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好像有人把茶尽数吐了出来,昕筱侧耳倾听,一道宽厚的嗓音急忙道:“烟儿,这可不能乱说!乖了,这才刚到时辰,怎么能说是怠慢?而且,还不是你自己非要跟来,这下白受罪了吧!”
只听池佩烟冷哼一声,傲气道:“那也是让我们等着了!”
“再说我哪里会受罪了,等下看她那张吃惊胀气的脸,今晚可就什么都值了!”她勾着笑,一脸的拭目以待。
“你真就看不惯姜家的那个小姐?”池炜安擦了擦被茶水溅湿的衣袖,随口问道。
“呵…怎么会是看不惯,明明就是讨厌好吗?我讨厌透了她!二哥,我先说好,一会儿你可不许给那姜昕筱好脸色看!”佩烟咬着牙狠狠说道,仿佛昕筱已经被她咬在了嘴里,磨碎融化,嚼巴嚼巴就咽了下去。
“二哥都知道,一会儿全都依你!”他宠溺地回道。
昕筱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登时就不高兴了,心里不由大喊:合着你这样讨厌我啊,本小姐还不喜欢你呢!
突生一计,她敛了敛怒气,拍了拍已经僵硬的脸,甚至还勾起自己的唇角,翘起自己的眉眼,含笑春风地缓缓入内。怎么说她今晚也是盛装出席,万万不能浪费了服饰和妆容,不是吗?
本来还不想给池炜安好脸色,发发怒意,耍耍脾气,他就不会喜欢上自己的小姐脾气,也不会扯到谈婚论嫁上了。如此爹爹那边也就好说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爹爹应该也见怪不见了。
如今,池佩烟竟然来了,那不用她自己闹,也能彻底搅黄了这顿晚膳。
“咳咳……”池炜安又一次喷了茶水。
昕筱眉轻挑,原来他是这样一副模样,还真是有些草包的感觉,难怪那么迁就池佩烟了!昕筱敛了眉,略带担心的上前,拿出娟帕就要帮他擦拭,柔柔道:“池公子,你没事吧?”
门口突然出现的一道清亮身影,是淡淡的七彩色泽,缤纷斑斓。女子两侧微微泻下的青丝,随着她的脚步晃荡缥缈,掠过空气,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鸾点步摇还晃晃抖着,一步一娉婷。最可怕最失神的是那莞尔的笑颜,锦上添花,好像是上天的点睛之笔,赋予她神一般的风流蕴藉,浮翠流丹。
一时之间,他又呛了茶水。
池炜安猛地愣了神,只觉一股清香飘入鼻中,带着甜甜的青草香味,真甜…
他刚要能碰到昕筱的柔荑,却横横伸出一只手拦下了,佩烟一把推过昕筱道:“姜小姐太着急了吧,这第一次见面就往怀里扑的,我还真是头回见呢!”
“哎?佩烟姐姐,你也在?”昕筱收手后退,恭敬地站到一旁。
池佩烟给炜安扔下一娟手帕,站起,高傲地俯视昕筱道:“怎么,我在这你很不满吗?可是坏了你的好事!?
“姐姐说笑了,怎么会呢?刚好佩烟姐姐你也在,要不我还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昕筱低下头,声音低低的,甜甜的,软软的。
佩烟大惊,不觉抖了一抖,又抖了一抖,不知是被昕筱的那一声声姐姐叫得傻了,还是被她甜腻的声音弄得酥软了。呃,她这是在演哪出?
“你……装什么装!”忍不住,她还是破口大叫了出来。
“咳…烟儿,你怎么这样说话,筱儿都来了,还不快请人家坐下!”炜安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
“开什么玩笑!?”池佩烟嘴一噘,冷哼出声,不顾池炜安的话,自个坐下,脸上挂满了嚣张气焰。
虽然有些尴尬,但他还是敷衍笑过,热情地招呼昕筱落座。
昕筱一听这语气根本没什么威严感啊,看来他平时很溺爱池佩烟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成了今日这骄纵桀骜的模样。不过也不是那么肯定,也有一种可能是他这个二少没什么本事,说话也没什么分量,所以池佩烟并不忌讳这个哥哥。这样也正好,以爹爹的贪心程度,怕是也不会让她委身嫁个二少,因为到时当家作主的一定是池大少,就不关这池炜安什么事了!
舒了口气,感觉今日的事也算有路了。回去只要原封不动地告诉爹爹这个炜安有多维诺,有多无用,有多憨傻,添油加醋多说些坏话就好了!
一顿饭,不间断地说着有的没的。昕筱尽量压着对池佩烟的怒火,虽然她遭受了无数次佩烟的白眼和恶言相向,但她依旧面不改色地笑着,应和着,腼腆着,可怜着。她今日是下定了决心,不给池佩烟气出内伤来就不罢休!
不管佩烟是骂她不知廉耻,说她丑态百出,言她装模作样,她都以笑脸相迎…她就是这样一副小家碧玉,娇柔可爱的模样,就算天塌下来也绝不大声叫喊出一句,如此就算不气死池佩烟,也能腻死!
