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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临晨,邢小丽拖着疲倦的步伐回家,看见茶几上放着两封圣诞贺卡,一张是她在湖州的女儿寄来的,祝妈妈圣诞快乐,一张是崔钧毅寄来的,打开是一阵音乐声,接着是崔钧毅的声音,“邢姐,想在这张贺卡里和姐姐一起过圣诞节!”两张贺卡,邢小丽反复地看了又看,把女儿那种收起来,她很想女儿的,已经4年没有见她了,但是,她能从电话里听出女儿的个子在长高,能看见女儿越来越像自己。她想了想,犹豫着,还是把女儿的贺卡放进了抽屉,崔钧毅那张她摆在了壁炉架上。

还是不睡了吧,索性去找崔钧毅。

崔钧毅还在被窝里。邢小丽一边打电话一边上楼来,敲门,张梅开了门,邢小丽是那种天生会让男人有好感而让女人嫉妒的女人,张梅还没开口,邢小丽倒是先问了:“崔钧毅在吧!”

张梅狐疑地回道:“在!”身子依然堵在门口,并不让门。

邢小丽推开她,径直闯进崔钧毅的屋里。“今天,我来做你的喜鹊,赶快起床到公司上班吧,你会有好消息!”

崔钧毅问什么好消息。邢小丽不说。

邢小丽说:“我以你的名义给周妮送过一块新疆羊毛地毯,你可别弄穿帮了!”

崔钧毅拍了一下脑袋,怪不得周妮打电话来感谢他呢!原来果真是邢小丽买的,他爬起来,一边拉裤子,一边说:“差点穿帮,前天她打电话来,我一头雾水!”

“你这种脾气,我哪敢事先告诉你,只有先斩后奏!”邢小丽一边帮他叠被子,一边说。

张梅探头进来,看看他们两个在搞什么明堂。邢小丽看着她:“小妹!怎么没上学?”

张梅被邢小丽的问话咽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缩了头,回到客厅才回道:“我大四,工作了。”

邢小丽也不搭理她,拉崔钧毅下楼:“让你看看姐的新车。”

果然一辆宝时捷跑车停在楼下。

邢小丽把崔钧毅送到公司楼下,自己却不上去,崔钧毅狐疑地问:“邢姐,你今天不上班?”

邢姐昨天一晚上没睡觉,今天不上班了,是专门来送你上班的。你上去吧,有好事儿等着你呢!

看崔钧毅下车,邢小丽冲他摇摇拳头,崔钧毅会意,也握拳摇了摇。

什么好事儿呢?

刚刚在办公桌前坐定,曾辉玲的电话就来了。武总找他。

原来,武琼斯要把公司自营证券的管理操作权平均交给崔钧毅、吴单。

他把分别把文件夹递给崔钧毅、吴单,语重心长地吩咐道:“这里是你们分别可以动用的钱,一人一半,平均。你们肯定知道这些钱是哪里来的。”说着他把大手按在崔钧毅、吴单的肩膀上:“小伙子,这是股民的钱、周重天的钱,却系的是我的命。”

崔钧毅和吴单连连点头。

“你们两个是竞争关系,更是合作关系。”武琼斯,“之所以,各分一半给你们,是因为我想给自己一个保险系数。我不赌你们两个都赢钱,相反我赌你们中有一个人要输钱,经过去年的亏损,我不再压宝在一个人赢上了,我压宝在你们只有一个人输上!或者说,我压宝在你们两个不会同时输上!”

他又对崔钧毅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崔主任了,你可以挑人,组建你的办公室!地方我已经给你选好了,一会儿梅捷带你去看,你可以重新布置一下,要钱可以找梅捷要,不必从你的资金里扣!”

崔钧毅和吴单出了武琼斯的办公室,两个人都有一种背水一战的感觉,也不知道武琼斯到底施了什么魔法,这个人真是了不得,他让你紧张、压抑,喘不过气,却又不得不服气。

两个人在楼道口,握了一下手,没有说话就分手了。

崔钧毅找到梅捷,梅捷拿了钥匙,带他到了17层的101室,整层只有这间最大,全部朝南,梅捷一边开门,一边说,为了让你们挣钱更快,武总还给你们配了一辆车,这是车钥匙,待会儿我带你去看,武总要你们自己去学车,公司不配司机。

崔钧毅说:“梅捷,这间比吴主任的还大,我用恐怕不合适吧?”

