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也随着唐绍言两人的脚步走了出去。
邢穆深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才继续将她的袖子往上撩。
入目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淤痕。
她身上的被子滑落,邢穆深伸手想要帮她拿起。
她却伸手拍掉,整个人往床头缩去。
长睫低垂微颤,好像有什么不好的记忆涌了过来……
三天前。
陆瑾倪赶到和邢乐乐约好的地方。
那是一个她偏爱的一个咖啡厅,静谧少人。
可是她没有想到会在咖啡厅不远处的小公园就看到了邢乐乐的身影。
不是约好在咖啡厅吗,怎么倒是走出来了?
她好奇就跟着走了过去,听到她的一声尖叫,而后便看到她腹部血流如注,躺在地上意识模糊。
她第一反应就是叫了救护车。
看到她腹部不断涌着鲜血,她也开始慌乱,一边帮她捂住伤口,一边在她耳边说话企图唤起她的意识!
很快,旁边不断聚集了行人,但是却没有人敢上前来帮忙!
而且,也没有人能帮忙。
她刚才看到邢乐乐的时候,并没有在周围看到其他人,所以她的口供大概也没有什么用。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邢乐乐又为什么会被人捅了一刀?
不管她说什么,别人也只当她在为自己脱罪而辩解。
没有人信她,甚至没有人将她的话听进去。
一切都好不正常……
她只知道自己身上带着杀人犯的罪名,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能联系外界,不能见任何人……
想到三天来的提心吊胆还有无时无刻的防备,陆瑾倪嘴唇在颤抖,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发丝,头皮的刺痛,让她意识稍稍清醒。
“这里是医院。”邢穆深将她的手腕握住,淡淡提醒。
深眸里一片静寂。
陆瑾倪将脸埋在了膝盖中,她还没回过神来,听到声音,呆呆抬头看了他。
眸光呆滞,随后又伸手覆在自己的腹部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神色开始慌乱,呼吸也变得短促慌乱,眼泪一滴一滴掉落。
她没有哭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三天来紧绷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松懈,反而更加压抑,脑部隐隐作痛。
是不是因为她动过要伤害孩子的念头,所以……孩子就真的没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就没有杀邢乐乐,她明明是去录口供的,为什么就把她当成了犯人?
邢穆深的情绪也已经深敛,面色毫无波澜,只是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她痛苦地蜷缩着。
许久,他才开口,“怎么回事?”
他一开口,她的眼泪就掉得更加凶猛了。
长臂一伸,终是将她捞了过来,许是弄到了她手臂上的伤痕,她眉头紧蹙,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痛苦。
他力道一松,将她放开。
她却忽然伸手,环过他的腰,额头抵住了胸膛。
不是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太过让人安定,她心里的委屈和惊惧才开始爆发。
“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
她手太过用力,骨节已经发白。
“牢里,发生了什么事?”邢穆深眼眸低垂,看着她的发心,低声问了句。
嗓音里的压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声音,让陆瑾倪蓦然停止了所有的声音,只是双臂更加有力了。
他的手握上她颤抖的双肩,并没有逼她说的意思。
她眼里闪过厌恶和恐惧,双手缓缓松开了他。
邢穆深已经猜到了几分,她的表情却彻底肯定了他的想法。
他牙关紧咬,表情微微狰狞,握在她肩膀上的手掌不觉用力。
忽然门被推开,两个警员走了进来。
陆瑾倪一看到他们,眼里渐渐漫上了惊恐,又死死抓住了邢穆深的衣角。
警员已经走到了病床边,“陆小姐,请跟我们回去吧。”
他门已经从医生嘴里了解到她的情况已经好转,为了不出意外,他们要将她送回监狱。
手还没伸向陆瑾倪,邢穆深已经挡在了他们身前,“回去哪里?谁指使你来的?”
“邢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警员脸上有种被侮辱的愤怒。
“你们以什么罪名关押她?”
“她是杀人犯。”
又是这句。
身后,是跟着进来的唐微和唐绍言。
“杀人?倪倪杀了谁?没有上法庭,甚至没有经过简单的审讯,你们就敢给人定罪?”唐绍言冷声说着。
那两个警员一楞,他们只是受命来将杀人犯带回,可没有知道任何关于陆瑾倪这人的犯罪信息。
“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如果她真的没罪,你们大可以上诉,我们是做不了主的。”其中一个警员义正辞严。
“如果我不让你带人走呢?”邢穆深发出一声冷哼。
“邢先生,请别为难我们。”看样子是要动真格了。
两个警员都是练家子的,他们有自信能将人带走。
只是,他们算是判断失误了,他们怎么都没有料到邢穆深的身手还不错。
而且,病房里很快又窜进了几个黑衣保镖,他们愣是接近不了陆瑾倪。
“邢先生,你再这样下去,就是妨碍公务……”警员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知道那端说了什么,两个警员相视一眼,竟就这么走了。
陆瑾倪担忧地看着他们走出病房,她是不是连累了大家……
可是……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一刻都不想!
