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赫什霍恩:一贯的赢家
约瑟夫·赫什霍恩(Joseph Hirshhorn),1899年出生于拉脱维亚一个有13个孩子的大家庭中,后来他的寡母带着所有的孩子来到美国。那时他才6岁,就到一家钱包厂干活挣钱,贴补家用。
小乔伊(约瑟夫)13岁时辍学当了报童,16岁时在华尔街做股票交易员。不到30岁,他已经赚了又赔、赔了又赚,到手过几笔钱财。1929年股市崩盘时他极其幸运地逃过了,开始寻找新的机会来发挥他作为交易家和投机者的才能。为此他到了加拿大,几年之内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小小的金矿王国。但他的红运是随着不久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降临的,原子能的发展与苏联对核武器的掌握,使铀成了“未来之矿”。
赫什霍恩结识的一位地质学家的预感促使他冒险一搏,他找到了加拿大蕴藏铀的主要地区,先下手为强,悄悄树立起数千个采矿界桩,并很快进行了开采。到了20世纪50年代,赫什霍恩矿场的铀产量已超过当时美国652个铀矿产量的总和,美国政府和他签订了价值亿万美元的合同。
一时间,全世界的主要矿业集团都很想把赫什霍恩的产品全部买断。赫希霍对各方玩弄手腕,终于从当时由英国贝斯伯勒(Bessborough)公爵主持的罗斯柴尔德·里约·廷托公司那里赚到了将近1亿美元的利润。在正式文件签署之际,赫什霍恩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和他的律师一起从大厅冲到洗手间。他往隔间下面窥视,确信没有别人时,喜不自胜地跳了几步踢踏舞,放声大笑着说:“看看我这个从拉脱维亚来的小犹太,居然和英国的皇家做生意!”
赫什霍恩是个充满矛盾的人物。他每天要抽30支雪茄,精力无比旺盛;他举止粗野,做生意更加粗野;然而,他热情奔放、逗趣可笑,从不矫揉造作。
他凭着企业家的眼光和赌徒的胆量,在生意场上一帆风顺。但自己的私生活却一塌糊涂,接二连三离婚,和子女关系极差。他对金钱贪得无厌,奇怪的是对艺术也是如此渴求。收藏艺术品和追求财富都是他长期以来最热衷的事。他天赋的自信、精力、眼光和不惜一搏的冒险精神也都投入到了收藏事业。而且他收藏的胃口和敛钱的胃口一样永无止境。他自己做功课,不辞辛苦地逛画廊,跑拍卖行,访问艺术家,参观他们的工作室。他的藏品仅看数量就十分惊人。他从20世纪20年代后期开始收藏,30年代他大约每年买60件,40年代每年150件,50年代每年超过200件,到了60年代(在他的铀矿大获成功之后)每年多达700件。他一生收集的绘画和雕塑总数超过12000件。
几乎从一开始,赫什霍恩就专注于当代艺术,尤其是美国青年艺术家的作品。在50年代他的部分藏品已在国内外著名的美术馆展出,艺术界的权威人士称赫什霍恩的收藏是世界上同类收藏中“最重要和最丰富的”。
1960年左右,赫什霍恩开始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博物馆来存放他的一大批藏品。大约也在此时,美国等一些国家的重要博物馆也开始考虑建立新的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可能性。正如在开发铀矿时一样,各方面的有利时机为赫什霍恩提供了绝佳的交易机会。加拿大、以色列、瑞士等国家都向他提出了建议。他一度曾严肃考虑过来自佛罗伦萨的一个方案,但当他得知需要付给意大利政府他的藏品价值15%的税款时,就放弃了。下一个使他认真对待的是英国伊丽莎白女王的提议:在伦敦的摄政公园拨出几英亩地,再盖一座适宜的建筑来安置收藏品。
这时华盛顿史密森博物院的院长狄龙·里普利(Dillon Ripley),一位兼有贵族和学者之风的新英格兰人提出了另一个倡议,把女王的建议比了下去。他偶然在以前通过的法令中发现了一个条款,授权美国总统可以在首都中心的林荫道地带划出土地建立当代艺术博物馆,以与收藏古典大师作品的国家美术馆相呼应。里普利认为建立这个博物馆的时机已到,尽管是晚了一点。弥补失去的时间的最好办法是找到什么人已有现成的收藏。里普利是位专业的鸟类学者,他像鹰鹫一样抓住了这个机会,要把赫什霍恩的藏品弄到手。
1964年,里普利写给赫什霍恩一封想打动他的信,说“史密森博物院很有兴趣设立一个与伦敦泰德现代美术馆不相上下的博物馆”,希望他们可以见面“探讨这个想法”。双方开始了礼节性的接触。第二年年初,赫什霍恩的律师萨姆·哈里斯(Sam Harris),一个精于世道常情和华盛顿官场习俗的人拜访了里普利。尽管这只是初步的讨论,哈里斯已打算把赫什霍恩的两项基本要求提出来。当里普利谨慎地问赫什霍恩是否考虑把他的收藏赠给史密森博物院时,哈里斯回答说:“他希望博物馆能冠以他的名字。”里普利说这不成问题。哈里斯又进一步问:“在市中心林荫道地带吗?”里普利答道:“我不觉得有何不妥。”哈里斯抑制住兴奋不动声色地重复说:“你的意思是在林荫道地带建立一座赫什霍恩博物馆?”