梅捷一边开窗通风,一边说:“这是武总亲自选的,他说,这里风水好,可以看见前面的一湾池塘,那是聚宝盆,朝南,阳气足,阳气足的地方办公,挣钱稳当,不容易出鬼!”

听了梅捷这番话,想起自己和范建华串通,骗梅捷和武总的事儿,崔钧毅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崔钧毅升职,有了自己的办公室,申江和张梅最高兴,他们主动要求来崔钧毅这里帮忙。崔钧毅把巴菲特的照片放大,镶在镜框里,要申江挂在办公室的墙上,申江非常高兴,不断调整着摆放的角度,要崔钧毅校正。

张梅给崔钧毅端来可乐,对申江说:“申江,你以后要叫崔经理,不能‘小毅’、‘小毅’地叫了,在客户面前,尤其要注意形象。”

申江缩了缩脑袋:“知道,知道,张梅小姐!你啊,心里只有小毅,现在人家刚刚升职,你就拍上马屁啦?”

崔钧毅躺在转椅上:“别这样!我们都是兄弟,兄弟是什么意思呢?有饭同吃,有难同当,哪里能玩那个身份的谱?再说,我算什么经理啊。”

申江说:“不是!不是!你是大哥,就是宋江,我只是李逵,是小弟,过去叫你大哥,现在叫你经理。”

崔钧毅说:“行!对外,我是经理,但是,对内,我们是兄弟。以后还是不分彼此!”

一会儿,卖报的王姨来找崔钧毅,崔钧毅这才想起来,早上上班的时候,王姨拉了他,说她已经凑齐了5000块,想让崔钧毅帮忙给她在黄浦证券开一个股票帐户,崔钧毅立即起来,给王姨让座,王姨道:“刚才才听说你升经理啦?好啊,小伙子,你一来,我就看你不简单,果然,没有半年,你就是经理了,你王姨没有什么礼物好送给你的,我给你拿了几分今天的报纸。以后要叫你经理咯!”说着,王姨帮手里的一摞报纸放在了崔钧毅的桌上。崔钧毅嘴里说,王姨,你哪里要这么客气呢,我还是以前的小崔啊。但是,王姨还是一口一个崔经理地叫起来。从内心讲,崔钧毅是不希望王姨炒股的,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说服王姨,现在二级市场很火爆,似乎大家都在挣钱,他挡了王姨,让王姨不挣这个钱,是有充足理由的吗?难道他自己不是跃跃欲试,也想在股市里捞一把吗?

张梅知道了王姨的来意,拉了王姨说:“毅哥,我带王姨下去开户吧!”

张梅下去之后,申江拉了把椅子,坐在崔钧毅身边道:“这个张梅,要我叫你崔经理,她自己却叫你毅哥,唉,崔钧毅,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崔钧毅摸不着头脑:“我们当然好啦,要不然我怎么要你来?”

申江给崔钧毅的杯子里加了一点可乐:“那好!你知道我的兴趣,我现在向你提一个要求,你答应了我这个要求,我就对你俯首帖耳,你以后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说半个不字。”

崔钧毅说:“好!你提吧!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那种翻脸不认哥们儿的朋友。”

申江说:“给我一套设备,让我运行大赢家软件,给我半个月时间调试,如果我行,你就用我的软件作你的操作平台。”

崔钧毅想了一下,狠狠地砸了办公桌一拳道:“好!我干,给你三万,两万买设备,一万你找两个研究生来,把外围程序赶快写完。”

申江猛地抓住崔钧毅的手,“你真是我的知音啊。”说着,一口气喝光了他刚才给崔钧毅倒的可乐,口气一转,“你也真是小气鬼啊。三万你想要我建大赢家网站?”

崔钧毅夺过可乐杯,“怎么?你不想干?”

