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人家无处留,且寻一处恋洺敕。
春潮融花见梢头,桥月斜栏歌伊人。夏蜻蓬叶挠涟漪,池畔青丝水一方。秋江船高弄柔波,红尘亭台不恋楼。冬泉情梅拂落雪,泛白凝鬓忘悠年。
人头相交涌动,洺敕城一天不知要进出多少人,昕筱抱着潼儿顺着人波流动,阿泫则是背着行李,牵着汇河,时不时扶上她一把,带带路。这一路她们走了不知多久了,沿街的小玩意总是让潼儿流连不走。
“哇!这好多人啊,姨…娘!”潼儿手指着前面,奈何昕筱什么也看不见,潼儿扭动一阵无果后只好煞费口舌地指挥道:“左边,左边!哎,对!再走五步…一步!”
早在进城之前,昕筱就换上了一身妇女着装,脸上也自己好好化妆了一番,抹得老了许多,黄了许多。若是进城了,两个男人带着个孩子多多少少会让人猜疑,不把他们当作拐卖孩子的坏人已是不错了。还是做普通人最方便,最隐蔽。孩子,母亲,父亲,多好多和谐!
阿泫满脸黑线,默默地跟在她们后面,他已经沦落为拎东西的管家之类的。算上一进城的包子,糖人,小花布袋,糖葫芦,要是再买一个刚好就凑够五个了!顺便一提,糖葫芦没吃完,他手里拿不下掉地了!
见着几个小孩买了面具,戴在脸上后高高兴兴地跟着爹娘走了。潼儿也指着木架,大叫着:“哇!好多漂亮的面具啊,那个还有那个,都太好看了!”
潼儿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朝着阿泫扑闪扑闪的,谁让银子在他那儿,而且只有他能看到她的可爱撒娇。她抓起涂着鲜艳色彩的面具,在阿泫眼前晃着,“给我买嘛,这个小鸟面具太漂亮了!”
阿泫不吭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潼儿只好嘟起嘴巴又晃了晃昕筱的胳膊,可怜道:“潼儿以前从未见过这些,面具更是稀奇,皇…”
昕筱立马伸手捂住了潼儿的小嘴,让那一个‘宫’字消失在潼儿的呜呜声中,她笑着应道:“好,买!买!阿泫…”
“好了,潼儿!最后一次了,我们可不能再逛了,得先找住的地方!”阿泫付好钱后,昕筱把面具带到了潼儿脸上,在怀里把她举了起来,带着她晃了几圈道:“我们走喽!”
悦来客栈,有间客栈这样人来人往的客栈她们就不去了,拐七拐八多走了些路,她们到了洺敕东边的街上,寻了家名叫世满客栈的小店。
“呦,二位…三位客官是打火还是住店哪?”跑堂在门口招呼着她们进来,突然瞟到昕筱怀里的女孩儿,便连忙改口道是三位。
昕筱点了点头应道:“住店,还有房吗?”
“有,有!这还没到初春时候呢,人不多,不多!”门口的掌柜抢先回道,他将簿子摊开好客得给她们指着。
“那就一间中等房,对了,喂好我的马!哎,记得要最好的饲食!”昕筱指了指门口的汇河,在桌上放下了二两银子。
掌柜看了一眼外面的汇河,连忙赞叹道:“真是好马啊,客官尽管放心,这马包在我们身上,绝对喂得饱饱的!”
他打了下小二的头,骂道:“还不快把马牵到后院去,仔细着点!”
跑堂也笑盈盈地领她们上了二楼,边走边套近乎,“夫人的女儿真是水灵啊!”
“三位是来洺敕玩的吗,这个时候选得也不错嘞,再有几天就要立春了,旺季的时候客人那叫一个多啊,现在人倒是不多,咱家店里空房间到处都是呢!嘿嘿!”
虽然东邬的国都是安阳城,但洺敕却是最受人欢迎追捧的梦都。它是整国人量最多的地方,有着‘东邬之梦’的美称,一年四季都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歌谣中唱得就好,所有姑娘都梦想着来上一次,圆一回窈窕淑女的美梦。
她们这个时节来,大约快赶上歌谣中的‘春潮融花见梢头,桥月斜栏歌伊人’了,昕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样到了梦城。
对于跑堂的念叨,昕筱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进门后,阿泫给了跑堂几钱银子,跑堂便笑着道马上将茶水送上来!
“今天就住这了,明天买些干粮再赶路!”昕筱将包袱放到榻上,然后听着声音倒了几杯水。
阿泫把玩的东西掏出来给潼儿,潼儿便坐到床上自顾摆弄了起来,软软的床榻让她一会儿便困了,小脑袋一弯就睡着了。昕筱听到潼儿的小鼾声,抿嘴笑了笑道:“赶了两天的路,阿泫也是累了,不行的话我们再要一间房,你也该好生休息休息了!”
再让阿泫守夜,不知还扛不扛得住呢!两天两夜马不停蹄,她们只有吃饭时才停下来休息过,其他时辰都在马上度过了,相信这样她们应该是赶了不少路,不会被追上了吧!
