世轮回。其实不光有转世轮回，而且还有夺舍重生……”飞烟忽然诧异的看了炽天一眼：“你该不会说你是某个老怪夺舍重生的吧？”
顿了顿，飞烟又道：“也对，以你这些天惊世骇俗的表现而言，就算说你是妖皇重生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我还没那么高端。”炽天偷偷的看了飞烟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在看自己，这才惴惴不安的组织了一下措辞继续道：“我只是一觉醒来，感觉脑袋里忽然多了许多奇怪的记忆。”
飞烟低头，沉吟了片刻：“你说的这个，倒是与我们妖修的记忆传承很相似。”
“哎呀，算了算了！不管你以前是谁，你都千万千万别告诉我！拜托！！！”飞烟手持团扇急促的连挥两下，看上去显得很烦躁。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心情慢慢恢复的飞烟话锋一转：“再说说妖姬的事情吧，难道你真的不打算给妖姬活路了？”
“哪能呢！”炽天断然否认：“妖姬可是我的杀手锏。”
飞烟闻言立刻作拭目以待状。
“其实我也知道，如果没有妖姬，忆盈楼绝对撑不过一年。可是现在那个什么仙庭宗门管理委员会，摆明了就是要在妖姬这个问题上做文章，如果我们还在墨守成规，那就是在自寻屎路。”
“是自寻死路！吃饭的时候说这个，你恶心不恶心？”
“好吧，就依你，自寻死路。”炽天从善如流，继续道：“人家拿个大帽子砸过来，我们自然不能跟傻比一样顶着干，所以就得变通一下。”
飞烟罕见的没有接茬，挥了挥团扇示意炽天继续。
“其实我让忆盈楼经营双桐巷黑暗……呃，双桐巷小吃，就是想让大家知道，忆盈楼从此只做酒楼生意，不再掺乎双修业务。至于说妖姬，留在酒楼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总不会还有人反对吧？当然，如果真的有客人与妖姬两厢情愿的去双修，那也只是他们的个人行为，与忆盈楼全无干系。”
“嗯，这倒是个变通的办法。”飞烟点头赞许。“如此一来，仙庭宗门管理委员会就无法对我们横加干涉，而妖姬也能在忆盈楼的庇护下继续生存。”
“不错！”见飞烟总算理解了自己的用意，炽天满是欣慰。
实际上，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招数早就在另一个世界被人用烂用臭好几千年了。可是不管烂也好臭也罢，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它就是个好招。其实在仙界，这种招数也不新鲜，比如这次给忆盈楼使坏招的门派，拨开双修的外衣，看到的还不就是一个“卖”字。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你敢做初一，我就做十五，看看最后到底谁能玩得过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