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铁饭碗”,要捧“铜饭碗”,今天看来似乎很寻常的事情,但当时要迈出这一步是很不易的。母亲一开始就不同意,母亲说我从29元工资做到72元,花了20年的时间,而你一毕业就可拿72元了……父亲朱炳仁则是折中的立场,不支持也不反对,顺其自然;爷爷呢更是不发表意见,不过他心目中可能是颇为赞赏的,因为朱府铜艺如果能传到朱军岷这里,那就是第五代了。而朱军岷觉得他去打铜是很正常的,当时没觉得说是热爱铜艺才不要国家分配的,那就像家里种了稻米,自己要帮着打理一样。而以前放了学放了暑假,他也都去帮着打铜。是啊,当你看到人到中年的父亲在炉火前汗流满面时,难道你拿一本书在旁边看,或者是跑出去玩?
在耳濡目染中,朱军岷感觉父亲真的像一座大山,这不是挡他路的大山,而是他可以攀爬甚至嬉戏的一座大山。在儿子眼里,父亲对于铜艺最大的贡献是两点,一是把铜带进了建筑业,而不仅仅是装饰品,打个比方,原来可能用铜给门包一道边,而现在就直接是一扇铜门了,由此带来的是无可限量的一个产业;二是让铜重新成为一种艺术,因为这个中间甚至相隔了好几千年,从青铜器时代到21世纪之初,现在去江南铜屋,看朱氏父子和他们的金星铜集团的作品时,会叹为观止;在雷塔塔景区知道这座重建的雷峰塔是一座铜塔时,你会不会觉得这才是我们真正要的中国铜、亚洲铜,是我们真正的一种国艺。
从艺术的角度说,从罗丹到米开朗琪罗,从现实主义到现代主义,铜雕作品也是屡见不鲜。大多艺术家做铜雕作品,都有一个模子,而朱炳仁的铜雕艺术品是直接用铜来浇铸的,这就需要在创作时有很大的灵活性和可变性,有时需要当机立断,其实这跟中国书画家在创作时的情境也颇为相似,有时一笔下去墨渗得太开,那可能就不是一朵梅花而是一朵云或一块石头了。所以朱炳仁做铜雕,一般人以为这只是手艺(的确它是手艺)的精湛,其实背后还有极为丰厚的传统文化在支撑,至少得有诗书画艺的全面造诣。有个例子可以说一下,在2013年5月26日举办的香港嘉士德拍卖会上,朱炳仁的一款《唯思》作品以42万港元的价格成交,这也开创了铜制作品进入“当代艺术”拍卖市场的先河。而参加这一届拍卖的浙江艺术家,除了朱炳仁,还有许江先生。在2012年上海艺博会上,朱炳仁即把一片金稻种进了展览大厅,这是一个名为“稻可道 非常稻”的现代艺术展,朱炳仁有着跟常人完全不一样的思维方式,他说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还应有另一断句方式,即“道可,道非,常道”。常道,应该包括可行之道,为道可;不可行之道,道非。那么“稻可道,非常稻”,亦当另有断句,为“稻可,道非,常稻”。可释之为:稻,太重要。离开了稻,什么道理都无力,这是常识,常理。人在欲望驱动下,会不知常识,不顾常理。记住常稻,且不仅是常稻。
这就是朱炳仁种“非常稻”的良苦用心,他说他要把这样的“非常稻”种进联合国。
建筑和艺术的最佳结合品,所以才有了铜塔雷峰塔。一开始没有一个专家同意做一座铜塔,无论从造价以及传统工艺的角度来说,他们都觉得没有把握,这不像做个模子放在案子上自己把玩就可以了。
也正因为雷峰塔铜塔的成功,这有了第一,便有第二,有了峨眉山金顶等作品,有了同汇西湖和日月潭的台湾同心桥,有了建筑和艺术完美的结合。
很多人觉得奇怪,他们认为朱炳仁不可能做成这么大的事情的。知父莫如子,朱军岷说好多人是有所不知,他们说看你老爸斯文的样子怎么可能打得了铜,而朱军岷现在工厂已经发展到有几百号人了,光是设计人员也有上百了,但是老爸的勤奋以及对高科技的痴迷和钻研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举一个细节,好多人家里有电视机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就像在K歌厅那样的,可在朱炳仁的床头,电脑曾经是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因为他不仅工作到深夜,有时凌晨四点醒来,就会在床上再工作两个小时,然后再睡一会儿。朱军岷说老爸不会英语,当时的电脑操作系统是全英文的,他完全是靠无数次的摸索才学会乃至熟练操作并掌握。
说起自己,朱军岷说他作为朱府铜艺的第五代传人,同时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人,在企业如何发展的大方向上,父子两人是高度统一的,但具体在小志向上,又各有特点。比如父亲现在喜欢诗歌,喜欢书画,那父亲可以尽情地去做,儿子应该支持和配合,而朱军岷这些年的主要精力放在文创产业的开拓,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理念,就是认为要让铜重新回到人们的生活中来,而且他认为这个时机已经到了,第一是国人的消费水平到了,第二是国人的消费理念也到了,所以如果现在不出击,那就会后悔好几代的,而且这些年大家都看到,国内此类的市场全部被国外和境外的品牌所占领。这其中,来自台湾的琉璃工坊也给了朱军岷不少启示,他说同样是中国人的品牌,为什么现在他们能够在华人圈中占有一席之地呢?同样是传统的东西,为什么他们的产品能让年轻人接受?
