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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春风化雨——莎莉文老师的故事(4)

现在安妮终于了解了她该去的地方了,但如何去呢?大家都爱莫能助。外面的世界,她一无所知,别人是指望不上的?怎样联系到外面呢?她不识字,不会写信,她看不见,无法走出围墙,外面环境复杂更令人失望。渺茫的希望日夜萦绕在安妮脑海中。1880年,因缘巧合,外面的世界突然闯进了德士堡。马萨诸塞州官员们基本上对州立救济的关心微乎其微。结果谣言满天飞,大肆宣扬他们的救济院环境是如何恶劣、凄惨,被迫组团进行调查,今年要来调查德士堡。

德士堡终于被调查了。1875年,在这里出生的80个婴儿,历经一个冬天,只剩下10个;建筑物破败不堪,药物短缺;食物低劣,充满虫子、细菌;院内老鼠成群结队,猖狂到白天跑出来抢食、伤人。

主要责任不在德士堡的主管,问题出在州政府每周只付给每个贫民1.75元的费用,含概所有衣食住行。主管们也只能据此来维持开销,用可怜的资金来应对柴米油盐、生老病死之事。

总算马萨诸塞州慈善委员会不堪各种传言,要组团来调查了。老人们并不寄望考察团能改善他们的现状。诸如此类的调查以前也搞过,大家麻木了。

一群人来了,看到救济院里的贫民在极恶劣的生存条件里苟延残喘,他们表示震惊遗憾。他们离去时,一再强调:“需要改善。”然后就石沉大海、杳无音信。食物的虫菌,鼠群猖獗,恶境每年如是。

然而安妮却期待奇迹发生,一切都会改变。她盼望他们发现她,注意到她——送她去上学。

玛琪告诉安妮她所见所闻:“该团长叫法郎·香邦,记住他的姓名,他是你离开德士堡的希望。”

安妮将这个名字深刻脑中。她期待已久,久久等待的日子终于来到,全院沸沸扬扬地:“他们来了。”

考察团来后四处查看居住环境,做出种种疑问,试吃食物,俯身观看老鼠洞。他们对此恶境惊讶不已。安妮尾随于他们后面,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走遍德士堡每个角落。她看不清楚他们,惟有摇摇晃晃追踪他们的声浪。整天在她惟一的心念是:如何鼓起勇气,乞求贵宾帮助?

调查已近尾声,一切即将结束。考察团一行人走到黄色大门口,与德士堡的主管们握手道别。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他们永远不会知晓,有个叫安妮的女孩渴望就此变为绝望。她的希望从此像断线的风筝,不知飞向何方?

安妮不认识香邦先生。为时已晚,良机将失,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仔细查找。

“获益良多。”一个灰色身影这样说。“我们会尽快作出决定。再见!”另一个人影说着。

大门嘎嘎作响,即将徐徐关闭。她就要失去最后的机会了!突然,她奋力冲向即将离去的人群中。“香邦先生,香邦先生!”她向全体团员乞求,“我要上学,我要上学,请给我一个机会吧!”她泪水滂沱,声音颤抖。

德士堡主管想把她拖开,一个声音阻止了他。“等一等!小女孩,发生什么事?”

“我是个盲人。”安妮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要上学,我要上盲人学校。”

另外一个声音问:“她什么时候到这的?”“无从知晓。”

他们问了一些问题离去了。那晚,安妮啜泣着入睡,她的“希望”如水中泡影,她确信自己已经绝望了。几天以后,一位老妇人步履蹒跚来到女宿舍。“安妮,安妮,他们叫我快来通知你。快整理好你的衣物,你马上要离开这里了。”香邦先生帮助安妮注册入学。她以慈善机构贫寒学生的身份,去柏金斯盲人学校就学,这个学校离波士顿20里路。安妮·莎莉文终于梦想成真,要去上学了。

出发,朋友们快速地帮她缝制了两件衣裳一件蓝色黑色小花,一件红色,这是安妮多年来的第一件新衣。分手那天,安妮选择了喜气洋洋的红色衣裳。

在德士已经4年,几年的朋友们都到大门口来相送。拥抱、吻别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但她们的叮咛是让人感动的诚恳殷切。

“要做个乖女孩。”

“等你学会写信,一定要给我们写信——想想,我们的安妮,就要读书识字……”

“不能跟在这一样不乖。要听话。”“有时间就来瞧瞧我们。”马车夫老丁陪在身旁。当“黑玛丽”车声隆隆驶离德士堡时,老丁猛得扬起以鞭,回头指着徐徐而关的黄色大门:“安妮,迈出这个大门以后,就忘记这里,知道吗?祝你一切顺利!”

