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对。”赵大夫答应着带着王兰来到亲人的尸体旁。王兰跪在爸爸、哥哥的身旁,用手绢为爸爸、哥哥擦去脸上的血迹和灰土,喃喃地:“爸爸……哥哥……你们安心走吧,我会照顾好妈妈和弟弟、妹妹们的。冬梅阿姨,李叔叔,你们也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姣姣的。”王兰悲痛而又坚强地看着解放军叔叔用塑料袋把亲人的尸体罩上抬走了……
石磊、赵大夫等人和战士们一起每天只休息两三个小时。天蒙蒙亮便进入紧张的抢救当中,天黑得实在看不见了才休息。石磊和赵大夫等几位小伙子睡在王兰他们住的帐篷,一进帐篷人们都关心、感激地说:
“快坐下休息一会儿,可把你们累坏了。”
“尤其是这位小伙子,跟我们不沾亲带故的,却帮我们救了那么多人,真不知让我们怎么感激你。”
“是啊,小伙子,你走的时候一定要把工作单位的具体地址留下,我们大伙儿想联名写封感谢信。”
石磊咧嘴笑笑说:“不用了,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除了解放军战士,一般人是不容易做到冒着生命危险帮我们救人的。小伙子我们真不知该怎么感激你呀!”
“春旺,你可千万别忘了这位大哥哥,是他冒着余震的危险从三楼断壁上把你救下来的。”宋阿姨对被救下男孩说。
石磊笑笑说:“不用谢。”王兰端来一大碗面条汤,上面有两个卧鸡蛋,递给石磊:“快吃吧。一定饿坏了吧?”石磊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转递给赵大夫,“你先吃,我不急。”
赵大夫话音刚落,一名中年妇女端一碗面进来说:“锅里还有哪。小伙子,你先吃吧。你在我们这儿就算是客人。”把碗送给赵大夫,“赵大夫给你。”
一名三十多岁的妇女端来大饼,喊:“这里还有大饼,是飞机上投下来的。大伙儿给你们留着呢,慢慢吃。”
石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几名妇女纷纷端来饭,分给救人的小伙子们。赵大夫边吃边说:“大伙赶快吃吧。今天一天咱们这个小组,救出了193人。大伙都累坏了。吃完饭大伙休息三四个小时,然后咱们还要接着救人。”
小伙子们纷纷答应着。
崔太安带领部队昼夜兼程来到唐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生他、养他,令他日夜思念的家乡竟变成了一片废墟。这座历史悠久、有着近百万人口的城市就像在电影里看到的遭受原子弹袭击的广岛,铁轨扭曲,桥梁断裂,除了孤零零的几座建筑裂着缝隙毅然挺立地支撑着外,整个唐山的建筑几乎全部倒塌。到处是令人心碎的断壁残垣,横尸遍地,还有无数群众砸死砸伤在废墟里,真是惨不忍睹,崔太安见到此状禁不住潸然泪下。他们来到地震“前指”安排的救助地,忽然,从五层楼房的断壁缝隙传来了呼救声,崔太安擦掉眼泪,果断地说:“三营长、一排长跟我上去。”
“是!”
他们攀沿着不断摇晃的五层楼的断壁缝隙,崔太安走在最前面。他顺着呼叫声来到五层,发现两名十几岁的女孩正惊恐、战栗地抱着水房粗大的水管。崔太安边安慰着两个女孩边察看着地形:“姑娘,别害怕,叔叔来救你们了。”崔太安发现脚下只有一个人落脚的地方,对下面的三营长和一排长说:“你们俩先别上来了,上面只有一个人落脚的地方,等我把她们抱下来。”
“团长,我上去,你在下面接。”三营长说。“不!还是我上去!”一排长说。
“别争了,等着接孩子。”崔太安命令道。崔太安迅速抱起一个女孩转身递给三营长,三营长又把女孩递给一排长,一排长抱着女孩送到安全地方。
他们刚刚把另一个女孩救下来,余震便发生了,只听“轰隆”一声,五层仅有的断壁全部倒塌下来。崔太安和三排长赶忙用手遮住两个女孩的眼睛。这时,一位女同志朝他们跑过来喊着:“解放军同志,前面的银行储蓄所全部倒塌了,我们周围幸存的群众自发地把储蓄所看守起来,昼夜都有人警戒,就等你们来抢救国家物资了。”
“好,谢谢你们,我们马上去抢救。”崔太安说完对女同志说,“同志,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可能遇难了,我们刚刚把她们救下来,麻烦你们先照顾她俩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女同志搂过两个女孩,“我们身边已经有十几个失去父母的孩子了。”“谢谢。这两个孩子饿坏了。先给她俩找点吃的吧。”“知道了,走,孩子,跟阿姨取吃的去。”
崔太安即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他边指挥边抢救,带人清理废墟的同时,由储蓄所幸存的职工清理账目。清理的结果是账页一张不缺,现金一分不差,账款完全相符。在场的人无不深受感动。崔太安指挥并战斗到半夜,一天下来他和战士们双手血肉模糊,肩膀磨肿了,眼睛布满了血丝。天黑了,战士们都休息了,崔太安来到张军长面前:“张军长,我请一会儿假,去看看徐大姐一家,不知她们一家人怎么样了。”
“你都累了几天几夜了,身体还撑得住吗?”张军长关切地问。
“没问题。”
“要是‘前指’安排咱们救灾的地点是徐大姐家的地方就好了。” “这可由不得我们,张军长,我去了。”
“等一等,给徐大夫一家带些食品。”张军长从帐篷里拿出一兜食品递经崔太安。
崔太安接过来,说了声:“好,我走了。”
王兰给妈妈洗脸梳头,妈妈手里玩着一枚戒指,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和你爸爸结婚纪念日,你爸爸悄悄把戒指找出来给我戴上。昨天晚上我梦见你爸爸了,他说,戒指就是他变的,他一直都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小兰,你感觉到了吗?”
