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楚辰月坐下,倒了两杯茶,“炎清,坐。”看着有点局促不安的炎清,楚辰月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有点心疼。
炎清坐下,接过楚辰月递过来的茶。
“炎清,你刚刚听清楚了,我叫楚辰月,颜儿是我的小名,除了我——”楚辰月顿了顿,“除了我家人,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小名的人,我放了一场大火,把整个右相府烧了,就是为了逃离那个地方,但是我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找到这里来。”简单的几句话,算是把事情给解释清楚了,既然已经摊开了,那就要说明白。
炎清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给他解释,她会给他说清楚,微微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我叫欧阳诺,炎清是父皇给我取的名字,五年前,我被我母后派人追杀,那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再继续存在的话,根本难逃厄运,所以,我消失了,今天,我之所以会在皇兄面前出现,我只是不想皇兄为难你,不想你被皇兄抢走。”她不知道,当他在门外听到皇兄说要得到她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多慌乱,有多愤怒。
“炎清,我不管你曾经是谁,但是只有一句,从今以后,你只是炎清,你可否能答应我?”楚辰月凝视着炎清,等着他的一个答案,她动心了,她知道,就在他闯入门将她搂入怀中的那一刹那,她明白了自己的心,这个人,她愿意依靠,这个人,她想要依赖。
没有任何的犹豫,炎清马上就答应了,“当然,我只是炎清,只是你的炎清。”后面半句,有点试探性的味道,他在试探,她是不是也对自己动心了。
炎清的试探性是那么的明显,楚辰月自然明白,面部的表情有了动容,最后,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只是简单的一个字,足以让炎清雀跃,两人都不是那种热情的人,这样的两个人,不会和像别人那样轰天动地,但是这样的情感确实最真实的。
“皇上不会就此罢休的。”楚辰月了解欧阳墨的为人,正如上官逸所说,欧阳墨是那种只要看上了,就一定要得到的,对于东西如此,对于人更是如此。
炎清脸上的喜悦悄然退去,“皇兄对你动了心思,已经不是一两日,想要彻底地让皇兄死心,需要从长计议。”
楚辰月点头,表示同意,突然,脑子里面闪过些什么,目光定定地看着炎清,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考虑自己脑子中所想方法的可行性。
“你想说什么?”炎清倒是很喜欢被她这样凝视着,此刻,在她的眸子里,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楚辰月猛然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炎清,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中千年寒蝉的毒吗?据我所知,皇上并没有赐过毒。”楚辰月突然将话题转开了。
炎清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悲凉,被楚辰月看在了眼底。
“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炎清伸出手,拨了拨楚辰月额间的碎发,“是我母后给我下的毒,她想要我帮助皇兄守护江山,但是又担心我会谋权篡位。”
炎清说话的语气是如此的淡然,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可是,却让楚辰月的心里十分难受,这种被亲人抛弃利用的感觉,瞬间让她联想起了自己。
炎清的手指停留在了楚辰月的脸上,轻轻抚摸着她光洁的脸庞,“但是,我却一定都不恨她,我反而要感谢她,要不是她给我下了毒,要不是五年前她派人在我毒发的时候追杀我,我也不会遇上你。正是因为她,我才遇上了你,你给我压制了毒性,我才有机会逃离。所以,颜儿,如果是为了遇上你而要遭受之前的磨难,我觉得都是值得的。”
炎清是第一次和楚辰月如此亲密,但是楚辰月竟然没有反感,任由他有点粗粝的手掌在自己的脸上上划过。
“其实,在漠北的时候,我已经记起你了。”楚辰月说出了事情。
“认出不认出,已经不重要了。”
确实,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们俩在一起,就好。
两人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对方,但却觉得拥有了全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这边皇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另一边楚家的人再次找了上来。
“我说了,楚家的人不见。”楚辰月甚至头都没有抬,直接就拒绝了。
小易很为难,“可是,师祖,楚老爷已经在门外站了三个时辰了。”这师祖是怎么了?平时虽然冷清,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呀。