朱军岷说他把文创产品定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产品的种类有十大类,包括香道(炉)、茶道、风水学、佛像、生肖摆件、办公系列、家居生活系列(托盘、餐具)等等,在接受东方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袁鸣的采访中,朱军岷就讲述了他对“铜生活”的种种新理解,比如说全国人民都喜欢喝西湖龙井,但对茶叶罐却不甚讲究的,如果能有一个相对考究的茶叶罐用来储存好茶,那么不仅相应的品位上去了,而且对茶叶的保存也会更趋科学。还有国际上对“抑菌铜”的使用已经形成共识,现在西方不少医院,要求门的把手都要用铜制品,铜具有抑菌作用,细菌在铜上面存活不了两小时。由此让铜餐具回到餐桌上来,也不是一件完全奢侈的事情了。而在寺庙、在旅游品市场上,佛像等文化礼品很走俏,这跟社会的心态又是休戚相关。只要你东西做得好价格又相对合理,那就不愁没有市场。现在这些产品统一命名为《朱炳仁·铜》,定价起步在300元,封顶在3万元,多数是中低价位的产品。这些文创产品除了有年轻白领喜欢之外,还具有礼品进入寻常百姓家的需求,比如家里请进一尊佛像来,那么这家庭的整个文化氛围就不一样了。朱军岷说不是没有市场,而是以前设计和工艺太落后了,不可爱不好玩,就没人买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没有我们自己的品牌店,现在在文化创意的大潮中,就是要把“朱炳仁·铜”的品牌理直气壮地打出去。
作为“朱府铜艺”的第五代传人,朱军岷的知识结构和兴趣爱好显然又有了这个时代和他自身年龄的特点,他也好书画,但已经不是停留在“艺”字上,他觉得一个做艺的人,重要的还是要修心,所以在北京大学哲学系佛教专业研究生班就读时,他的同学有不少就是法师。这些年,他修研佛经、易经等,已经颇有心得,他也把这些心得通过博客和微信跟朋友们互享。朱军岷也在微信上写诗,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转别人的诗,后来才知道如果跟他父亲相比,他跨的界还真有点青出于蓝而完全不同于蓝的效果。朱军岷的那种发散性思维,他的人文气质,真是非常适合做文创产品。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很多人看到这个“用”以为就是实用之用,实际上只要是真理,它就没有古今中外之区别了,朱军岷有幸能沐浴伟大的思想智慧之光,他的铜不仅成为中国铜,也能成为世界铜。
按照计划,朱军岷说希望2013年开出10家,到2013年8月,杭州两家,北京两家,西安一家,合肥一家已经开张。杭州的两家,一家在万象城,一家在城西的银泰。每家都在60平方米左右,装修精美且温馨,跟铜艺博物馆很不一样。从万象城开张以来的销售看,情况非常良好,这说明让铜回到人的生活中来是完全有可能的。
朱炳仁把铜带进了建筑,所以他无愧于“中国铜建筑之父”的美誉,而朱军岷要让人把铜回家,这样的愿景让我们充满期待。
而另一个好消息是,“朱府铜艺”在离开绍兴60多年之后也终于回家了,在位于鲁迅中路的一条街上,铜又将闪烁古老的光芒,它像黄酒,它像故乡,它像我们悠远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