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秋阳下午回到家里，看到秦虹拉长了脸等他，他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
妈，还要多久开饭，饿死我了。付秋阳朝秦虹走过去。
你还会饿吗？
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怎么会不饿呢。付秋阳还在油嘴滑舌。
是吗？我还以为你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付秋阳听秦虹说话的语气不对，赶紧收敛了自己的放肆，只一想他便猜到秦虹肯定知道他去圣玛利亚教书的事情了。但是不应该呀，他明明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难道是付荣泄了密？不可能，付荣这小子就是貔貅，秘密进了他嘴里就出不来，除非从他嘴里抠出来。
你堂堂付家少爷，学人家跑去学校做什么穷教书先生，成何体统。我看你是想让我关你几天了。秦虹果然是知道了付秋阳的事情了。
妈你怎么知道……？
你的事我什么不知道？秦虹说的没错，她就差不知道付秋阳每天拉的屎是什么颜色了。
妈，你不要老这样管着我了，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我不管着你你恐怕早就上房揭瓦了。
妈，我去做老师总好过每天在外面晃吧，好歹我凭自己的能力找到了一份工作，你不要对教书有偏见嘛，再说了，我读了这么多年书，现在也算是物得其所了，没有浪费这么多年的学费嘛。付秋阳试图说服秦虹接受事实，虽然他知道要说服她很难，这也是他为什么原先一直瞒着她的原因。
我花钱让你去念书不是为了让你去教书，我……
妈，教书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嘛，现在政府鼓励发展教育，我现在做老师，说不定等几年我们就可以投资搞个私立学校什么的，到时候我就帮你打理学校的事情，你就做教务长。付秋阳说得天花乱坠哄骗秦虹，他哪里想过这么高深长远的事情。
你少来哄我，你以为妈是那些小女孩会被你的花言巧语骗得晕头转向？秦虹已经识破了他的谎话，她的儿子，任他九曲回肠她都了如指掌。
你明天赶紧去给我辞了这个工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去给他们做免费劳动力的，你既然这么闲，明天我就安排你去码头做事，好歹我还付给你工钱。
谁说我是免费劳动力的？我今天才发了薪水。刚才还特地去百货大楼给你挑了一份礼物呢。付秋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个孔雀带流苏的胸针。
真的是送给我的？秦虹将信将疑。她拿起仔细看了看，虽然看着挺喜欢的，但是她不相信这是送给她的。
千真万确。我的第一份薪水当然要拿来孝敬您啦。付秋阳主动拿起给秦虹扣在披肩上。
颜色会不会太艳了，我看还是配我的那件白色披肩比较好看。秦虹喜不自胜，她不是第一次收到付秋阳的礼物，但她还是高兴。
不会。这只在你身上配什么披肩都好看。付秋阳嘴上像抹了蜜但是哑巴吃黄连，他本来是买了打算送给明玉的，好不容易找到她可能喜欢的东西。不过为了解决眼前的难题，他还是不得不忍痛割爱。
前两天在学校说完话明玉这两天都不理他，明明应该是他在生气呀，他不是在气明玉说他游手好闲一无是处误人子弟吗？怎么最后反过来了？他没想到明玉是为什么不理他，不过他还是决定缴械投降，反正在她面前，他永远做不了有气节的士兵。他本来已经买了礼物做好了认错的准备，总之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其实他若能再对明玉多一点了解，或许他就会知道明玉为什么不理他了。谁让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本来心里就自责让兰珠一力承担了家里的实务，他偏偏还要拿自己跟她做比，搞得她心里对兰珠充满了内疚。她可不是像他这样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地撇下家里的事不管，虽然他们都赞同也鼓励她这样做。
付秋阳又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礼物，只得又去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孔雀流苏胸针，给女人挑礼物真是一件伤透脑筋的事情。付秋阳本想趁着下课的时候在办公室给明玉，但是明玉一直在跟徐亚平讨论着诗社的事情，说完了诗社的事情她又向徐亚平请教洋文的事情。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他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怎么从来没见她对自己这样。
待徐亚平去上课了，他才有机会跟明玉说上话。还好明玉没有课。
反正你又不出国留学，学那些洋鬼子的东西有什么用。付秋阳并不是觉得学洋文无用，他现在只是计较着明玉为什么要向徐亚平求教。
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就算不出国，在省城也有机会见到洋人呀。明玉懒得抬头跟他争论，一边跟他说着话目光还在书上。