楚辰月站起身,微微叹了口气,“你去告诉楚老爷,就说皇上这几日天天会来。”她不想见皇上,也不想见那个人,那个人如果知道皇上在此,自然不会再这样光明正大地招摇,毕竟,他和自己一样,犯了欺君之罪,她可以不顾什么,可是他却不行,他还有儿女,还有夫人,想到这儿,楚辰月的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摆了摆手,没在说什么。
小易得令,听话地把楚辰月的话告诉了已经在楚和馆门口站了三个时辰的楚佑天,楚佑天的神色微微一怔,他知道不能让皇上见到自己,不然,自己的一家人都会因为自己而受难。
“皇上和颜儿——不,我的意思是楚大夫见过面吗?”颜儿所犯的也是欺君之罪,毕竟她是自己的女儿的,自己又怎会不关心她呢?只是,当初有太多的逼不得已,所以,才让她受苦了,自己心里最愧疚的就是颜儿,自己这个女儿。
小易点了点头,“师祖已经去见过皇上了,楚老爷,您还是请回吧,我们家师祖做的决定,是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的。”
楚佑天自然明白小易的意思,同样,颜儿不想见的人,是不会见的,那是他的女儿,她的脾气,他又怎会不知道呢,只是,他们是父女,总不能这样一辈子不见面吧。
可是,又想到皇上,最后,楚佑天还是离开了,等皇上走了,他再回来,他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但是,他要补偿颜儿。
“师祖,楚老爷已经走了。”楚佑天走了之后,小易就会去告诉楚辰月了。
楚辰月的目光暗了暗,什么都没有说,她知道那个人会走,他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的家人,肯定会走的,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难受。
深吸了口气,似乎要把这种难受给驱出心底,弯下身,继续自己的事情,只是,心思已经没有在自己平时心爱的药草上面了,脑子里面一直回放着那天的场景,那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还有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她的认知里面,那个人才死了十年,但是他却有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儿,那么,她又算什么,她不过只别人不要了的东西而已,娘亲和哥哥不要她,唯一的父亲也不要她,她就是注定被别人抛弃的人。
楚辰月回过神的时候,一株好好的药草,已经被她捣成了碎渣,完全不能用了。
看着被自己弄坏的碎渣,楚辰月再次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说不在意就能不在意的。
站起身,不打算继续弄这些药草了,要不然,更多的药草就被自己给浪费了,皇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还有那个人,两桩事情凑到了一起,真是让她很烦心。
楚佑天没有走多久,欧阳墨来了。
“皇上。”楚辰月在看到欧阳墨的时候是非常淡然的,甚至在那儿气定神闲地给欧阳墨倒了一杯茶。
欧阳墨拿起楚辰月为他倒的茶,轻轻地喝了几口,“还是和当初在右相府喝到的味道是一样的。”那种淡雅的清甜入口,让他心里划过千层浪。
楚辰月自己喝了一杯,“皇上想要在此住几日?”
欧阳墨又喝了一杯茶,“朕最关心的两个人都在此处,朕并不忙着走。”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不走,我也不走。
“皇上请以江山社稷为重。”楚辰月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声音是淡淡的。
欧阳墨的嘴角却不经意地扬起了一个弧度,这语气,这声音,和她在朝的时候,声音是语气都是一样的。
“楚卿,你还是那么地关心朕的朝政呀。”语气里面的愉悦并不掩饰。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淡淡一句,把欧阳墨心里的一丝丝愉悦给直接冷了下去。
“楚卿,朕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无论是你也好,是阿诺也好,都不应该留在此处。”目光似乎是清浅,但是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霸道,还有楚辰月看得清楚的势在必得。
“皇上,您觉得,如果要回去的话,为何还要逃出来?”楚辰月用的是逃,故意的一个逃字,刺到了欧阳墨的心。
欧阳墨又喝了几口茶,才满微微地开口,“楚卿,你如此聪明,也应该知道,有的人,生下来就应该在固定的地方,就算是再不愿意,他们也只能属于那个地方。”
“那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死了,就能离开了。”慢悠悠的声音里面透着一股冰凉,她就是在威胁欧阳墨,要么让我死,要么让我走。
欧阳墨的拧起了眉头,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和自己回去。
“楚卿,朕和阿诺同时皇室子弟,为何,楚卿在短短的几月能够倾心于阿诺,却一直看不到朕的心呢?”算是吧话题给转开了。
“皇上,您知道,炎清身上有哪一点是您没有的吗?”