里普利意识到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对反犹主义的顾虑,他说:“现在是1965年,我想美国已经成熟了。”里普利通过这次交谈确定引起了赫什霍恩的注意,但是要做的事情还不少。他在下一封信中表示这一收藏在史密森博物院中将会保持其独特的地位,每年将会有数百万人来参观。与此同时,他也要求约翰逊总统和总统夫人亲自出面支持。第一夫人两次造访了赫什霍恩在康涅狄格州的庄园,参观他的藏品,使赫什霍恩受宠若惊。
最后,里普利使出了白宫的全套礼仪招数:为赫什霍恩一家安排正式酒会和单独参观,随之与文化界名流和权威人士共进午餐,总统还特地离开内阁会议赶在席终前与大家见面。高大的总统像大熊般拥抱了客人,热情地说:“乔伊,你用不着什么合同,把你的收藏交给史密森博物院就是了。其他的事我会关照。”赫什霍恩当时就软化了。后来他说:“一旦总统用胳膊搂住你,你只有俯首听命。”
但是赫什霍恩的律师可不会俯首听命。哈里斯告诉总统顾问阿贝·福塔斯(Abe Fortas,后出任最高法院大法官):“如果没有写明条件的合同和正式的法令,休想拿走这批收藏,除非要了我的命。”在以后的讨论中,赫什霍恩得到正式承诺:他的名字将冠于林荫道地带新的博物馆上,在建筑完成之前他也无需先交出他的藏品。
史密森博物院相对地也获得了它的最重要的要求,即博物院的董事会将来有权出售或交换部分藏品。博物院之所以坚持这一点是基于艺术专家们的强烈看法:他们认为赫什霍恩的收藏虽然很雄厚,但基本上只反映了一个人的品位和他的时代,而现代艺术要更加广泛和多姿多彩。史密森博物院如此考虑还因为它以前有过教训。它属下的弗利尔美术馆就是因为受到捐赠者规定不得出售的限制,使这个很出色的机构变得停滞不前。
这些基本协议达成以后,捐赠于1966年5月正式确认。3年以后,在1969年1月一个寒冷的日子举行了破土仪式,穿着貂皮大衣的赫什霍恩站在魁伟的总统和更加高大的里普利之间。他并不因仪式的庄重而拘谨,开口说:“他们应该给我一把高椅子。”接着他动情地谈到自己的移民家庭的早年贫苦生活,谈到他毕生的一个信念:“美国艺术的爆发力总有一天会影响全世界。”《华盛顿邮报》的艺术评论家这样描述他:“他站在一个箱子上才能看到讲台前面。蝴蝶领结和貂皮大衣都颇能说明问题,在他的声音里掺和着穷困和金钱。”
又花了6年时间,立法、设计和建设的曲折过程才告结束。在这段冗长的时间中,赫什霍恩显然又得到一些新的让步:他有权否决建筑的总体设计。譬如,当建筑师最初提出的方案是将博物馆的大部分安置于地下。赫什霍恩对此大发雷霆,“你想把我埋葬在防空洞里吗?”他厉声说:“还是去埋你自己吧!”那个方案就被撤销了。另外,博物馆的董事会是独立于史密森博物院的机构之外的,赫什霍恩有权指定一半董事会成员,并自任主席。他也得以聘用他的收藏策划人艾布拉姆·勒纳(Abram Lerner)为新博物馆的馆长,虽然勒纳缺少通常担任这个职位所要求的学术背景。
但是,围绕着这项计划仍然是非不断,尤其是对于博物馆的名称、博物馆建筑以及其对林荫道地区的影响和造价等议论纷纷。有些参众议员认为赫什霍恩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罪犯”,不值得把他的名字与华盛顿、林肯和杰斐逊并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