“倪倪,你还好吗?”唐微小心翼翼抱了抱陆瑾倪轻颤的身子。
陆瑾倪眼睛一眨,滚烫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嗓音微哑,“一一,二二……”
“他们都很好,有保姆看着呢……”唐微低声安慰。
陆瑾倪再抬眸,房间里已经没了邢穆深的身影。
他走了……
是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管她了。
他们离婚了……
唐微以为流产留下了什么病痛,吓得她面色苍白,“倪倪,肚子痛吗?”
陆瑾倪一边摇头,一边掉眼泪,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许久,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目光游离,看到邢洛擎却站在了门口。
邢洛擎走到床边,俯身望着她。
陆瑾倪紧紧抓着被子一角,也不看他。
“恨我吗?”他轻声问。
她依旧面无表情,“为什么要恨,你没有必要帮我的。”
她被送进监狱的第二天晚上,邢洛擎来过。
他说,“陆瑾倪,你当我女人,我带你出这里,成或不成?”
她的回答是,“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吗?”
他离开的时候,她是心怀希望的,他能找到她,那其他人也能。
至于这个其他人,她不知道会是谁。
但是在她心里最期待的,竟是……那个男人。
她还真是犯贱,明明是她自己要离婚的,现在却又开始惦记他。
邢洛擎心脏好像被冰刃刺过,他倒是宁愿她说恨。
邢洛擎已经走了很久,病房里只剩下陆瑾倪一人,她将被子扯上头顶,将自己遮得密密实实。
被子下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而温热。
“想把自己闷死?”低醇好听的嗓音,从被子上方传来。
陆瑾倪紧闭的眼眸忽然睁大,接着便看到被子的边缘被人掀开,邢穆深的脸就在上方。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撇开了视线。
她的呼吸很重,眼眸也很迷离,好像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触到她皮肤,微凉的温度,让他皱紧,“洗过了?”
被子里,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
那天邢洛擎走后,她才开始变本加厉,对陆瑾倪动辄打骂,最让人恶心的是,那女人见她皮肤滑嫩,竟生了邪意……
陆瑾倪何曾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女人对女人用强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而后便有了后来这一幕。
他的手轻柔抚着,她却依旧皱起了眉。
“痛?”他轻声问,嘴里的气息喷在她额头上。
她抿着唇,委屈地点头。
此时她已经忘了两人还出于僵滞的关系中。
她只是想找个人倾听一下自己的委屈和害怕。
而她,正好不反感邢穆深……
门忽然被推开,护士瞥了眼,又赶紧退了出去。
邢穆深将陆瑾倪身上的衣服弄好,才淡淡开声,“进来。”
护士听罢,才红着脸走了进来。
“该重新擦药了,还有……”护士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陆瑾倪湿漉漉的头发,面色大惊,“你洗澡了?”
陆瑾倪低眸,也不反驳,像个乖乖受训斥的孩子。
邢穆深接过护士里的伤药,又开口,“麻烦你拿套新的衣服和干的毛巾过来。”
护士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到邢穆深大腿的裤子上一抹深红,便问了句,“卫生棉有让人带吗,要不然再多的衣服也不够换。”
陆瑾倪摇头,她刚刚洗完澡在病房里找了下,没发现有。
邢穆深俊容冷峻,伸手在一个小衣物袋里拿出了一个塑料包装袋。
修长的手指,解着包装,捏着其中一张问了句,“夜用还是日用?”
邢穆深听罢,又将手里那片塞了回去,拿了夜用的出来。
护士也因他的行为感到羞窘,迅速离去。
怎么一个大男人拆卫生棉的包装,神情还这么淡定……
陆瑾倪接过他手里的卫生棉,护士也很快拿回来一套全新的病服塞到了她手里。
她从床榻上下来,步履缓慢,邢穆深上前几步,又直接将她抱回了床榻上。
“就在这里换。”
陆瑾倪不依,又重新站了起来,“我进去换。”
但是邢穆深的手指已经拢上了她的肩膀,将她固定住,伸手就解了她的扣子。
熟练的动作,好像早就练过了一样。
护士被男人瞪了一眼,咋舌着离开,还贴心地拉上了帘子。
陆瑾倪很快被他脱了个精光,连小**都不放过。
她双手横在胸前,见他在拆着卫生棉的包装,自己扯来上衣先穿了上去,所幸上衣偏长,帮她遮挡里羞人的地方。
又用毛巾裹在了自己的发丝上,高高盘在了头上,随后看向还在捣鼓手里卫生棉的邢穆深。
眸光氤氲水汽,安静地等待他。
邢穆深眸光微动,就看到了她这副模样。
这样毫无避讳的表情,本来就该是最亲密的人……
见他久久没有弄好,陆瑾倪伸了手,“我来。”
邢穆深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看着她低眸熟练将卫生棉弄好,穿上了小**。
床单重新换好,陆瑾倪一接触到床,积累了几天的疲惫就一下子袭来。
“我真的,不用再回去了吗?”她终是颤着声音问了出口。
邢穆深凝着她又开始苍白的脸,低沉微哑,“嗯。”
仅仅是一个字,陆瑾倪也莫名舒了口气。
她甚至没有精力再去问什么。
舒适的衣服,淤痕也不再刺痛,还有男人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
不到几秒钟,她就睡了过去。
洁白的毛巾还裹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她也管不了了。
邢穆深紧了紧眉,想要将她叫醒,但是看到她眼底那抹青黑,又缩回了手。
当辛燃十万火急将一个吹风机送过来,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刑总,陆小姐的事不是不管了吗?”