“我干!有三万凭什么不干?”申江怕崔钧毅收回成命。

“不是要你真的把事儿全部做完,而是要你把网站和软件的框架全部搭起来,只要你搭起了框架,我就能给你拉来投资!”崔钧毅解释。

崔钧毅拿了公文包,要出门,他要和卢平好好讨论选股的问题,得有一只好股票,一、它的价格得在历史性底部,二、它有可炒作的题材,三、如果做成长庄,它得有实质性的盈利点。

卢平提供了一只浙江的小盘水泥股,这只股票上市不久,没有被炒作过,盘子小,流通股只有8000万,他们两个加起来至少有5000万,完全可以翘动它,更主要的是水泥体积大、重量大,运费高昂,外地水泥很难低成本进入江浙市场,这就事实上保证了这家水泥厂在本地的垄断地位,江浙最近几年一直是中国经济的发动机,建材市场还得红火几年。

他决定和卢平一起,带申江、张梅去看看,实地考察一下,最好能和这家厂子的管理层联手。

车在浙南的高速公路上开,一路风景宜人。山是山,水是水,山清水秀,浙江的风水好啊。崔钧毅不禁在心里感叹,一江之隔,到了江北,似乎什么都变了,山没了,水也没了。只有一片黄土。

但是,接近华钦水泥的时候,情况就全部变了,路边的树叶上蒙着重重的灰尘,树都是蔫搭搭的,沿路的山被开得豁出了口子,那些口子向着大路张开着,像老人掉了牙的嘴巴,本来满山是绿色的,但是那些被开采过的地方却是白色的,那些巨大的白色就像人头上的癞痢疤一样。

崔钧毅想到巴菲特的一句话道:“我永远不会买矿产股,想一想,一只煤矿,50年后,它给你剩下的是什么呢?除了废弃的矿井,你什么也不会有!”

卢平敲敲他的手背,一边抽烟,一边说:“得啦,这可不是你发感慨的时候。”

进入厂区的时候,已经12点了,门卫听说他们是从上海来的客人,立即摇电话给里面,通报了,崔钧毅注意到,门卫用的是80年代摇把式电话机,怎么现在还有厂家用这种落后的电话?

一会儿一个大腹便便的人从里面怂着肩跑出来。老远,他就伸出手:“卢总,路上不好走吧?你看,我要去接你,你还说不用,我等你好久啦!”

卢平给大家介绍:“这是我们华钦水泥长的厂长王大贵,王大哥!”

崔钧毅热情地迎上去,递了自己的名片:“王大哥,我们是来学习的,难免要来麻烦王大哥啊!”

说着有介绍了张梅和申江。

那王大哥,握住了张梅的手就不放了:“你们哪里要向我学习,我得向你们学习,真正赚钱的是什么呢?可不是什么水泥,而是什么呢?是资本,资本运作,你们是高手,我还是皮毛啊!”

这个时候,里面又跑出一个人来,对着王厂长说:“姐夫,酒席都准备好啦,让客人先入席吧!”

王厂长说,对对对!先喝酒,然后他又介绍来人给大家说:这是我们长的财务主任!

崔钧毅心里咯噔一下,财务主任是他的小舅子,这个厂的财务报表能干净吗?

王厂长一边引路,一边说,山里没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厂食堂条件也差,你们多多担待。可是,进了食堂,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雅座装修得不亚于上海五星级宾馆的套房,我这个雅间啊,沙发全是英国进口的,这种布艺沙发据说以前是专门供英国皇室使用的,我这套60万,至于家具么,我觉得还是我们中国的好,你们瞧瞧这张餐桌,是用整块花梨木做的,全国也找不出第二张来!

崔钧毅看桌上,已经布好了菜,王厂长介绍说,你们是大地方来,不好招待啊,不过,我们山里,也有一些特色,它指着菜盘,一一介绍,这是山龟、这是穿山甲、这是石娃等等,然后王厂长给大家斟上贵州茅台,然后端着站起来,对着大家一仰脖子干了下去,卢平立即站了起来,也一仰脖子干了。崔钧毅、申江、张梅也不含糊,干了酒。