老丁的话别她牢记在心,她将全部的祝福都珍藏内心深处,终生难忘。

1880年10月3日,安妮乘马车驶向柏金斯盲人学校,前方是全新的环境,陌生的生活。安妮生命中的又一次机遇到来了。

第二个机会

校园生活开始了。虽然现实生活和梦想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她多年来朝思暮想的校园生活终于开启大门。

安妮14岁,对社会一无所知的青涩年龄,她没学过读、写、加减乘除……她闻所未闻英语、地理、历史等名词和它们的含义,所有知识都要从初级起步了,她的同学都是一些呀呀学语的幼儿或调皮的黄毛丫头。

安妮混迹在一屋子五六岁大小的孩子中,尤显成熟,笨手笨脚。安妮和她们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痛苦万分。一些女孩奉上“老安妮”的绰号以此捉弄她、排斥她。

生活随处是挑战,她陷入困惑、失望、叛逆之中。仿佛一只时刻准备作战的斗鸡,昂首阔步,紧张戒备。每个晚上睡觉时,她都想号啕大哭,却无能为力捶打着枕头低声暗泣:“我恨她们,我恨她们所有的人。”

时光飞逝,数月已过,安妮学会用手指触摸凸起的字母阅读,她学会使用盲文来读和写,遗憾的是她不会拼字,因为她缺乏耐心学。

有一段时间,安妮错以为人们能够互相沟通意念就万事大吉了,何必吹毛求疵,计较微不足道的错误字母呢?诚然,要正确地牢记这么多单字,实在大伤脑筋。英文老师不厌其烦地向她解释:“安妮,每件事都有双面性,做事的原则要守正、为善。安妮,要坚持耐心,要有原则。”然而安妮不以为意,仍然我行我素。老师逐渐也失去了耐心,换了别的方法,而这种方法,却使安妮的自尊心深受重创。

老师把安妮的作文挑出来,当众大声朗诵,每遇拼错的字,她就停顿下来,用责备的口气、清晰的发音予以纠正,她仔细地标示出红线。

无聊的学生们发现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每当老师停下时,他们就笑得张狂无比。笑声像利剑宰割她、打击她。安妮忍气吞声,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默默地咒骂他们。她几乎每天都得忍受这种折磨。有一次嘲笑声特别尖锐,她再也无法忍受,从椅子上跳起来喊叫:“好!你们都对是我的错。有什么好笑的!你们这些傻瓜,要不就笑,只会拍马屁,一群马屁精。”

“拍马屁”是安妮在德士堡常说的口头语,往往脱口而出,没有任何含义,然而老师觉得这损害了自己的尊严。她厉声命令安妮:“出去!到台阶上坐着,待会儿我再去找你。”

安妮气得全身僵硬,匆忙奔出教室,把一排空桌子撞得斜歪一边。

这又让老师误会了,她以为安妮是摆出架式要跟她作对。安妮也认为老师是故意找碴,便故意不理睬,走了出去。

“安妮!你没听到吗?”老师厉声训斥。安妮头也不回,一直走到教室门口,转过身,“我才不会坐在台阶等。”之后又傲然地加上一句,“我再也不要上这门课了。”砰的一声,她摔了门,扭头走开。

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校方不能没有做为。安妮被叫进校长安娜诺斯先生面前,校长告诫她,费尽口舌让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多么粗鲁无理,目无尊长,“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做了。”校长说。

“是她先惹我的,是她的错啊!”她理直气壮,气冲冲地回答。

“安妮,重点不在于是谁的错。”校长解释说,“你作为学生,必须尊敬老师,要不然我们怎么维持学校的纪律呢?你要去向老师认错。”

安妮坚决拒绝了。她觉得老师冤枉了自己,才应该向她道歉呢!虽然她并没有这样要求。

“够了,够了。”校长只好叹了口气,“先回你的房间去,不要随便出去,等候消息。安妮,好好考虑我说的话。”

安妮关上门走出去,校长感到头痛万分。“该怎么处理呢?这里已经不能容下她了,她太倔强、太放肆,也许应该送她回家……可她哪有家呢?”

有人敲门进来,是学校里最优秀的老师——莫美丽小姐。

“我听说安妮闯了祸。”莫美丽小姐简单扼要,切入主题,“她愿意道歉吗?”

