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那小吏面露痛苦,感到腹腔像被一块石头砸中一样,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柳明看着那小吏趴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样子,感到心里一阵畅快。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偷袭才放心。刚刚那副嘴脸,实在是让他恶心坏了。
那文老,欣赏地看着柳明道:“临危不惧,正气凌然。小伙子,孺子可教也。”
那小吏倒在地上,用手扒着地面,恶狠狠地看着柳明,“你是哪家不知轻重的小子?来啊,王豹刘虎,给我收拾了他!”
此时,菜市边几个光膀子青皮无赖,正在打牌,听到这话,全都站了起来,朝那小吏点头道,“三爷小吩咐,小的们照办。”
几个光膀子无赖迅速朝柳明靠近,其中一个蔑视地看着柳明:“就你这个细胳膊细腿的,爷我弄断几条简直轻而易举。说吧,你要保哪条胳膊?”
柳明心中一凛,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出手太急了,以至于可能栽在这般青皮无赖身上。现在,自己这边可是势单力薄。
虎落平阳啊,柳明心中一悲凉。逃跑他绝对做不出来。事到如今,只能自己硬顶上去,拼倒一个是一个。
这解元郎,要考武举了。
那几个光头青皮刚一靠近,忽然人影闪动,发出一声“嘎嘣”骨头断裂的脆响,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喊声。
那个刚才威胁柳明的光头青皮胳膊被人反制主,正在嗷嗷叫唤。
柳明定睛一看,那制住光头青皮的人,便是刚才在文老旁的屠夫。
“你这个臭虫,还敢对解元郎威胁,还敢对文老威胁?”那屠夫一脸的傲气,手上又一用力,弄得那光头青皮眼泪都下来了,“说说,你自己要保哪条腿?”
“你这个暴民,暴民!”那刺猬眼小吏没料到这屠夫也有这般好的身手。他跳了起来,呼唤着朝远处跑去。
柳明深知,这些恶吏都是当地地痞头子。就算那屠夫是个练家子,也架不住一群人一拥而上。再说,这岳州吏治,柳明也不熟悉是好是坏,水深水浅,也摸不清楚。
好汉不吃眼前亏。
“文老,咱们还是走吧。”柳明建议道。
“你们快逃吧……他们肯定是去喊人了。”几个菜贩不忍他们遭到报复,都劝道。
“不急,不急。”那屠夫却一脸淡定道,“让他们过来好了。”
那屠夫请文老和柳明在一旁坐好,自己则悠然抱胸站着,冷静地看着前方,似乎有心等着那几个差役前来。
而那文老似乎也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柳明猜测也许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心中也稍安了些。
不过,那菜市的小贩可没这么淡定,见到那刺猬眼小吏去搬救兵,他们料定会有一场混乱,互相奔走转告,收拾着铺子,转眼间,那菜市就空了大半。
见此情景,文老叹了口气道:“苛政猛于虎。这岳州的百姓,看来已经是被这帮贪污之吏给弄得怕了。”
此时,乌云遮住了太阳,不见半点阳光。这一老一少一中年三人,就这么坐在空空如也的菜市中,冷风萧瑟,地面的树叶翻卷着,拖曳着地面的灰尘。
柳明感觉,有点武侠片最后决战前的意味。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远处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七八个差役手持水火棍和短刀,瞬间就将文老三人围住。其中一个瘦得如同竹竿一般的中年吏胥喝道,“大胆暴民,竟敢扰乱菜市秩序。还不立即投降,免得皮肉之苦?”
那名屠夫上前一步:“你是何人?”
“本人是县中典史,主管这一带的治安刑狱。你这个暴民,刚才公然出手打伤公门中人,可知罪?”那瘦竹竿回答道。
柳明打了个喷嚏,他现在真的对典史这个词过敏。
那屠夫哈哈大笑:“你手下那个小吏,本身就是弱不禁风,还不如这位解元郎有身手。我看,那解元郎踹你的那下,干净利落,就是那武举人,恐怕也没办法处理得这么干净利落。”
柳明在一旁听了,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想这个时候,屠夫大哥你就别乱拉仇恨啦,万一等一会你失手了,我肯定又要被暴打一顿了。
那瘦竹竿典史也是一个知晓利弊之人,他看了一眼柳明,小声对旁边人说道:“等一会,那个解元郎你们别动手,他是有功名的人。把他打伤了的话,万一那个州的官府问责下来,咱们就给知州老爷惹了麻烦。”
“妈的,便宜那小子了。”那刺猬眼小吏望手上吐了口唾沫,不甘心地望着柳明说道。
那屠夫云淡风轻一笑道:“你这个典史,说得好。怕是你等会,不仅伤不着那解元郎,恐怕还要给他道歉。”
那瘦典史脸露狰狞之色:“你这个江湖莽夫,还不知道官府的厉害。任你一个江湖侠士武功再高,跟官府对着干,有出路吗?我已经派人调派岳州厢军前来。我看你的武艺,对付得了那一百厢军壮士吗?”