张梅说:“王厂长,哪能是你敬我们呢?是我们来打搅您,应该我们来敬你啊!”说着给王厂长斟满了一杯,又说:“王厂长,我是女士,你不会和女士计较吧?我喝一半,你喝干!”王厂长还没弄明白呢,张梅已经干了,卢平立即说,“王厂长,我们张梅小姐从来不主动喝酒,今天实在是例外了,你这个面子得给!”王厂长也是爽快人,立即说,女士敬酒,如论如何是要喝掉的,说着也干了,张梅又给他斟上,“王厂长,俗话说好事成双,我们也来个成双吧,我干了,你也干了!”崔钧毅道:“张梅这是喜欢王厂长啦!王厂长有魅力啊,平时张梅对我们爱理不理!”崔钧毅一边说,一边心里骂自己,觉得这是在出卖张梅,偷眼一看,张梅正瞪他!崔钧毅发现张梅在这种场合挺有招法,显得超乎寻常地成熟,一张一弛,不断给王厂长敬酒,酒桌上的气氛热闹起来,看来对张梅也要另眼相看了。

卢平拿起酒瓶,给大家斟满了,对王厂长说:“王大哥,这位是我的老同学,他是久仰你的大名啊,今天他来,给王大哥带了一样特别的礼物。”

崔钧毅想,我没带什么礼物啊。这卢平到底搞什么鬼?只见卢平拿出手机,拨了号码,递给王厂长接听,王厂长听了,大笑起来,端起酒杯和崔钧毅碰了一下:

“崔总!年轻有为啊!够意思!够意思!”

崔钧毅已经听清电话的内容了,电话里是上交所电话委托系统在报价,华钦水泥今天涨停!卢平这小子,胆子好大,他根本没有遵守那个三方和约,而是单方面行动起来了,这个涨停板肯定是他拉上去的。难道卢平和王厂长之间有什么内幕交易?崔钧毅想来想去,觉得卢平不会做那种事情。

卢平道:“王厂长,不要犹豫了,你在这个位置上什么都好,但是,你不在这个位置上呢?就难说啦!这个厂毕竟不是你王厂长的,我们哥们儿来这里,是来帮你王厂长的,王厂长不是最看重资本运作吗?通过我们的资本运作,王厂长,你的资产会成倍增加!”

王厂长似乎并不特别关系卢平说什么,而是盯着张梅:“张梅小姐,你来我们这个地方做客,是我们这个地方的荣幸啊,给个面子,请你喝一杯,干了吧!”

张梅为难地说:“王厂长,我很少喝烈酒的,以前去酒吧,威士忌倒是喝一点的,国内的,茅台什么的,我是喝不来的!”本来张梅是找个借口挡一下王厂长的,没想到,王厂长却说:“我是酒中仙,什么酒我这里没有?威士忌,我这里有啊,人头马!”说着他招手喊来了服务员,“把我上次带回来的人头马拿来,今天张梅小姐来,高兴,我们好好喝!”张梅被王厂长弄得哭笑不得。酒过三巡,王厂长已经抓着张梅的手不放了。

这顿酒一喝就喝到了下午四点,结束了,王厂长要手下直接把他们几个送到镇上的宾馆去消息,崔钧毅反复坚持,说想参观一下工厂,学习学习,王厂长找来一个分管技术的副厂长带他们参观,自己一个人睡觉去了。那个副厂长带着他们在厂区转了一圈,崔钧毅和卢平差不多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吓住了,这里的机器几乎都是1980年代初的,许多已经磨损得不像样子了,一圈下来,崔钧毅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家厂的非流通股能估价两个亿,他想,非流通股可能高估了10倍都不止,再看这个厂的管理,工人们操作的环境非常恶劣,有的工人甚至口罩都不戴,就在粉尘中作业。

到了镇上,宾馆里住了,崔钧毅和卢平等商量说,这个厂绝对不能做,是个大漏斗,扔进去多少钱,就会漏掉多少钱。卢平趁着酒性说,你啊!书生气,不是这样的厂,会和我们合作?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财神爷?你买他们的二级市场股票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有非流通股,对二级市场上股价的表现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流通股东只在上市的那一刻有用,因为那一刻流通股东掏钱,至于掏钱后怎样?谁搭理你?

