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怎么样?挑好了吗?”楚云走到路子宜和陶白海中间,背对着陶白海朝路子宜瞪大眼做了个恐吓的表情。看她一脸的不安,又恶作剧得逞般地奸笑,“小姐,如果你挑好了请把你的鸭子抱回去,我还得去买我自己要买的东西呢!”把便便递给路子宜后他就转身正对上了陶白海,礼貌地点点头走开了。
“是谁?”陶白海看着楚云的背影问道。
“一个好心人。刚刚帮着我一起挑猫粮来着。”路子宜敷衍了两句,把猫粮放回货柜准备隔离开这两个男人,“你要的东西都买好了吗?帮我一起去买饲料?”
“好啊!”陶白海不疑有他,随后就跟路子宜一起离开了家乐福。
在此之前,陶白海就说过自己住的地方和楚云是同个区的,但路子宜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都住在帝齐花园里头。只是平常楚云和路子宜都宅在公寓里,都不怎么出门才没碰到。世界其实真的不大,有缘总是可以相会的,即使那是段孽缘。
买完饲料又吃好晚饭,陶白海把路子宜和小鸭子送到家然后回帝齐花园去了。路子宜躲在窗口,看他的车子离开了自家的小区后才又偷偷带着便便坐上了地铁。
其实,她还是很担心的:虽然陶白海和楚云住不同幢,但再怎么说都是同个帝齐花园的住户,要是现在过去会不会又撞上了呢?但楚云那家伙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不好好安抚一下谁帮她养便便呢?为了不连累便便这条无辜的小生命,路子宜决定拼了小命也要冒险一次。
她谨慎地潜到了楚云的门口,都插好了钥匙又拔了出来:这回儿是自己做错了事,再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太没有道歉的诚意了!于是乎,路子宜按了门钮,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等楚云开门。楚云不知道是没在里面还是有意刁难路子宜,不管她怎么按都不开门。
路子宜拍拍便便的小脑袋,安慰它也安慰自己:“哥哥好像不在家,我们等等他吧。”她把便便的小箱子放在身边,自己也坐了下来,打开手机边玩游戏边等楚云开门。果不其然,过了一两分钟,楚云就开了条缝给两人:“要是你就这么走了,我是绝对不会开门的。”路子宜乐呵呵地抱着便便的小箱子,跟在楚云身后进了公寓。
“钥匙呢?”楚云径直走到阳台,继续拿起啤酒罐子喝酒。
“嘿嘿,你就是我的钥匙嘛,怕什么?”路子宜直接扯过阳台门口的蹭鞋垫,靠着楚云的躺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楚云斜眼看了看她,很鄙夷地骂道:“你这丫头,脏不脏呀?起来!大半夜的,地上凉!”
路子宜歪着头靠到楚云的腿上,蹭呀蹭:“还生气不?楚大侠?”
楚云抽出自己的手,用鼻头“哼哼”地笑了笑,顾自看着夜空喝啤酒。路子宜继续笑着,但也不再说话,陪着楚云看星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云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很空洞的地方传来:“丫头,你到底跟那个相亲的男人打算怎么办?”
路子宜正看星星看得出神,轻轻地“嗯?”了一声。可楚云没有再问,又打开了另一罐啤酒。
就在楚云以为得不到她的回答时,路子宜突然开口说了起来:“还能有什么打算?再过段时间就带他回去见见家长,爹妈看着顺眼了就打算结婚呗!相亲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嘛!”楚云放下罐子,转过头看她。路子宜也很默契地回头看他,笑得一脸大无畏。
“是吗?”楚云又抬头看夜空,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那么多的云朵,星光微弱得可怜。
“陶白海虽然也有缺点,但学历好家世好工作也好,我爸妈和姨娘都很满意。对!而且他们都说他以后一定是个可靠的老公,要是能嫁给他,绝对是我捡到了大便宜。对!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路子宜的语调听起来真的好像很轻快,说一句就自己用“对”肯定自己一句,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自信。
“你很喜欢他?”
“蛮喜欢的。经常带我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还会教我公司里要怎么做人处事。”路子宜扳着手指数陶白海的优点。
“那么,你爱他?”
路子宜愣了一愣,甩甩手潇洒地说:“这有什么重要?多少相爱的人结婚了又离婚,当初明明爱得轰轰烈烈,到头来还不是分道扬镳?反倒是那些相敬如宾的人却携手到了白头,不是吗?”
这确实就是事实,楚云对她的反问无力否决,偏过头去不想看她挑衅的眼神。路子宜看到他的沉默,心里莫名地失落:其实,还是希望有人来反驳她的……可惜,楚云与她,都是同为天涯沦落人。
“我跟你说过吗?我爸爸和妈妈感情不太好,两个人已经分居近十年了。但我妈一直为了我,僵持都不肯签字。真是个傻瓜,烦死了。”路子宜把头移开,双手撑在身后,仰起脸,“但是你知道吗?自从我和陶白海在一起后,我爸开始会打电话给我妈问我们两个人的进展了哦。每次我爸给我妈打完电话,我妈都会兴奋地再给我打电话,问我说会不会要是我和陶白海结婚了的话,爸爸就又回家了呢?”
“你怎么回答?”