欧阳墨不做声,在等着楚辰月继续。
“炎清对我,从来不曾想要占有。”
欧阳墨心里一怔,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他心里清楚,如果在之前就知道楚辰月是女子,占有,确实是他所想做的。
“颜儿,我渴了。”两人说话的时候,炎清来了,直接在楚辰月的旁边坐了下来。
“皇兄,您的国家还在等着您。”言下之意是你该回去了。
欧阳墨对于炎清和楚辰月的这种默契,心中很不舒服,他们才相识几个月,却是如此的默契。
楚辰月不做声,给炎清到了一杯茶,却是直接递给了他,并不像给欧阳墨一样放在桌上。
“阿诺,告诉朕,为何要突然离开?”对于炎清离开的事情,欧阳墨真的不明白,如果他要离开,可以光明正大地给自己说,自己大可以给他块封地,他做个富贵王爷。
“皇兄,您不会不知道母后容不得我吧。”声音淡然,恍惚中,欧阳墨似乎有种听楚辰月说话的感觉。
“阿诺,母后所说的话,朕从来没有听过,朕说过,无论母后怎么说,你都是朕的兄弟。”阿诺是自己的兄弟,自己对他,从来都是用心对待的。
“那皇兄可知道,母后在我第一次出征胜利回来就给我下了千年寒蝉的毒,皇兄可知道,五年前,母后在我寒毒发作的时候派人追杀我?”一字一句,全是质问,但是语气里面却没有任何的指责。
欧阳墨心里全是震惊,这些事情,都是他不知道的。
“阿诺,这些都是朕的过错。”欧阳墨的愧疚是由心而出的,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母后会这样做,阿诺,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母后的亲生儿子,为何母后要这样对阿诺,想着自己的亲兄弟这些年所受的苦,他心里难受得不行。
“皇兄不必愧疚,以前的事情,从我离开京城,就当都是前尘过往,而我身上的寒毒也解了,皇兄,放我和颜儿,好吗?”
欧阳墨不说话了,三个人都沉默了,楚辰月和炎清在等,在等着欧阳墨给一个答案,给一个允诺。
最后,楚辰月和炎清还是没有等到欧阳墨的允诺。
欧阳墨只是站起身,说了句“朕回去了。”然后就离开了。
楚辰月和炎清相视了一眼,“皇上很在意你这个兄弟。”欧阳墨对炎清的愧疚,楚辰月看得清楚,五年前,炎清突然失踪,欧阳诺消沉了整整半年,别人不知道,但是身为右相的她,却看得清楚。
“皇兄对我,从来都是用心对待的,他从来没有当成外人,也没有防范过我,只是,母后却不喜欢我,从小都不喜欢,我的存在,只会让母后和皇兄相处得不好。”炎清从来都没有怪过欧阳墨什么,为他守卫江山,为他征战沙场,他从未有过不开心,那些,都是兄弟间该做的。
“颜儿,那个地方容不得我,我的离开,无论是对皇兄,还是对母后,或者是对我,都是最好的,我希望,皇兄能够想清楚,如果他能念着我们兄弟情义,就不要再执着于让我们回去。”自从五年前离开,炎清就没有想过要回去,从来就没有,就算是皇兄来也不行。
但愿真的能够如炎清所说,皇上能够放了她和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