申江出来圆场,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烂了,把钱放在他们的股票上,就等于是放在强盗那里!张梅不同意申江,申江,你也别说得那么损,我看也许这个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想想,他们刚刚圈到了钱,还没有全部花掉,他们的净资产不容乐观,但是他们的现金流非常乐观,我看王厂长是个有欲望的人,这样的人好办,怕就怕那种刀枪不入的人,刀枪不入的官僚除了政治利益,其他利益都不管,常常是那种人更容易把工厂当升官的资本,而不是挣钱的机器,只要王厂长想挣钱,无论是他本人挣钱还是工厂挣钱,都是好事。

卢平道:“你们没看出来,王厂长是个土包子,好哄!让张梅带他到法国旅游一趟,先把他转晕,然后,我们再给他在法国存点钱,让他儿子去法国留学,我看控制这个厂,基本没有问题!到时候,崔钧毅来这里兼副厂长,负责做报表,这里,就是我们的提款机啦!”

张梅立即抗议:“我才不跟这种人去法国旅游呢!”

崔钧毅听卢平这样说,脑袋嗡地一声像要炸开了一样,他痛骂道:“卢平,你他妈,比他们还黑!”

隔日,王厂长没有来陪他们,而是来电话说,有事儿到省城开会,让他们自己玩,9点,昨天那个陪他们参观工厂的副厂长来了,要带他们去海边吃海鲜,又是吃,崔钧毅就有些不耐烦了,拉拉卢平的衣服,卢平理会了,“我们还有事儿,要到附近另外一家企业去考察,代我们谢谢王厂长的美意。”那个副厂长立即说,“你们哪能走啊,我们王厂长吩咐了,要让你们吃好、喝好、睡好、玩好,记在吃都没有吃好,玩好更是没有开始呢!怎么能走呢?”

他们没有过多地理会那个副厂长的粘乎,吃了早饭就开车回上海了。

路上,崔钧毅说:“卢平,你想玩这只票,也不能现在就拉涨停板啊,你得悄悄吸货,这么大鸣大放,人家都知道你要坐庄,谁卖股票给你啊!”

卢平:“这是给你挣门面啊!其实,我昨天的涨停是下午两点以后拉的,根本没花什么钱,我最初打上去的买盘后来又偷偷撤掉了,涨停板上我们的买盘成交很少。昨天我哪里是真拉,我只是试一下盘。这只票,套牢盘不多,别看王厂长粗,可去年,他们交的报表还真不错,看来,我们只有打压才能接到货了,得让王厂长发预亏公告!”

崔钧毅想了想:“刚才那个副厂长说,他们的内部职工股有不少,只要发预亏,我们可以轻而易举把那些职工股搞到手,明天你就来个跌停,让王厂长和他的三姑六婆们把今天吃进去的再给我吐出来,明天他一定会哭丧着脸给我们电话的!”

张梅听了他们的对话,喊起来:“你们两个男人好坏啊!刚刚还和人家称兄道弟,现在就背后捉人家!我还以为你们真是把他当朋友呢!”

申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喜欢老男人,那不要理我们好了!”

张梅怂了一下鼻子:“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上了你们这些坏男人的贼船了!”

果然,回到上海之后,第二天王厂长的电话也追到上海了,王厂长在电话那头说:“今天怎么跌停啦?我的朋友都说我不够义气,信息不灵光啊!”

崔钧毅道:“王厂长,你让你的朋友放心,有他们挣的时候,现在是在洗盘,是为了吸足筹码!让他们稳住不要动!”

崔钧毅又约王厂长去法国考察,王厂长说,他只喝过法国酒,没去过法国,倒是真想去看看,崔钧毅说,那就交给我安排。

放下电话,崔钧毅让张梅赶快找法国路子,弄张商务考察邀请函,为王厂长办去法国考察的手续,张梅听说,她要随行,立即生气了:“我才不去呢!陪这种人,你把我看成什么啦?再说,他欺负我怎么办?不去!”

看张梅脸涨得通红,生气地在记录本上乱画,崔钧毅想起邢小丽的话:

这个世界所有的关系最终都可以简化到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女人如果学会和男人相处就能成功,男人也一样!

张梅还小,不能理解这些东西的奥秘。她能这样跟着他们干,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走到张梅身边,拍了拍她的头:“张梅,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另一个朋友邢小丽和你们一起去,你跟邢姐学学,怎么对付这种男人!邢姐在,你不会受伤害的,再说,还可以游法国,你不乐意?”

张梅无动于衷:“我不乐意!我要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工作!”

