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没有星月。
路,长得没有尽头。
车,如脱疆的野马,不知疲倦地狂奔在不知名的大道上。
黑暗中,为珍莉照亮前方的是雾炮车的两盏圆灯。然而,因为伤感,珍莉看到的只有黑白两色,亦幻亦真的闪速街景,她满脑子都是德那血肉模糊的肉身,根本无心去关注自己身在何处。
不晓得开了多久,当远端街道上矗立着一根带手脚的‘杆’状物时,珍莉才回过神,直觉告诉她,那肯定是个人。当然,在这渺无人烟的大道上,能出现的人只有一个。也正因如此,她竟泛起一种冤魂索命的错觉,嘴上不自觉地颤抖默念:“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别吓我!”
有了上一回的罪过,珍莉下意识地提了提右脚,缓缓减慢了车速。溜了好一段车,直到与那人型‘杆’的距离缩至百米内,她才看清一切:那确实站着一个人,通体腥红,裹着一层浓厚的雾霾,正是刚刚压车底的德!
单是这阵势,珍莉就被吓得全身毛孔紧缩,四肢失去了控制,差点儿把油门当成刹车。
珍莉不是蛇蝎腹黑之人,更不是魔鬼,所以,这一次,说什么她也不会再从德的身上碾过去,无论出于复活次数亦或人道主义,她绝对不会再犯。不过,面对并不宽敞的道路,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珍莉却看到方向盘右方不停闪烁的一个微小红灯。斜眼细看,她发现,这个小红灯的标识是一个数量格,而且图标为波浪型,遂想:‘这…难道…’冥冥之中,她的右手俨然着了魔,不自觉就按下了小红灯旁的按键。
随即,‘BI’声响起,珍莉身后的车厢也响起了器械运作的连锁反应。
一阵酝酿过后,小红灯变成了小绿灯,眨眼功夫后,它又瞬间消失了。未等珍莉反应过来,车顶便传来轻微的波动,然后,随着‘轰’声传出,一条粗大的雾状水柱沿着抛物线直击前方几十米开外的德。
透过宽阔的挡风玻璃,珍莉目睹了一切。虽然,对于痛苦挣扎的德,她颇感难受,但,鉴于那些水雾可以驱散邪恶的霾雾,她只好硬下心肠,静候佳音。
车外,那些附在德身上的红霾被顷刻打散,逐渐消失,甚至也有极少数成功逃窜的,无论何种结局,它们都发出了鬼哭神嚎的尖叫,似乎在表达着极度的不甘心。
看着‘敌人’被打得落花流水,珍莉不免窃笑。这或许是连日来她最为舒心的时刻。
终于,水柱结束了攻击。得了便宜,珍莉并不打算卖乖。趁着红霾溃不成军,而且其后援力量也还未到位,她急忙驱车离开,抛下了不醒人事的德。这一趟的逃亡,她足足驾了50多分钟的车,算是无惊无险吧!
其实,珍莉不是没有担心的事情:一来,她再也没接到爱莉的任何提示;二来,车子就快没油了。这意味着,若在前方遇到围攻的话,她又会陷入危机,无法自拔。安生的日子还早着呢!
忽然,道路两旁亮起了无数的幽蓝鬼火。
‘不会是怕什么来什么吧?’珍莉惊了一下,但也就是一瞬。因为,经过短暂的观察,她感觉那些鬼火没有恶意,更像是引路的标记。于是,她决定沿着鬼火道前行。
车子徐徐前进,两旁的风景不断后移,消失。这俨然人类平淡的一生,在一成不变的环境里,即便看不见尽头,却还是要拼命朝前行进。毕竟,希望或许就在前方。
渐渐地,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类似仓库的建筑物!
这座仓库,与往日所见没什么差异,既朴素,又简陋。总体为一平层,屋顶呈约160度角,自然地架在砖墙结构之上。本来,一座仓库不值一提,但荒郊野外,除此建筑外,别无他物,这就有些诡异了!