要不是洺敕的热闹感染了潼儿,稀罕的玩意让她眼花缭乱,她早就哭天喊地,累倒在地了。在马上奔波时,潼儿哪里都不舒服,睡在林里已经让她浑身酸疼了,潼儿不停苦叫道:“还是打昏我吧,至少昏着不会难受了!”
其实她们这最辛苦的不过阿泫一个了!
“越是平静就越是危险,即使是这种时候我们也不该放松!”阿泫喝了两口茶,拒绝了昕筱的提议。
虽然魅族阁主说要护她们一路,但那晚以后便再也不见踪迹了,他那么危险的人,不见也好。她们的敌人不少,万加小心总为上策。
“那阿泫现在睡会儿吧,晚上还要守夜呢!”昕筱将潼儿往里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来让阿泫躺下。
是夜。密林疏影森森,几抹身影纷纷窜出,跪了一地。
“说!”黑袍男子转过身,一副妖冶的死人花面具映入人眼帘。
“阁主,属下去安阳打听过了,并没有人见过画中的女子。”跪在最前面的男子小心地说道,递上了那幅画。
冥夜眯起眼睛,吃惊道:“没有?”
“是!”
真是奇了!居然没她这个人?冥夜冷下了脸,这女人究竟什么来历?他接过了那幅画,问道:“那贺兰珺那边呢?”
“回阁主,贺兰珺昨日下达了举国缉拿反叛的旨意,是温王贺兰琰!”
“哦?温王?”又换成贺兰琰了?冥夜起了一丝趣味,这贺兰珺还剩几个兄弟不会反叛?
“是,据说几日前温王贺兰琰抗旨独行,还在匚墑城外屠杀了几百无辜士兵,残忍至极,贺兰珺知晓后大怒,诛其封号势必全力围杀!”
“哦?这样看,东邬已有两个王爷反叛了?”冥夜勾起一抹邪笑,手下却不由展开了那幅画,画上描绘的女人眉眼甚好,虽有着清秀的面容,却是一副普通的相貌。他蹙眉看了看,那个女人分明是长这个样子,怎会有差?
地上的男子也是轻笑了一下,他回道:“东邬这次闹得可够大了,兄弟相争,北楚又在浦金强攻,内忧外患,这回贺兰珺怕是无力兼顾了!”
“哼,贺兰珺是什么人?怕是没有表面上看得这么简单,他身边还有其他什么事吗?”冥夜冷哼一声,贺兰珺怎么说也是君王,这世上没有傻的,哪会有人会坐以待毙,等着灭亡侵城?说不定在某个角落又会出现什么惊天的转机了!
“大事也就这一件,小事倒是有一堆!”
冥夜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小事一堆?
“宫里死了孩子,死了妃子,还都是两个!”男子低头汇报着贺兰珺后宫里的琐事,要说这女人狠起来…也真是蛮凶的!
“孩子?多大的孩子?”冥夜眯眼,好像寻得了一些线索。
“一个还未出世,一个大约是两三岁的女孩吧…怎么了,阁主?”地上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阁主,他们阁主何时关心起这些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仔细说说那三岁的女孩!”
“唔…”阁主今日有些反常哪!男子不解,却还是赶忙将自己调查到的琐事交代了一遍:“那女孩的娘亲是御史家出身……哦,对了,她还有个妹妹,听说比她先死了三天,生前还被赐婚两次,一个是晋王,一个是温王,不过都被退婚了……”
还有这样的女人?冥夜看了几眼他亲自绘的画像,蹙眉道:“我要知道那被赐婚女人的死因…还有长相!”
“啊?属下去办!”看他们的阁主不像是在玩笑,男子赶忙答应道。
“对了!阁主,这是高堂主给您备的衣裳!”男子恭敬地将包袱呈给阁主,犹豫了一番还是小声道出:“高堂主说他能帮阁主撑几日,但翘袖的人迟早会找过来,堂主让属下提醒阁主时日不多了…”
冥夜抬手接过包袱,接着又一掌拍飞了他,厉声道:“让高斯做好他该做的事!”
包袱里是一个普通的深蓝面具,样式低调普通,并无新意,但能刚好遮住他面上的疤痕。他脚下凌风,翻身上了绝群,将地上的人尽数撇到身后,驾马扬长而去…
沉沉地睡了一晚上,昕筱整个人都开朗了,潼儿在被褥里滚了滚,怒了努嘴又找周公捉蝴蝶去了。昕筱笑着给她窝好被子,下床伸了个懒腰,她擦过脸出门想备些吃的给大家。
门才推开,跑堂就大大地行了一礼,深深鞠了一躬道:“夫人醒了?早膳已经备好了,请夫人移步大堂!”
“什么?”刚出门的昕筱被跑堂吓得不轻,这才卯时啊,跑堂什么时候都这样勤快了!
难道这就是梦城的魅力与不同?
“夫人,您夫君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跑堂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