崔钧毅道:“我是经理,你是经理?我们这里听谁的?去法国就是你的工作!”

崔钧毅给邢小丽打电话,没想到邢小丽也正要找他,说一会儿到公司楼下来接他,果然,没有半个小时,邢小丽就开着宝时捷来找崔钧毅了,他们上了车,邢小丽也不说话,开着车出了外环,直接上和沪杭高速,在高速公路上放出170码的速度飞奔起来。

车上,崔钧毅发现邢小丽有好几部手机,觉得非常好奇。

邢小丽看他怪异地打量那些手机,大声道:“有什么好看的?一部手机代表一个男人,难道,你不知道邢姐是做什么的?”

崔钧毅低下头,不再说话。

突然,邢小丽一个急刹车,车子吼叫着,一个摆尾停了下来:“崔钧毅,下去!”

崔钧毅被邢小丽的火气弄得不知所措。

邢小丽:“你从周重天那儿拿到钱了?”

崔钧毅:“嗯!”

“知道我送给周重天什么吗?一只宋代梅瓶!周重天要钱也要人,除了梅瓶,我还送了什么,你恐怕也知道。不仅我给周重天送,我还代你送周妮!你倒好,有了妹妹忘记了姐姐,拿到钱一声也不吭。”

说着,邢小丽伏在汽车方向盘上哭起来。

崔钧毅听邢小丽这么说,心里特别委屈,要说感激,这个世界上,他最感激的人是邢小丽。

崔钧毅:“邢姐!我不是那种人!可是怎么给你钱呢?我正在想法子啊!”

邢小丽看崔钧毅的样子。又不忍心起来。

一把崔钧毅抱了崔钧毅在怀里:“小弟,不是姐姐坏,是姐姐需要钱!不过姐姐,不会让你为难的,姐姐会安排好的,到时候,只要你听姐姐的话。”

“邢姐,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崔钧毅答道,他是真心说这句话的。

邢小丽又把崔钧毅扶正:“有多大事儿啊!邢姐钱不多,但是,见过的钱也不少,多大事儿啊!看你吓的,你还嫩!跟邢姐说:‘多大事儿!’放松一下,男人要放松,不要被女人吓住!”

崔钧毅喊道:“多大事儿啊。多大事儿啊!”

邢小丽坐在车头上,让崔钧毅靠着她,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许久,身后的车流带来阵阵的风,吹开了她的头发和衣襟。

他猛地拉开邢小丽的衣服,地心的岩浆在没有准备的时刻,突然喷射出来,就在那一刻,他理解了,什么是男女关系,既被人羡慕,又被人诅咒,即伟大,又可怖的男女关系,他用他的身体得到了第一次的回答。

等到地心的火终于灭了,崔钧毅喘着气说:“邢姐,我想出钱请你去法国玩一趟,散散心!我知道邢姐的烦心事不少,出去散散心吧,休息一下。”

邢小丽睁开眼睛,盯着他:“你现在还不到有那个闲钱和闲心,请我出去玩,你是有什么事儿要邢姐出面吧?”

崔钧毅点点头。

邢小丽叹口气:“唉,我们真实天生的一对儿,你啊,对你喜欢的人,也是利用,再利用。”

晚上,崔钧毅约周妮吃饭,饭店电视机正在播送晚间新闻,央行发布公告,4月1日起停办一切保值储蓄。崔钧毅断定降息可能开始了。饭桌上,崔钧毅就开始给吴单打电话,问吴单是不是也一样看,接着又给黄平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有加息的信息,两个人聊了几句,崔钧毅把电话给周妮,让周妮和黄平通话,周妮蔫蔫地说了几句把电话还给崔钧毅,黄平在电话里批评崔钧毅,不应该在约会的时候讨论工作,崔钧毅开玩笑说,我们也是工作约会啊。

周妮听了崔钧毅的话,脸上不高兴了。“你倒是说清楚,我们这到底是约会,还是工作会晤?”