一个冰冷的眼刀射到了他身上,“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唠叨,想吃鱿鱼?”
辛燃不知道他是在跟他开玩笑还是警告,小心脏算是被吓到了,怕怕地退出了病房。
苏正廷正要进去,却被他扯住了,“苏先生,我劝你还是别进去的好……”
“有什么不好进去的?难道在做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
这样的话,他就更要进去瞧一瞧了!
苏正廷嘴角挂着笑,才推开门,就看到邢穆深轻柔将女人的头部微微扶起,电吹风温热的风吹在湿润的发丝上。
他看不清邢穆深的表情,但是他莫名觉得,他此时的心情一定是最柔和的……
果然,邢穆深对陆瑾倪,是戒不掉的。
不闻不见,但是心瘾一直都在。
陆瑾倪是被饿醒的。
睁眼时天花板的灯光有些刺眼,已经是晚上了。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食物的香气,她肚子更饿了。
邢穆深依旧在旁边坐着,辛燃将保温盒打开,盛了一碗,“陆小姐,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先填一下肚子吧?”
陆瑾倪看了邢穆深一眼,他依旧面无表情。
陆瑾倪还没接过碗,唐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倪倪!看我将谁带过来了?”
她看过去,一一和二二就跑了过来,趴在她床边,眷恋地抓着她的手。
“妈咪,想死二二了!”
“妈咪,你怎么了?”
陆瑾倪看着已经陆续爬上。床的两个小人儿,眼眶也红了,伸手将他们揽了过来。
唐微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到了一边的柜子上,扶着她坐起,在她背后塞了枕头。
随后扫了眼辛燃,轻哼了声,舀了碗粥递给陆瑾倪,“倪倪,喝完粥。”
陆瑾倪点头接过,低头就先噙了口粥水,润一下喉咙,才开始喝粥。
“爹地,你怎么坐得那么远?”一一这才看到床不远处的邢穆深,爬下床,跑到了他身前。
陆瑾倪也才恍然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他。
她的目光扫了过去,觉得他神情有些冷,抿了抿唇,便不理了。
她猜不透他心思,也懒得去猜了。
辛燃悻悻将碗收回,也只有他知道,为什么刑总面色这么冷。
这保温瓶里的粥,可是刑总亲自开车去买回来的。
甚至嫌弃外面的快餐盒不干净,又去买了保温瓶……
可是,他忙活了一个小时买来的东西,貌似陆小姐碰都没碰呢……
“邢乐乐……她……”陆瑾倪犹豫了许久还是没问出来。
“她还在昏迷中。”邢穆深回了她。
“不是我捅了她,我去到的时候,她已经受伤了……”
她不知道他嗯一声是代表着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有人来抓她回去。
邢穆深一晚都没离开。
她看他在沙发上倚着,眼眸合着,心里有些异样。
堂堂大总裁为她守夜……
后半夜,他那个朋友苏正廷来过,还让人装了一张临时的床。
他走之前,还怪声怪气地招了招手,“阿深,好好享受,白白!”
邢穆深只是睨了他一眼,倒是躺上了那张床。
陆瑾倪不敢提出院,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要被送回那个地方……
但是邢穆深说要帮她办出院手续,她愣住了。
眼神里闪烁着无措的光,出院,她能回家吗?
“暂时跟我住。”邢穆深淡淡开口,“或者你想被人带回……”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急急打断,“不要!”
他看了她一眼,就出了病房,“在这里等着。”
看样子,他是去办理出院手续。
她拿着包包,坐在床边发愣。
她倏然站起,走出了病房,小跑着追上了那道身影。
“任晓娟!”虽然有些颤抖,但是她还是挡在了她面前!
果然,那个带着面罩的护士猛然瞪向她!神情更加着急,伸手将她一推!
陆瑾倪踉跄了一下,但是看到她要逃跑,就急了。
怎么她身边就没有警员看着?
“你想逃?”
她再次扯住了她的手臂,旁边有几个病人,但是并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任晓娟怕她会惊动别人,拼尽全力就往外走!
“她是犯人!别让她跑了!”陆瑾倪那点力气,只会让她被扯着往外走。
任晓娟一看只能转变了策略,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是哪个病房的?我送你回去,别闹了,这里是医院,吵到别人休息就不好了……”
说着,却见她往住院部外拉!
旁边的人也没多想,目光没有在留在她们身上。
陆瑾倪远远看到邢穆深的身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大呼了声,“邢穆深!”
邢穆深彼时正站在咨询台前,听了她的声音,就侧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