透过远光灯,珍莉看到,车子与仓库正门之间隔着一道足有几十米宽的‘死海’。在灯光照耀下,这片‘海’不仅漆黑,而且还很泥泞。当即,她感到压力山大。因为,要渡过这片‘海’,弃车无疑是必定的选择。
权衡了好一阵子,珍莉最终决定下车,即便前方有埋伏,她也只能如此,谁让雾炮车是转败为胜的唯一筹码呢?她必须保证车子的安全和完好。
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在下车前,珍莉提上了副驾驶位底端的一根铁水管,虽说这‘武器’出现的毫无常规可言,但只要有用,她才不管奇不奇怪。调了调呼吸,默数五下后,她毅然推开车门,果断跳下车。
奇怪的是,户外一切正常,没有半分让人不安的压抑。不过呢,诡异的状况还是有,那就是这附近除了仓库和泥海外,再也找不到第三样参照物,地上连草胚都没有,直接全是石子儿铺垫。
挠了挠后脑勺,珍莉想不出所以然,遂立即开展趟泥之旅。她先把铁管插入泥泞,却发现50公分的管子竟陷了3/5的长度,即便泥下并非流沙质地,但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仅比那石子儿路更绵软,而且还不好迈腿。
果然,到了亲身体验之际,珍莉就感到力不从心了,因为体重和地心引力的作用,没走几步,她的一双小腿便被泥泞完全‘淹没’。那泥泞似有吸附之力,它紧紧裹住珍莉的双腿,企图阻止对方的前行,而且,趁着珍莉借力移动,它还‘咬’住了铁管。
当发现铁管已经无法拔出时,珍莉已离岸两米多。此刻,她可以选择后退,毕竟那样更快捷,但,她执意继续前行。不料,没有了辅助物的协助,她把所有的重量都泻在了双腿之上,这意味着更加的泥足深陷,每抬腿挪动一步,她都要散尽浑身力量,以此与具有千斤神力的泥泞抗衡。
短短的几十米距离,用时却变得绵长,俨然经历了几个世纪的痛苦。最终,珍莉不得不手脚并用,‘爬’着向彼岸进发,内心不免念叨:‘这何时方休啊?’
时间如流沙,一瞬一瞬地从珍莉的指缝间溜走。历经二十多分钟的穿越,在累得四肢疲软的情况下,珍莉安然抵达了彼岸边沿。这里与仓库的边墙仅相隔五十公分,地面没有石子儿,却是满地杂草。
‘哎哟,我滴娘啊~~~累死了!呼呼呼……’如是想,珍莉半趴在杂草之上短暂歇息,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翻出泥海了。喘息间,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左肩一阵沉重,似乎被什么重物搭住了。
这荒郊野岭的,别说人了,连树木都没有,何来重物之说?所以,珍莉只能倒吸冷气啊!眼下,她手无寸铁,体力又不支,即便出来只狗,她也打不过,遂万念俱灰,犹如死神附体般消极。
半晌,一股熟悉的声音从珍莉身后传来,对方说:“女士,我是爱莉!您一路辛苦了。这里是我为您准备的安全屋,即人类所说的驿站。附近的范围都是安全的,所以,请您安心休养。其余的一切由我替您处理。”
‘我去~~早说嘛,害我一惊一诈的。’吐槽过后,珍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未等回神,她只感全身颤动,脚下俨然装了升降器,整个人被一股怪力缓缓上举,逐渐脱出泥泞。几十秒后,她就完全悬浮于泥面,借势,她划动手脚,以笨拙的太空步‘迈’向草地。
万万没想到,刚平稳落地,珍莉的双腿就不自觉地僵直发弱,身体顷刻倒地。
见状,躲在暗处的爱莉不太放心地问:“女士,您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
“我,我好像瘫痪了……”珍莉半带忧郁地回答。恍惚间,她感到一阵轻风拂绕自己的身体,似乎有只无形的手正在抚摸自己的双腿。她晓得,这是爱莉在为自己检查身体。
很快,爱莉完成了检查,并说:“女士,您的身体机能很正常。”
珍莉消极地说:“别骗我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肯定是脊椎坏了,所以双腿没了知觉。你别担心,跟我说实话吧!”
爱莉马上回应:“女士,您想多了。因为您的身体裹了太多的泥泞,而那些泥泞一旦接触空气就会快速变干,换句话说,您的身体现在暂时变成了陶制品,行动肯定不太方便。”
听毕,珍莉的脸刷一下涨红,只好略带尴尬地应了声“哦。”。
随后,在爱莉的协助下,珍莉站了起来,并以国产僵尸的姿势跳到了仓库的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