崔钧毅回过神来了,“我倒是想约会呢!那也要你批准啊!”,说着,他把礼物拿给周妮,并祝周妮生日快乐,“你的生日一定会非常光鲜,你爸爸一定会安排得很热闹,到时候,我恐怕就没有机会祝贺你了,所以提前请你。”周妮听崔钧毅这么说,周妮心酸起来,她父亲周重天哪里是那种感情细腻的人呢?他只认得钱,平时根本没有时间管她,更不会记得她的生日了。

吃完饭,崔钧毅开车送周妮回家,车至衡山路口,他正加速左转,没想到和一辆迎面而来的面包车撞了个满怀,崔钧毅的车玻璃碎了,崔钧毅看看自己没事,松了口气,可是这个时候却听周妮捂着左手尖叫起来,崔钧毅扔了车,招了的士带周妮去华山医院,拍片后,急诊医生告诉他们,周妮的左手腕骨折了,脑部有少量积血,得住院观察,说着医生处理了外伤,给周妮上了石膏,把她安置在了急诊病房里。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深夜12点,崔钧毅匍匐在周妮的病床边困极了。

这个时候,周妮的手机响了,是周重天:“周妮,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声音很严厉。

“爸!我刚才出车祸了!”周妮吞吞吐吐地回道。

“要紧吗?”

“不要紧,处理过了。”

电话那头声音声音更严厉了:“那你还不快回?”

“医生叫我留院观察一下!”周妮小声说。

“要爸过来看你吗?爸明天要出差,这样,我让司机爸刘姨送过了,让她陪你!”周重天在那边说。

周妮说:“好的!”然后道了晚安,电话那头就挂了。

崔钧毅正在想怎么对周重天交代今晚的事儿,听到周重天不来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黄平、卢平听说周妮住院了,约了来看周妮。黄平说:这个,崔钧毅,好好的一个人,让他弄成这样。卢平握了周妮的手说:是啊,弄得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你看这手腕,哪是咱周妮大小姐的手腕啊,不是给医生换错了吧?卢平把手里的玫瑰放在周妮枕头边上:我看是崔钧毅没按好心,他就想让周妮难看点。周妮移开花,笑起来:你们啊,别说崔钧毅的坏话了。黄平看卢平把花放在周妮床边,也觉得不合适,你看你把周妮弄得,卢平打断了黄平,你看,嫉妒我吧,这花儿可是我找好几个地方才凑齐的,周妮,你想想,你今年多大了?再数数,这里多少朵?周妮说,我才不数呢,弄得跟真的似的,有求于我吧,就热情,平时理也不理。卢平连连说冤枉,你看,黄平升了信贷部主任,钱比我多多了,也没有买,我买了反而落不到好。周妮问黄平,老班长,你真的升职了?黄平摇摇手,唉,也就是信贷科长,周妮说,那真是要好好庆祝了,卢平也在边上说,那可是财神爷的工作,多少人得求你啊!还不快快请客。

三个人正说笑着,张梅来了。

周妮看张梅穿着Sonia Rykiel,和崔钧毅送她的那件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奇了,问:“你的衣服是Sonia Rykiel的吧,这个牌子在上海,穿的人可不多。”

卢平凑过来:“很漂亮啊!”

张梅满不在乎的样子,站到周妮跟前:“嗨!是崔钧毅送的,觉得挺合适,就穿出来了。你觉得好看吗?”

其实,崔钧毅并没有送张梅衣服,这衣服是张梅自己去莲卡佛买的,当时,张梅想买一套和崔钧毅送给周妮的一模一样的,但是,这种牌子的服装一款衣服同一个地方是不会卖两款的,售货员推荐了另一款风格相近的,张梅自己买了,想好哪天穿来,故意让周妮看到。这会儿她故意放大了声音,果然,周妮听见了张梅的话脸色就不好看了,这个崔钧毅,搞什么鬼,送衣服还有同时送两个女人的?

黄平说:“挺好看的!这个崔钧毅,还挺有眼光!”

