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宛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震碎了心魂,整个人呆若木鸡,根本想不起来要反抗。
即使是上一世,与他做了那么久的夫妻,他也未曾在两人清醒的时候,像这样深情地吻过她。那或许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代表着他的爱和疼惜,可是现在,她心底升起的唯有羞愤!
当她的神魂逐渐复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是自由的时候,她用尽力气将他猛得推开,又冲上去抬起右手,狠狠甩到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震得她手心发麻,震得他脸颊发疼。
“虽然我不喜欢你不愿意嫁给你,但是我从未想到,你竟然这样无耻!”她抬起手背,用力擦去他在她唇上留下的痕迹和温度。
他看着她跑向梨落江畔的纤弱背影,心里的滋味真是五味杂陈,既有对自己鲁莽行为的不屑与懊悔,又有自心底最深处升起来的那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终于得偿夙愿的小小甜蜜。当然这些纠缠不清的情愫,都不及那一句“她不喜欢他,她不愿意嫁给他”的话带给他的挫败来得更为强烈。至于,她说他“无耻”,他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他对自己刚才行为的评价,也正是这两个字。
当所有的情绪汇聚到一起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好像真的喜欢上她了。在他错过了她的表白之后,在他答应她要一起想办法解除婚约之后,他实实在在地喜欢上了她。
而她,正飞奔向另一个男人,连一个回头都不屑给他。
莫宛心跑到了梨落江畔,一眼看到燕九和晨露两个都被抬到了江畔的一个凉棚底下,正在接受军医的治疗。
“大夫,他们怎么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由于担心眼前两个人的伤势,还是因为刚才突发的事情让她情绪不稳。
“小姐!”晨露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焦虑的情绪终于彻底平复下来。虽然刚才兵士已经告知她莫二小姐安然无恙,但她也只有见到了自家小姐,才能真正放心。
“晨露,你没事吧?”
“小姐,军医说我被掌风震到了,虽然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但是并无大碍。”知道小姐担心自己,晨露干脆如实地将军医刚才讲的话说了一遍。
“大夫,她说的是真的吗?”
“呵呵,二小姐,的确如此,您的丫鬟需要静养。过一段时日,就又会活蹦乱跳的了。”这军医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留着几缕山羊胡,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捋捋胡须。
“那燕九呢?”她的心放下了一半,可还有一半是吊着的。
“哎!这位燕兄弟的伤势颇重,我虽然已经为他处理过全身的伤口,也止了血。但是,想必二小姐也清楚,他背上的伤十分的严重,他能不能醒过来,得看他能不能熬过今天晚上。”这军医颇为惋惜地说着,因为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这燕九只怕是凶多吉少。
“大夫,请你救救他!”
“莫二小姐,并不是老夫不想救他,这事真由不得我做主,我们大家都得听天由命。”
她听到这样的答复,觉得眼前一片灰暗,几乎就站不稳脚,身子堪堪往后倒,落进了身后人的怀抱之中,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她身后的向良玉。
“老郑,你一定要竭尽所能地救活他!否则,军令论处!”向良玉面沉似水地说道。
“向先锋,你,你这不是为难老夫嘛!哎,好好好……我一定尽我所能!如果燕兄弟活不过来,我也去陪他好了,谁让我的命是你救的呢!”郑大夫无奈地摇头道。
莫宛心躲开了向良玉的怀抱,上前对着军医一揖到底,“郑大夫,我无需你赔命,只要你能让他活下来,求求你了!”
“让莫将军的女儿求我,老夫怎好意思?您快别这样了!医者父母心,我哪能不尽力呢?只不过,按照我以往的经验,今天晚上他必然会发烧。只要这烧能退下去,那他就死不了!但倘若高烧不断,可就凶险了。”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能做的,我刚才都做了,处理了伤口,也喂了老夫秘制的丹药。你知道的,我常年在战场上救治的也就是像他那样的伤患,我想这方圆百里,也不会有人做得比我更好!所以,我们能做的或许就只有等待了。”郑大夫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老郑,按他的伤势,怕是不能受颠簸之苦吧?”向良玉对这样的事还是颇有经验的。
“这是自然,在江边找户人家,就地安置吧!老夫今夜就守着燕兄弟,不回去咯!”
