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翰满意的抚着自己的胡须,太子未及弱冠就已颇有帝王威严,看来将来会是一个明君,现在王朝危机四伏,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皇帝又偏信小人,不过要扶持太子登基尚须时日,执起茶壶亲手为宇文泓倒了一杯茶,“殿下今年才十二岁,时日尚多,勿须太过急躁。”
“多谢太傅。”他执弟子礼拱了拱手。在这宫里能信任的人不多,太傅不仅是他的老师,更是他人生的引路灯,所以在他的面前他常常不会端起太子的架子,宽以待人是他教给他的人生第一课,但是要他放宽对待的人必定要是有用之人。
譬如那个小女孩,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她,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现在是夏将尽秋将至的季节,夜晚总带着一股子凉气,一阵冷风吹来让那丝丝凉气似乎渗入骨头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因此倒是减轻不少,肚子已经饿得没有感觉了,荀真仍跪在那个走道上,下意识的双臂交握来回地摩擦,企图让自己暖和点。
抬眼看了看四周,刚刚巡逻的士兵过去后,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手往发麻的腿摸去,她很想瘫坐到地上,但这是皇宫,容不得你出一点差错,今天的教训就是一个证明,如果她不是相信了那个于如艺,现在也不会被罚跪在此,如果现在她偷懒,很可能明天那个太子就会要了她的命。
娘、姑姑、哥哥,真儿好想你们,他们说爷爷与爹都被砍头了,真的吗?一想到她在牢里偷听到的消息,她就会浑身发冷,抬头看着那亘古不变的星子:满天的星斗啊,你们能告诉我,我的家人还好吗?
可那星子依然眨着莫名的光线,冷酷地高挂在星空中,她的眼睛里渐渐地蒙上一层水雾。
走道上很安静,不过远处却隐隐约约传来了谈话声,也隐隐地看到两只红灯笼在前方引路。
她抹了抹眼中的泪水,收起了自己的心思,静静地跪在那里。
声音越来越近,“尚工大人,这么晚了,太子殿下宣我们有什么事啊?”这是个十分清脆的声音。
“主子有宣召,我们做奴婢的照做就是了。你们进宫都好长一段时间了,还学不懂不要随意揣测主子的意图?”这个声音十分的沉稳,虽是教训着人,却隐隐带着关怀。
“尚工大人教训的是。”众人都心悦诚服地道。
“咦?怎么有一个小宫女跪在这里?”终于有人发现了她。
“你是今天新入宫的小宫女吧?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跪在这里?”是那个有着清脆嗓音的女子。
她慢慢地抬头看了看站在她前方的人,领头的是一个戴着红玉金步摇的女人,年约三十上下,红灯笼下的她椭圆脸庞上颇为严肃,看不出是怎样的心思,惟有那双睿智的眼睛里似乎有着微微地询问之意,只见一身的紫色宫装在暗夜里格外的深沉,宫装上绣着精美的蔷薇花在红灯笼下若隐若现,而她的后面跟着六名宫女,此刻都围上来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又有人问道。
“我得罪了太子殿下,被罚跪在这里十二个时辰。”她答道。
“太子殿下让你跪的?”
这回说话的就是那个沉稳的声音,她只知道她们叫她尚工大人,“是。”
“真可怜,才八岁的小女孩,太子殿下也忒狠心了,尚工大人,等会见到太子殿下,要不替她求求情?”
“温妮,说过你多少遍,在宫里不许随意诽意主子?”尚工大人朝那个清脆声音的主人训斥道。
“是,尚工大人。”
“我们走吧。”说完,那个尚工大人就不再看她而径自的朝前走着,打灯笼的宫女快速地跟上去,反而是那个叫温妮的宫女常常回头看着她,听到前方有人唤她,她才加快脚步跟上去。
荀真没有回头看着远去的人,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在她家出事后就见到了,往日对她奉承的人现在都拿着鼻孔看人,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区区一名宫女,更是不足挂齿。
寒夜越来越凉,走道上一个人也没有,看来真要在此跪上一整夜,腿已经没有一点知觉了,她感到眼皮越来越重,很想睡觉,很想娘温暖的怀抱。
就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后方却有急躁的脚步声传来,她勉强撑起自己的意志回头看去,红灯笼越来越近。
“你快起来,太子殿下已经赦免你了。”那个女子一看到她,笑眯眯地喘着气拍拍她的肩膀道。
是那个叫温妮的女子,她立刻擦了擦眼,睁大眼仍看到女子端着一脸的笑意,“你快起来,尚工大人为你求情,太子殿下赦免你了,听到了吗?”她边说还边用另一只没有打灯笼的手搀扶她。
就在温妮快要扶她起来时,她却一把拉开了温妮的手,认真地道:“我谢过姐姐的好意,但是姐姐……有殿下的意旨吗?”吃一堑长一智,虽知道这个姐姐可能是好意,但是不能随便相信人,尤其是宫里的人。
温妮吃了一惊,这个小宫女居然问她要意旨?“你不相信我?”
“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如若没有殿下的意旨,我就在此跪到明天。”她很可能把别人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内心有点过意不去,但是谨慎才是生存之道。
她把头低了下来,不想去看这个姐姐的怒颜,不过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姐姐并没有发怒,反而爽朗一笑,“那你等着。”
在她吃惊抬头时,那个姐姐已经打着红灯笼快速跑远了,可能她也不会回来了吧?她的心里有着一丝丝的惆怅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