那屠夫一边拍手,一边冷笑着朝那瘦典史走去:“你这典史当得还挺精的。若能改邪归正,也能为岳州百姓出一份力。”
接下来,柳明只见那名屠夫掏出一块腰牌大小的东西,朝那几人挥舞了下,又指了指城的东北角。顿时,那名带头的小吏脸上傲气全无,面如土色,双腿一软给跪了下来。紧接着,周围的人也便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个个瘫软在地。
让柳明惊奇的还在后面,那屠夫朝柳明这个方向挥了挥手,那几个差役立即跪在地上,狗刨着一般爬到柳明面前。
“解元郎相公,我们有眼不是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解元郎大人,您就放过我们吧!”
连刚才那位瘦脸小吏,此时也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满脸的恭敬,抱着柳明的皂鞋道,“解元郎大人,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柳明十分意外,自己虽为解元郎,但是还未有过官身,按理说对方一名典史,也没必要对自己如此谦恭。那瘦脸小吏抱着自己脚又捧又亲的,实在恶心。他想挣扎起身,却见那屠夫对这眼前的一幕眯着眼睛,一副欣赏的姿态,心里暗骂对方有些变态。
“解元郎,你坐下。”那屠夫一只大手按住柳明的肩头,将跪在一旁被柳明踢过一脚的刺猬眼小吏提溜到柳明面前。
“你说说,刚才他踢了你一脚,你是不是想着怎么报复?”那屠夫孔武有力,一只手压在那跪着的小吏肩头,如同泰山压顶。
那小吏浑身竟然颤抖起来,他脸色发白,讨好说道,“能被解元郎踢上一脚,也算是有福了。小的平日骄横跋扈惯了,多亏解元郎这一脚……将小的踢回了正轨。这一脚……真是提神醒脑……”
那屠夫哈哈大笑,用手在那小吏后脑勺上狠狠一拍:“你小子,果然油嘴滑舌,鬼机灵多,死人都能给你说成活的了。”
那屠夫恭敬朝文老鞠了一躬,“您看……”
“放他们走吧。”文老挥挥手。
“文老,他们这般冒犯您,您就这样让他们回去了?”那屠夫无法释怀道,“在下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尝尝才好!”
文老摇摇头,训诫道:“以德服人,以法治人。点到为止。我们不是岳州府衙,这今后教训的事情,让岳州知州去做就好了。”
柳明担心道:“万一那知州也不是什么好家伙呢,他要是报复起来怎么办?”
屠夫不屑一顾道:“一个知州,怕他什么!”
柳明心里一惊。对方对于岳州地头上最大官,都这么不屑一顾。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柳明推测,这位文老,至少也是都转运使或者五品以上的京官。只是他为何在这里卖鱼,或是又有什么别的目的?他暂时不得其解。
“柳小相公……”文老转头看着柳明,“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也是难得的缘分。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这样吧,如若你不介意,到寒舍小酌几杯,如何?”
那屠夫听了赶紧恭喜柳明道:“解元郎,你可是中了头彩了。我们文老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请人到他的住所,就连汴京的……”
文老一声咳嗽,那屠夫赶紧用手捂住嘴。
文老相邀,柳明自然是高兴答应着。他跟着对方,一前一后,边走边聊,拐进了小巷内。路上,时不时地有几个便衣的壮士跟着自己,而那屠夫和文老却是脸色平静,似乎习以为常。
三人没走多久,一处简陋的平顶小屋出现在柳明眼前,墙漆斑驳掉落大半,连那栅栏也东缺一个口,西缺一个口。柳明感到有些诧异,听那文老和旁边屠夫打扮人的口气,至少也是五品以上京官。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是京官?既然如此,为何住在如此破落地方,难道在躲着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