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隔壁传来佰尔尘模糊的声音,再细细一看,他的手还在那个小洞附近放着,莹白的手指有点脏,但是安什锦觉得还是很好看。
“你怎么不走?”沉默了半响,安什锦方才问道。
佰尔尘像是笑了一下,“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呢,你那么怕黑。”
然后那手就有寻着想要牵住安什锦的手。
安什锦看着那手无助的空中摸索着,好几次都扑了个空,看起来很滑稽的样子,可是她却笑不出来,只是静静的将手凑到他的面前,让他牢牢牵了个踏实。
“锦,你怕死吗?”
佰尔尘随意的坐在地上,背靠冰凉的墙,侧脸问安什锦。
牢壁上小小的天窗外有月华倾泻在他如刀隽刻的面容上,他的手紧紧的牵住安什锦的手,这让安什锦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好像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安什锦嘻嘻一笑,调皮的眨眨眼睛,挣开了他的手,然后穿过那个小洞。
佰尔尘狐疑的看着她伸过来的那只手,暗夜里瑟瑟发抖似只摇摇欲坠的蝴蝶。
安什锦笑如嫣,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指尖萧瑟,抖如枫叶,在冰凉干燥的空气里凝滞。
佰尔尘笑,虚弱似风中扶柳,却别有一番滋味。回应的反握住她凉意的小手,“你在怕?”
虽是疑问,却也肯定。
安什锦也握紧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透亮,让她不禁的向他挨近了几分,慵懒的靠在墙上,眯缝着眼睛,毫无顾虑的承认了她的胆怯。
“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其实我不怕死,但是我害怕一个人。”
烛舌摇曳,晃动在昏暗的牢房里,平添诡谲。
佰尔尘磨蹭着安锦小小的手掌,他看不见她的脸,猜不清她的思绪,但莫名的就是了解她的感受。
现在似乎周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清冷的声音传来,他听见自己对她说“我也怕死,因为我还舍不得,总觉得要等的人就要回到我身边了。”
“呵。”安什锦唇瓣一弯,下意识又靠近他几分,想从他身上汲取温度。
可是中间隔着一堵墙,她感受到的也只有冷冰冰的湿意。
“只有抓住的人,才有资格拥有,你们这些人都一样,总是在糟蹋别人。”安什锦的声音越来越弱,那丝不甘最后也消逝在风中。
佰尔尘迷惘的眼睛在黑夜里闪了闪,想要将她揉进自己怀中,好让她能睡得更加稳妥。
“所以,我从来只靠我自己。”
牢房里仍是暗淡无光,夹杂着绝望的气息肆意渲染在空气中,枯涩的风隐隐带来了一声哀叹,不知谁人遗漏。
安什锦微微翻了翻身,像只可爱的猫般蜷缩在角落里。转动着眼骨碌,慢慢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如只停驻欲飞的蝴蝶,她敛起思绪,透过小洞望着佰尔尘,此时的他双目紧闭,似在小憩。
肤如凝脂,面若桃瓣,纯似娇花,即便在这昏天暗地的牢狱之中,即便身上有着受刑后的狼狈不堪,她,还是觉得他很干净,只那种温婉如睡莲的惊鸿。
“喂。”纯心想吵醒佰尔尘,安什锦大力的用手捅了捅他,见到他蹙眉,另一只手抓住了她作祟的手,然后安稳的睡去。
——
第二日,安梦芳又来了,仍旧坐在原来的地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安什锦,看见平白消失的二人后恶毒的笑,“竟然敢逃狱,狱头,你该是知道怎么做的吧?”
狱头自然连连称是,对着手下挥了挥手,便有二人进去拉出了安什锦,安什锦自然没有挣扎,自是在脱开佰尔尘的手时,感觉全身的温度都要消失了一样。
留下来的时候,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刑罚室里满目都是刑具,有的上面还遗留着暗红的血迹,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是什么东西。
安什锦被捆绑在十字架上,头上刚好有个小窗,外头的阳光洒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是让安什锦觉得自己好像都快要融化了一样的暖意。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有宫女在她前面摆放了精致的桌椅,安梦芳坐上去,一身烟粉色的宫装与这个阴暗的地牢格格不入,她也看的开心,瞅着满屋子的刑具,更是咧嘴大笑,“本宫觉得可以先从手开始。”
那牢头谄媚的奉上一个铁盒子,打开一看,里头安放着数十枚细雨一般细的银针,在日光映照里,显得闪闪发光,透着阴气。
“很好,就先用这个,插进她的十指里面!”然后看着还是没什么表情的安什锦,咬牙切齿道,“没有了这双手,本宫看你日后拿什么去碰清鸢!”