“宛心,你也看到了,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你该放下心来,我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躲过这一劫的!”
虽然对燕九没什么好感,向良玉也并不希望对方有什么闪失,于是他尽心安排好了一切,便想带着莫宛心尽快回营地去,谁知道她竟然根本不肯离开。
“在他醒来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你可以先带晨露回去,帮我跟父母交代一声,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我相信他们能理解我的,毕竟我照料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态度十分坚决,行事也非常周全,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向良玉才不想让她留下,他越来越觉得她之所以会对自己冷淡,全是因为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他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倘若躺在那里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向良玉,她会不会也为了他如此焦虑,如此坚持!
“你不回去,将军和将军夫人必然会非常担心,或许还会劳师动众地赶过来。这样做,除了有潜在的危险之外,未免还有扰民之嫌,对将军的声誉非常不利。再者,你并非医者,对他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你能比得上郑大夫么?有大夫在,你到底还在担心些什么?”向良玉也不像这样,但他就是心底里泛酸,忍不住要反驳她的意见。
莫二小姐不耐地看了他一眼,道:“燕大哥几次三番舍命救我,在他性命垂危之际,我怎么可能离开?如果你无法理解这一点,那么就请你安静地走开,不要来烦我!”说完,她走到了安顿晨露的马车边,掀开车帘,看着躺在里边的小丫头,笑着道:“丫头,我让他们先送你回去,我要留下来照顾燕大哥。你回去之后,就一五一十地将这里的事情告知我父母亲,不要有任何遗漏,我相信,他们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和做法的。还有,你一定要好好静养,不用为我担心。”
“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按您吩咐的去做。”晨露的眼中也有着难掩的担心,她踯躅了一会儿,才又道:“小姐,您一定一定照顾好燕掌柜,别让他……”她有些哽咽,话也说不下去了。
“丫头,你放心,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嗯!”晨露重重地点了点头。
“向先锋,麻烦你安全护送我的丫鬟回去,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这句话她是背对着他说的,话音一落,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燕九临时借住着的民居。
向良玉选的民居还是非常干净舒适的,在这一点上,她挑不出任何的毛病。燕九被安顿到了宽敞明亮的正屋里,大床上的床垫和被褥都是全新的。而民居原本的主人则住到了西边的厢房内,他们收了一袋子银锭,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并没有什么怨言,还主动提出为他们做晚饭。
晚饭很是丰盛,量也很足,因为留下来的除了她和郑大夫,还有向良玉带来的一半的兵士,另一半人则护送着晨露返还戍边大营。
面对可口的饭菜,莫二小姐却全然没有胃口。因为,正如郑大夫预料的那样,燕九仍然昏迷不醒,而且已经开始发烧,额头烫得吓人。她为他敷了冷毛巾,可一忽儿工夫,那毛巾都变得烫手了,她只得不停地给他重新换上冷毛巾。
在郑大夫的劝说下,她才愿意跟他换手,换她去用晚餐,可是,只要想到燕九牙关紧咬,滴水未进的样子,她就一粒米都咽不下去。
“你如果不打算吃晚饭,那么我这就把你扛回大营!”
她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向良玉也没有离开,“你,我不是让你护送晨露返回大营,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放心,我已经收到了飞鸽传书,晨露已经安全地到达了,你无需担心。”他知道她怎么想的,因此早就关照了手下,一旦到达戍边大营就立刻将消息传递回来,免得她东想西想。
“你不用这样,这儿有郑大夫和那些兵士,我很安全。”她淡淡地道,声音里面没有任何情感,平淡如水。
“我让他们给你收拾好了东厢房,等会儿,你先去休息一下。”他取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她,“这是我跟郑大夫要的,是上好的伤药,对于去疤痕有很好的效果。你,你等会儿自己擦一点!”他说着,指了指她受伤的脖子。
她原本并不想要他的东西,他冒犯了她,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但这一天她实在是累极了,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争执,因此她收下那个小瓶子,却不发一言地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