不过,这个池公子你能不能不要再靠过来了,能不能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穿了怎么办?昕筱不时后退一下,不时挪一下,围着桌子打圈圈转并不好玩,眼看她都要靠着池佩烟了,无可奈何,昕筱只得‘哗’地起身,动静稍稍大了些。
池佩烟一看,以为昕筱终于成不住气了,高兴道:“呦,妹妹这是怎么啦,终于恶心得自己也受不住了吗?”
谁想昕筱依旧面色桃红,嘟哝道:“我喝的有点多了,出去一下!”
炜安一愣便即刻明白过来了,笑着让她快去吧。池佩烟更是一肚子怒气没处放了,刚一出门,昕筱就听到了大声的喊叫:“二哥,你都干什么了!不是叫你刁难她吗?瞧你的样子,巴巴地都要盯出窟窿来了!我跟你说,你要是真看上她我就不再理你了!”
“烟儿,你…瞎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你可能跟筱儿有误会,她不像是你说的样子…”
“你看看你,都叫上筱儿了,真是亲热肉麻啊!”
“你脸红什么劲哪,二哥,哥…你……”
昕筱差点就要笑昏过去了,拉着佑雨一路向下,偏头对佑雨说着笑着,那池佩烟的脸简直都要气绿了……
“小姐,当心!”
可这一声还是晚了些,都怪小姐太过高兴,得意忘了形,连脚下的楼梯也不好好看清楚,说踩空就踩了个空,让佑雨够也没够得着就直直跌了下去。
“哎?啊…”
脚下一蹬,她被带飞而起,一缕黑丝抚上她的面,这淡淡薄荷之香让她心里一亮,一下子竟做不出反应来了。对上男子的眼眸,这是多么冷冽的寒冷之气,瞬间席卷了她的周身,方才薄荷草的舒心之气一下子竟烟消云散了。好可怕的眼,一眼就像是跌进了无底寒洞,冷冻结冰。
昕筱慌乱脱身站好,别扭地将头低下,看着脚上的一双云底绣花小鞋。隐约间感到男子嗤笑了一下,昕筱猛地抬头看他,结果还是对上了这一双冷漠高深的眼眸,方才仿佛是听差了…
“多谢公子…”
昕筱别过目光,不再看人家的面庞了。转眼却晃到了他的腰际,顿时觉得此人不简单了。他腰间配着的一刀一剑,有种能够轻易走遍咫尺天涯的感觉,其中无不彰显出森严和肃穆,再配上他的不苟言笑,还真是…哎?等等…
腰间那撇亮红的弯影是不是凌花刀?只有凌云才会有着和剑相差无几的姿态,要不她也不会一眼认出。旁侧的这把剑倒是一般了些,虽然是赤龙剑,但价值是远远不能与凌花刀相比较的了。
以前在随录上瞄到过,凌花一种极为纤细的刀,不似普通大刀的一粗一细,而是整个刀身都一样的宽厚,不分刀锋刀背,两边皆是刃如秋霜,削铁如泥。原来这把刀的真容是这样的啊,真漂亮!
这是一把泛着青光的凌花,若是正对着日光稍稍倾斜一下,就能看到刀身上细细描刻出的流水波纹了,阳光一动它就真的会转动起来,就像活的一样。可惜啊…她是看不到这奇景了,因为人家是不会平白无故地抽出刀来给她展示…
佑雨奔来的脚步声极大,一下子就惊醒了昕筱,她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腰看了好久,还一脸垂涎的模样。她只好尴尬地抬头,本想傻笑,却发现男子不苟言笑的脸居然先动了,虽带着肃然的威气,却是很有礼地抱拳道:“对姜小姐,就是举手之劳!”
他做了个拱手的动作,锐气少了许多。
“唔…”一下子,昕筱更加尴尬了。怎么他认识她?可她怎么就…就不太认识他呢?
“你是……”谁?
昕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轻巧地卷动衣袖抬步转身了,动作真是一气呵成,潇洒利落。听到昕筱的呢喃,他好像有些牵动,回头又多看她一眼,声音带着不可抗拒地威力,道:“对了,姜小姐,很期待…下回的见面!”
“呃…...”昕筱也不知自个怎么了,竟一句话都没能说完整…他说下次?难道他们还会再见吗?为…
“小姐?这人是谁啊?”佑雨走近时,那男子早已出了门,只留下个完整的背影给佑雨看个全乎。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不是第一次见,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见…”昕筱喃喃说着,你问我,我问谁呀!现在一个头也有两个大了,她努力从记忆里面搜寻那道身影,莫不是哪里来的大侠客!?
佑雨挠挠头不解着,什么第一次,什么最后一次,小姐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算了,我们回去吧,还得应付完饭局哪!“任重道远哦,昕筱迈着沉稳地步伐,温柔似水地‘杀’进了隔间。
男子立在茗芝楼的门口,眯着眼睛往回望了一眼,唇微微扬起一丝弧度。今日的她,倒是与上次完全不一样了,一个素雅淡妆,一个夭桃秾李。
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目,现在开始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