一声令下,就有勤快的下人上前,分别擒住了安什锦的双手在一个模板里,锁上,安什锦的一双手便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奸笑的牢头一步步走近。
摘下第一枚剑,细如牛毛,牢头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插了进去。
十指连心,安什锦疼的昂起头,生理性的泪水顺着面庞划入脖颈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牢头直接拿了三四根银针,一起嵌入,根根没底,安什锦只觉得银针在自己的手指里镶嵌着,冰冷异常,她连哭都没来得及就晕了过去。
安梦芳看的分外过瘾,挥挥手就有宫女提着水桶淋上去,安什锦一个机灵醒过来,带着盐的水洒在手指上,又是一阵滔天的疼痛,她只觉得这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那牢头已经转而另一只手,又是一根银针没入,血珠子一滴滴的落下,混着盐水,带着刻骨的不甘,铭记在安什锦的心里。
直到十根手指头都没入安什锦的双手,她的手已经动不了了,安梦芳起身上前,用力拉过安什锦的手,她的手颤抖了一下,瞬间疼的冷汗直冒,但是安什锦没让自己叫出声,她一直都咬着唇瓣,模糊间,只觉得有淡淡的血腥味传入口中。
安梦芳摸着她光滑的脸蛋,安什锦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安静的看着她,好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一般,安梦芳的脸色马上狰狞起来,离得近的安什锦自然看出了她脸上的僵硬,像是带了面皮一样。
“你这还有什么好玩的?”
牢头擦擦汗,讨好的将已经烧烤的差不多的炮烙递上。
安梦芳纤纤五指接过,炮烙上面印刻着一个‘囚’字,看起来分外扎眼,她扎扎眼睛直接将炮烙印在了安什锦脸上。
“啊啊啊啊。”
一声声焦灼着皮肉的声音传来,白色的烟雾弥漫在安什锦眼前,好像只要安梦芳一拿开炮烙,就能连着带下一层皮肉。
安什锦疼的直抽泣,但是她骨子里到底刻着佣兵的骨气,就算是这样非人的折磨她仍旧没有求饶,刑罚室里大多下人都有点钦佩,却也都选择闭口不言。
“你看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清鸢怎么可能会要你?”安梦芳随意扔了炮烙,从衣服里取出一个便携式的小镜子放在她面前。
安什锦虚弱的抬眼去看,本来就脏污的脸上现在多了一个丑陋的烙印,上面坑坑洼洼的冒出红色的肉点,最瞩目的还是那个‘囚’字,刻得好生漂亮,她心中自嘲。
“怎么?你现在过的不如意吗?”安什锦沙哑的声音慢慢响起,“若是鸢儿知道你在这里折磨我,你以后的日子可就完了。”因为我会加倍还到你身上。
谁知安梦芳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捂着肚子,最后还刻意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趾高气扬的说,“安什锦啊安什锦,清鸢他是什么人?他现在可是皇上啊,后宫佳丽三千,你以为他对你能有多久的感情?”
“不,他爱我的。”安什锦麻木的重复着这句话,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自我催眠还是陈诉事实了。
“哼,可笑,他们那样的人,能有什么心。”
安梦芳许是倦了,说出来的话也是恹恹的,就在她琢磨着下一个要玩什么的时候,外间进来了一个宫女,恭敬道,“芳妃,那位大人已经在等了。”
听到这话,安梦芳的神色一敛,只淡淡的吩咐一句,“好生伺候着,别让她那么快死了。”就走出了牢狱。
安什锦被人拖着扔回牢房,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十指跟脸颊隐隐疼着,她就像是麻木了一样。
“锦?”隔壁传来担忧的声音。
安什锦打起一点精神,“怎么了?”
佰尔尘松了一口气,透过小洞伸过手来,“我想牵牵你的手。”
安什锦看着自己镶嵌着银针的双手,别说是牵手了,现在就算要抬起来都异常的困难,便别过脑袋,语带不悦。
“我们什么时候相熟到可以随随便便牵手了?”
停留在小洞前的手一僵,而后慢慢收了回去,佰尔尘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没有一点难过,“那你跟我说说,他们带你出去干嘛了?”
安什锦吃力的翻了个身,趴着的姿势隐隐擦到她脸上的伤口,会有一阵耻辱的疼痛,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爱错了人,但是嘴上她还是硬气的说,“还能干嘛?鸢儿那么宠我,他们自然不敢对我做什么。”
佰尔尘听着她牵强的语气,却并不拆穿,语气温柔道,“你要不要靠过来一点?”他想她现在一定很需要有人能陪在身边。
安什锦的眼眶很快就被****了,她也很想靠过去啊,一个人这样待着冷极了,还有几只嚣张的老鼠在暗处伺机而动,可是这次,柒决再也不会帮她驱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