“说实话吗?”看到楚云点点头,路子宜自嘲地笑笑,“虽然我每次都很无情地告诉她:绝对不可能!但其实,我的心底还是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会的,应该会的……吧。这么矛盾,好笑吧?”
楚云没有笑,只是打开了另一罐啤酒递给了路子宜。路子宜接了过来,没有喝直接放在地上,好像洪水爆发了一样,说个不停:“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爸从菜场外面买了只小鸭子回来,比便便还小些,黄橙橙的,跟小桔灯似的。”在之前,路子宜从没跟楚云说过自己的事,怕楚云听不懂所以又补充道,“那时候我们全家刚从乡下搬到城里,为了赚钱我爸妈一直很忙,所以就把我送去了寄宿学校。那时候我很爱哭,超级怕孤单的。两星期才能回一趟家,回来了爸爸妈妈却都不在。所以放暑假的时候爸爸就想出这么个办法来,想给我找个‘朋友’。”
明明没有喝酒,但路子宜就好像喝醉了一样,语无伦次:“那小鸭子估计是只公的,它就是喜欢缠着我。跟在我屁股后头,跟小尾巴似的。我呢,从小就是个野孩子,不像其他女孩子,喜欢洋娃娃关爱小动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讨厌那鸭子老跟着我。”
说着,路子宜摸摸箱子里的便便,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们住三楼。小朋友叫我出去玩,看着小鸭子,我就很想拿它炫耀一下。可刚伸手它就整个扑到我的手掌里,毛毛的,还拿嘴不停地戳我,真把我吓坏了,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出去玩儿了。谁知道小家伙紧紧地跟着我,我下一阶楼梯,它就也跟着下一阶。可是那矮矮的楼梯对它来说就高了,比手掌还小的鸭子,走一阶就摔一阶,滚几个跟头了继续摔。我看着它,有些可怜它但还是不敢去碰它。到后来,它实在速度慢得要死,我就自己蹦蹦跳跳地跑去和朋友跳皮筋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小鸭子竟然摇摇摆摆地找到了我,小朋友们都尖叫着抱它,只有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自疚。”
“那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发现小鸭子的饭量变小了,连叫声都变得有气无力了。但它还是和以前一样,老跟在我的脚边。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它用嘴巴戳我的感觉,浑身发毛、浑身不舒服,我真的不喜欢它这么粘我。”说着又摸摸便便,嘟着嘴点点它的脑袋,“便便同学,说实话,要是我真够喜欢你,肯定还是有办法在家里养着你的。但是,我真的对你产生不了太多的爱心啊。抱歉啊!幸亏你有哥哥照顾,对吧?”
楚云表情有些复杂,看着她的脸显得有些严肃。路子宜故意捧着便便,拿便便戳他。楚云干脆夺过便便,把它围在臂弯里:“别欺负便便!那你之前的小鸭子叫什么啊?”
交出了便便,路子宜拍拍手想也不想地回答:“它没有名字,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给它取名字,它就死了。因为它死之前的几天都没怎么吃饭,所以大家都以为它是饿死的。只有我知道,它肯定是下楼层时摔呀滚的,被累死的。只是那时候我虚荣爱脸子,所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乐得轻松。”
楚云看着路子宜,眼波绵绵的、稠稠的。路子宜伸了手挡住他的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楚云不说话,巴眨着眼睛,仿佛透过手掌也能看到她似的。楚云的睫毛又长又密,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地、痒痒地刺激着路子宜手心的神经:“放心吧,我既没在同情你,也没在可怜你。”说完,伸手把路子宜挡在眼前的手拉了下来,笑得一脸明媚,“喂,你是不是背着我还给便便取了个名儿啊?黄丫头还是什么的?”
“嘿嘿,被发现了?”刚刚陶白海在超市里说的这个狡猾的狐狸都记着呢,“陶白海怎么说都是海归高级人才,我没好意思在他面前‘便便、便便’地叫,所以随便扯了个新名字而已啦。但是说到这个名儿,灵感还是来自您呢,楚大侠!”
“什么意思?”楚云也从躺椅滑到了地上,和路子宜并排而坐。
“你看啊,便便不是全身黄毛嘛,而且又是我的宠物,你呢,平常喜欢叫我丫头,所以总结起来就是黄丫头了!”
“哦~原来如此!好像比我的便便取得更有意义些嘛。”他捧着小鸭子,用鼻子蹭它的嘴巴,“好吧!既然是路子宜的东西,就由路子宜来决定你的名字,所以,以后你就叫黄丫头了。黄丫头,黄丫头!”楚云逗着黄丫头,咯咯地笑,笑着笑着压着路子宜就躺到了地上。
“喂,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老拿我肚子当枕头,要越靠越大的!”路子宜不满地推推他的脑袋抱怨道。
楚云故意在肚子上蹭了蹭:“有肉才软、才舒服!”
路子宜不再和他斗嘴,右手轻轻地放在了楚云的脑门上:“我从小就是这样,讨厌被人依赖、讨厌被人粘着,冷血的很。所以,你别太眷着我了,哪边凉快就哪边去,哪个美人温柔就哪个美人那儿去,明白了吗?”
楚云很无所谓地回答她:“丫头,别太拿自己当根葱了啊。也没什么人依赖你,粘着你吧?不过是只鸭子,和哺乳动物还是不一样的。对吧,黄丫头?”
路子宜看他和鸭子玩得起劲,有趣得很,终于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