王兰含泪安慰着妈妈说:“妈妈,我感觉到了,无论发生什么事,爸爸都会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
这时,帐篷门口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军人,礼貌地问道:“请问徐慧云大夫是在这个帐篷吗?”
“是的,你是崔叔叔吧?”王兰兴奋地站起来,“我是小兰,妈妈念叨您好几次了。”“是吗?小兰都这么大了,徐大姐,我可找到你们了,到处都是帐蓬,我打听了半天才找到。大姐,我……”
不等崔太安把话说完,徐慧云嗖地把手藏在身后喊道:“我没有戒指……我没有……你打死我也不会给你的。”
“徐大姐,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崔太安哪?还有黎丽和小博。小博不是你把他接到这个世上来的吗?”崔太安疑惑但却用军人特有的稳重、亲切的口吻说。
徐慧云呆呆地,像是努力地回忆着什么,最后仍茫然地摇摇头。
崔太安双手握住徐慧云的手:“大姐,我是带领部队来唐山抗震救灾的,黎丽特意嘱咐我,要我来看你们全家……”
崔太安的话使徐慧云回忆起了什么,使她感到一阵紧张:“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再来了,免得你也受连累。”
徐慧云神秘、关切的话使崔太安流下泪来。
“崔叔叔,我爸爸和哥哥在地震中遇难了,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她就……”王兰悄悄在崔叔叔身边说。
“大姐,你放心,我不怕……”崔太安哽咽着说。
“不要哭,老王被他们带走了,他会回来的。小健已经下乡去了,他回来我让他去看你……”
崔太安心痛极了,摇着头:“多好的大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小兰,你妈妈不仅仅是地震失去爸爸和哥哥才病成这样的。她还是被黎燕他们折磨、批斗得几乎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小兰,你妈妈都是为了我们……”崔太安难过地说不下去了,沉默片刻,“小兰,你能把妈妈送到大连吗?”崔太安问。王兰不解地看着崔叔叔,“你黎丽阿姨是研究精神科的专家,像你妈妈这样的病人她医治好了很多,如果能尽快把你妈妈送去治疗,对你妈妈早日恢复健康是有好处的。”
听了崔叔叔的话,王兰的眼睛一亮:“真的吗?崔叔叔,黎丽阿姨能治好我妈妈的病?”
“是的,只是怕你一个人……”
“没关系,崔叔叔,我能把妈妈送去。”王兰坚决地说。
崔太安立刻掏出笔和纸伏在腿上迅速写了一封短信,画了一张图交给王兰:“小兰,这是你们去的路线,上面都写清楚了。这是给你黎阿姨的一封信,这么远的路你一定要小心。你妈妈的言行已不受理智控制,路上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的。”
“没关系,只要能把妈妈的病治好,我什么苦都能受。”
“我和部队在抗震救灾,实在脱不开身,你一个人去我又不放心。这样吧,我派一名战士送你……”
“不!不用,我能行。不能因为我们耽误你们执行任务。”
崔太安见王兰态度很坚决,只好点头同意了。“好吧,小兰,我还要赶回部队去,我走了。”崔太安站起来面向大家说,“大妈、大叔们,你们就多费心照顾这几个孩子了。”
“没说的,你放心吧。”
“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这几个孩子就是大家的孩子了。”
听了大家的话,崔太安感激地向大伙点了点头:“谢谢大家,我走了。”
王兰把崔太安送到帐篷外面,崔太安疼爱地抚摸着王兰的肩说:“小兰,妈妈病成这样,弟弟、妹妹们还小,这个家就全靠你了,你会吃很多苦的。”
“放心吧,崔叔叔,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会让我们的家像地震以前那样幸福的。”王兰坚毅冷静的话语和表情尽管与她的年龄有些不相称,但使崔太安放心了许多。崔太安从军衣口袋掏出一打钱递给王兰:“小兰,这些钱差不多路上够用了。”
“这……”还没等王兰把话说完,崔太安把钱放在王兰的手里:“小兰,你黎丽阿姨会把你妈妈病治好的。等叔叔的任务完成了,叔叔会想办法帮你的。”说完跟王兰摆了摆手,上车走了。
王兰一直望着崔叔叔的汽车走远……王兰回到帐篷,边给妈妈铺床单,边高兴地:“妈,明天我带您去理理发,后天我们就去找黎丽阿姨。妈,黎丽阿姨要是把您的病治好,我们该多幸福哇!”正说着,王兰突然发现妈妈坐过的地方都是血,她忙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忙用毛巾擦去血迹,然后叫王红和李姣起来用布帘挡着。王兰给妈妈换好衣服、垫好卫生纸,然后对两个妹妹小声说:“你们先陪妈妈睡吧,我去洗衣服。”说完抱着妈妈换下的衣服出去了。小红悄悄跟在姐姐后面,要和姐姐一起洗,王兰忙对妹妹说:“小红不用你洗,你先去睡吧。”这时,小红惊叫起来:“呀!姐,怎么这么多的血呀?”“喊什么喊?”王兰呵斥着妹妹。小红感到很委屈,姐姐从未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王兰话一出口便懊悔地说:“对不起,小红,别生姐姐的气。我心里难过,妈妈过去那么爱干净,可现在……小红,明天我带妈妈理理发,等妈妈例假过了,我就带妈妈去大连找黎丽阿姨,你一个人要照顾好弟弟和姣姣。”“姐,你放心吧,只要能把妈妈的病治好,让我干什么都行。”听了妹妹的话,王兰欣慰自己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