“我相信她不会。”校长无可奈何地说。“我果然没有猜错。”莫小姐说出她的看法,“这孩子,性格太倔强了。”校长困惑不解。

莫老师又说:“我们都看得出来,她需要别人的关怀,她十分聪明伶俐,又学得这么快,这么好,如果半途而废,岂不是糟蹋了上天赐予的可造之材?让我来试一试吧。”

安妮得到另一次机会,莫老师每周都会匀出一段时间给安妮,她每次陪安妮散步,或者两个人坐在草地上读书和闲聊。安妮每天都在等待莫老师来临。

起初,安妮也曾怀疑过莫老师居心叵测,她费尽心机地试探。她常常泼辣地说出一连串最粗鲁无礼的话,然后等着老师的反应。然而,这次安妮错了,她的试探丝毫没有效果,莫老师对她的挑衅根本不予理睬,总是十分平静地面对着她,仿佛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不管安妮如何招惹,莫老师从不放在心上,真是令安妮泄气。不久之后,安妮发现挑衅莫老师一点意思也没有,一点都不刺激。甚至,感觉敏锐的安妮沐浴在莫老师的爱心里,她的执拗和偏激像冬日的残冰,抵不住暖暖春日,渐渐融化流去。

安妮于是打开心扉,接受了这位充满爱心的新朋友,她不再怀疑试探莫老师。从此以后,她在各方面都进步神速,尤其是莫老师关注的两项——拼字和仪表态度,更令人刮目相看。安妮的表现令莫老师非常欣慰。

安妮学会观察、倾听,然后模仿莫老师温柔的声调、优雅的举止,和她对别人慈爱的关怀……这些都滋润了安妮易怒的脾气。她身上的恶习渐渐不见了,学会了缄默、谦虚。偶尔还有孩子们取笑她的时候,也能够抑制自己不生气、不回嘴。这原本是多么令人痛苦的事!

她不断地用心学习和仔细模仿,久而久之那些都变成了自己的习惯,孩子们也很快尽释前嫌,充满了友爱,重新接纳了脱胎换骨的安妮。有一天,她惊奇地发现心里涌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她殷切地盼望旭日东升,努力迎接新的一天,和同学们一起上课、一起吃午餐、一起聊天。这一切是多么快乐啊!安妮第一次咀嚼到自在而幸福的味道。

大家都慢慢地接受了安妮。是的,她也是柏金斯盲人学校的一员,然而之前,她却像大户人家里的童养媳一样,无法和其他人平起平坐,不能完全被包容和肯定,这些只因为她是救济院送来的贫困学生。这种身份引起很多不便,给她带来不能尴尬。比如,每次放寒暑假时,学生们都可以回家度假,老师也各有自己的假期安排,惟独安妮无处可去,经济拮据的救济院也不欢迎假期的访客。

找份工作成为解决这一问题的惟一办法。安妮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做一些事了。虽然她眼睛不好,手脚却十分灵活,完全可以胜任一般家务,只要求不太高,是不难找到工作的。

后来学校帮安妮在波士顿南边找到一份整理、清扫旅店的工作,那里是城里一条热闹繁华的爱尔兰街道。安妮很快就和客居在这里的人们熟悉起来。每当她整理房间时,常有人找她聊天。一位旅客注意到安妮因眼盲而动作不便,他在房门角落同情地看着安妮的眼睛,被熏得布满红丝。他心里默默地想:“上帝!保佑她。”

一天,他问安妮:“你看过眼科医生吗?”“看过无数次。”安妮不高兴地说。“难道都没医好?”他追根究底地问。

“都没有用。”安妮无可奈何地回答,“我点过药,涂过眼药膏,还开过6次刀……”

“已经6次了。”触及心结,安妮烦闷地说无奈。“一点效果都没有吗?”“没有。不要谈这些了好不好?”这位年轻人有个朋友是医生,他不忍心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倍受眼疾折磨。“安妮,布来福医生是一个非常高明的眼科医生。”

他努力想说服安妮,“也许他有办法帮你治好。”“不要!”触及伤心的话题,安妮几乎恼羞成怒,“不会有用的,谢谢你的好意。”“为什么不去试试呢?我带你去坐公共汽车。”“说了我不去。”安妮固执地拒绝了年轻人的好意。以前巴巴拉神父不也像这个年轻人吗,他的好朋友也是高明的眼科医生啊?!

安妮所以已经无法承受希望的破灭,不都能承受失望的打击和摧残了,她不敢再抱有任何希望。

然而热心的年轻人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三番五次怂恿、劝说她,直到安妮无法再摇头说“不”了。他兴冲冲地带着安妮走出爱尔兰街,坐车去找他的朋友。布来福医生早已在诊所里等着他们,他例行公事,像过去所有看过安妮的眼科医生一样程序:翻眼皮、刮、擦,嗯呀自语。安妮呆呆地坐着,任往事如烟飘浮在心中。“我是在做梦吗?好像以前也做过同样的梦呢!巴巴拉神父带我到罗威医院,眼科医生亲自检查……”

“莎莉文小姐,你太苛待对你的眼睛了,幸好现在治疗还不是太晚,我想我可以帮你治好!”医生充满信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我要立刻送你去手术室。”他接着说,“第一次手术后你的视力不会改变,你回去上学要定期回来检查、敷药。等明年夏天,我还要再给你开一次刀,关键就在那时,愿上天保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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