张梅继续说道:“是啊。没想到毅哥还挺细心。”一会儿,张梅装作突然发现周妮也穿着Sonia Rykiel的样子,惊讶地叫道,“哇塞!你也喜欢Sonia Rykiel啊?看来,我们是有缘分呢!将来,我嫁给你得了,我们就可以不要臭男人。”

周妮神经质地拽住自己的衣角,打了石膏的手腕似乎也突然间疼起来。她闷闷地说:“你啊!我看你的魂早就被男人勾走了!哪里还有我啊。”

一会儿崔钧毅赶来了,他递给黄平一瓶法国白兰地,说是祝贺黄平晋升。然后,走到周妮的病床前,问周妮是不是好一点了,周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似乎是听到了崔钧毅的问候,又似乎是没有,她没有直接回答崔钧毅,而是转头亲昵地对卢平说,很喜欢你的玫瑰呢!好香,找个花瓶,插起来就好了。卢平立即说,那还不是简单,说着,他掏出电话,当即拨通了鲜花公司,订了一只水晶花瓶,崔钧毅看了看卢平送的玫瑰,又看看自己带来的荔枝,心里不自在起来,玫瑰傲然地开着,而荔枝则寒酸地耷拉在角落里,突然想到自己是苏北乡下人,周妮、卢平是上海的大小姐和公子哥,他们哪里看得起苏北人呢?虽然自己和他们同学过,但是,因为同学过,这种差别就消除了吗?他爷爷解放前也在上海打过工,解放了,还是被赶了回去,为什么呢、苏北人和上海人之间永远是有差距的吧。

邢小丽电话里的声音非常急,把崔钧毅吓了一跳,邢姐的声音在他的印象里总是不紧不慢的,她似乎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发急过。

他放下饭碗,匆匆茫茫地赶到邢姐家里,看见邢姐家的门大开着,邢姐衣衫不整地坐在沙发上,脸上有手掌印,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正对着她咆哮,边上还一个小女孩儿在哭,邢姐正拿冰激凌哄她。

那个中年男人一把夺了邢姐手里的冰激凌:“你就是用这些小恩小惠骗她,你想把她也骗成你这样的人?没门!”

邢姐看着手里的冰激凌被那个男人抢了,扔在地上,叹了口气,她给崔钧毅让座,指了一下对面的男人,“这是我前夫。”又指了一下身边的女孩,“这是我女儿小冬。”

没等邢姐说话,那个男人就说:“你来得正好,你说说看,她这么多年,哪天好好带过孩子,孩子都不认识她了,可是呢?她现在倒是要孩子了,我说了,没有条件好讲,500万,有钱就拿来,没有?”邢姐冲崔钧毅摇摇头,那个男人看见了,停了话音,一把拉住小冬,“没有?门儿也没有!”

小冬的嘴角还粘着冰激凌,她想哭,又不敢出声,只是啜泣,眼泪在眼窝里打转,怯生生地盯着邢姐。

那个男人用手狠狠地擦着小冬的嘴巴,小冬的嘴巴立即就红起来了,看得出来,小冬非常疼,终于,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了,那个男人狠狠地恰了小冬一把:“你啊,越来越像你妈了,将来也不是个好胚子!”

“干吗对孩子说这种话?”邢小丽一把拉过孩子,叫道。

看得出来,那个男人一点也不想收敛,他旁若无人地吼道:“告诉你,我就是不想看到她想你那个死样子,看了我就生气!”

崔钧毅看不下去了,客气地对那个男人说:“再生气也不要生孩子的气啊!”

那个男人翻眼看看他,“你是谁?你是她什么人?我是他爸?你是他爸?你出头?好!”他对着崔钧毅伸出手来,“你给钱!你提邢小丽给!”

崔钧毅心里很生气,但是不好说什么,他看看邢小丽,“邢姐?你缺钱?要多少呢?”他心里想,说什么也得帮邢姐这个忙,可是到那儿弄钱呢?他在心里同情起邢姐来!自己的女儿,还得花钱赎!可是500万,这男人也开得出口。谁有那么多钱?

那个男人看他在沉吟,冷冷地道:“算啦!花500万,买一个别人的孩子,我看你没有这个气量!”说着,他拉起孩子,孩子看着邢小丽不肯起身,那个男人手里加了力气,大概是把孩子弄疼了,孩子“啊”地叫了一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他往外走,边走,那个男人还不依不饶,“你也想学那个贱货!”

崔钧毅站起来,挡住那个男人,“等等,什么事儿不好商量啊?”

邢小丽摆摆手,“算了,让他们去吧!”

“邢姐?”

邢小丽突然大声哭起来,她号啕着,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我不该喊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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