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东珠被烫伤的手,又扫了一眼溅了一地的黑狗血,再看一眼那个垂着头不敢说话的下人,南初雨咬咬牙:她不能再这么下去,她一退再退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太师府里上上下下的欺凌,小姐公子不拿他们南苑当回事,现在连个下人也敢端着一盆黑狗血出现在她面前了。
不过,在找到一个保住南苑的方法之前,她只能先压住自己的脾气:要报仇,就要忍得下这口气,就要沉得住气,要将这太师府里看她们南苑不顺眼的人一个个揪出来,要让他们知道她南初雨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南初雨抿着唇想:所以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太师府里站稳脚跟,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要让他们知道何为现世报!
知道自己现在在太师府的分量,就算是斥责一顿眼前这个女人也是无用,她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下人罢了。南初雨瞟向墙角,绿柳那丫头还在偷听,看来东苑那位青楼歌姬出身的三夫人和三小姐对主母和嫡小姐的身份在乎的很呐。心里暗暗发笑,南初雨心想南初潞也千万把狐狸尾巴藏好,不然万一露出来被她逮住了,定然会一刀砍了她!
“小姐!小姐!”
远处凌霜急吼吼地跑过来,南初雨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八成是娘出事了。
“小姐,大夫人刚刚醒了就哭着要去看大公子,我扶她过去的时候发现灵堂里还站着两个男人!”凌霜气喘吁吁地把话刚说完,南初雨就提着裙裳往灵堂跑。
南初锋生前也是堂堂太师府嫡长子,多少也是得了南怀玉的倚重的,谁知道他一死,也没了什么利用价值,平日里跟随的下人们全散了不说,就连亲爹南怀玉都对他的身后事不上心,找了间没人住的偏僻空房就把棺材停在了这,一口薄棺,一个灵位,就是南初锋灵堂里的所有。
“你们来我儿子灵堂干什么!”还没有到灵堂,南初雨就听到水千波刚刚醒来沙哑的声音,她鼻子一酸,大哥死了,她娘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婉柔和的水千波了。
背对着灵堂大门的是一身简洁白裳,劲瘦的腰身用一条银色的锦带束住,全身上下简单地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很显然这个人素衣常服,应当是友非敌。
南初雨一看急忙往里走。
“大夫人你误会了,本王是初锋的好友,是专门来来吊唁他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南初雨定在原地一步也无法挪动,清寒磁性的声线,就好像是千年的冰雪,又冷又空灵,是燕王的声音。
受尽刺激的水千波却不听,抬眼看到南初雨来了,急忙招手喊她进来。
赫连幽也跟着转身,南初雨心神一震,真的是他!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脚下就像是陷进了泥沼里一步也动不了,那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绝世气度风华,不是燕王赫连幽还是谁,不是那个前世对她最好的,为她而死的人又是谁!
五年前,刚刚满二十二岁的燕王赫连幽,正是他奉皇命巡检四方藩王风光无限的时候,年华正好,再加上他遗传了生母阿蛮异族血统,身子颀长挺拔,面如冠玉而五官深邃,尤其是那一双灿如晨星的眸子,使他宛如天上仙人一般超绝而又气势威临。难怪皇帝会喜欢他,不计较他生母阿蛮只是被废淑妃侍女的卑微身份,也难怪赫连楚那个伪君子会忌惮他,处心积虑要害他。
而这样一个世所罕有的男人,最后居然为了她,死在别人的箭下。
南初雨觉得眼睫微微发颤,她几乎不敢也不忍直视赫连幽的双眸,她慌忙躲开赫连幽投过来的视线,朝他施了一礼:“参见燕王殿下。”
赫连幽修长的双眉微微抬了抬,他看得出南初雨见过他,她那双清丽的眸子里的悸动全数被他看在眼中:“我们之前见过?”
他发现了什么!
南初雨有些慌乱,她清楚地知道前世里她第一次见到赫连幽是在和他成亲的那天夜里。
垂下眼眸来摇摇头:“回燕王,臣女不曾见过殿下。”
是吗?
赫连幽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怀疑,他自己也清楚地记得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南初雨,刚刚在厨房外算是头一次。他二十岁之前一直在深宫长大,二十一岁跟随皇帝外出巡游一年,二十二岁代替皇帝巡检藩王,从来不曾和官宦女眷有过什么来往。但是,他偏偏在眼前这个堪称惊艳的女子眼中看出了千言万语。
是他的错觉吗?
淡淡地观察着南初雨,赫连幽反问:“既然不曾见过本王,又怎么知道本王就是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