我看那个徐亚平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嘛，他讲的我一句都没听懂。他的话有点酸味。
那是你水平有问题。明玉虽然朝他笑了，但是付秋阳觉得这明显是嘲笑。
我哪里比他……付秋阳对于明玉对自己的评价有些生气。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他就是觉得变了味。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一个男学生。
付老师，……男生还没有说完，付秋阳已经想起自己还有课。
好了，我知道了。付秋阳赶紧打断他的话，要是让明玉知道自己忘了去上课肯定又要说他了。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他还装作临危不乱正襟危坐。见明玉狐疑地看着他，他赶紧拿了书就出了办公室，走到门口又想起胸针还在手上，又折回去把锦盒放在明玉面前，不等明玉说什么他便出门去了。等他回到办公室时，锦盒原封不动地摆在他的办公桌上，明玉也早就走了。
她这是摆明了要拒绝他吗？
付秋阳心里憋得慌，付荣还有几节课才放学，他决定先走了。不想太早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看到金朗的车正等在那里。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金朗在车里打盹，他自己开门就上了车。
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伯母说你在这里教书我还不相信呢。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老古董。教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这是靠自己双手吃饭。付秋阳说得理直气壮，他自己才明白有多心虚，他要是真靠着这份工作吃饭恐怕早就饿死了。
是吗？你敢跟我说你是真的打算做一辈子的教书先生？
开车吧。
付秋阳不说去哪，金朗也不问去哪，他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千娇百媚门口。
兰珠早就到了。在酒会结束之前，她的任务就是学会和男人跳舞。虽然她很反感，但是她也明白金朗的话是没有错的，要想和男人跳舞游刃有余，到舞厅来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不想跟那些人跳舞，但还是强迫着自己去适应。兰珠似乎已经能够想明白舞女的身不由己了。虽然自己不是为了挣钱才来舞厅的，但是如果没有好的出身，也保不定自己会走上这样的路。之前心里对她们的一丝鄙夷已经完全消散了。
小仙老远就看到金朗和付秋阳进来了。注意到小仙脸上的笑容，兰珠才回过头去看，果然是金朗来了，她的直觉是对的。好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过来邀请兰珠跳舞。兰珠正要把手伸出去，却有人捷足先登托起她还没有落定的手。
不好意思，今晚这位小姐的舞票我已经全部买了。金朗的笑意隐退了小仙脸上的笑容。他没有注意到小仙脸上瞬间黯淡了。
金少爷。还好那人认识金朗，只讪笑着走了。
怎么样？凌小姐要不要赏脸跳一支舞。
兰珠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小仙，虽然她脸上在笑着，但是眼神里的失落是掩饰不了的。
先喝点什么吧？兰珠收回手，从金朗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有点不适应。恰好有个侍应路过，兰珠赶紧叫住他让金朗和付秋阳点单。
付老师，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呢？兰珠拿付秋阳打趣，她早从明玉那里听说付秋阳也去圣玛利亚教书的事情了，她想到他可能是因为自己一句无心之话才这样做的，但是看着明玉好像为了这件事有点烦心，她也不敢说是自己不小心泄露了明玉的事，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唉，连你也取笑我。付秋阳靠在沙发靠背上更显得像霜打了的茄子。
付老师今天心情不好，你们呀就不要打击他了，免得他想不开。金朗还不忘给付秋阳这堆干柴点上火。
谁说我心情不好的。付秋阳嘴上还不承认，他突然想起从口袋里摸出装着孔雀流苏胸针的锦盒来递给兰珠。
这是什么？兰珠好奇地接过来打开看了。她不用想太多就知道这肯定是送给明玉的。但她还是假装不知道。这是送给我的？她假装喜出望外。
你喜欢就送给你了。付秋阳也没想着要让兰珠转交给明玉，他现在心里憋着气呢，就算明玉在面前他也要考虑一下要不要送给她。
你确定？那我就不客气笑纳了。兰珠还在试探付秋阳，其实用不着试探她已经心知肚明，她只是想看看付秋阳的反应，她没有注意到小仙因为她和付秋阳的亲密而有些掩不住的窃喜。付秋阳跟金朗是好哥们，如果付秋阳跟兰珠多一点可能，那金朗跟兰珠就少一点可能了。
不知道我姐会不会喜欢。我回去问问她。兰珠笑着把锦盒收进了她的手袋。金朗原先也还琢磨不透付秋阳到底为什么突然送胸针给兰珠，经兰珠这么一说，他才如醍醐灌顶，不禁又想起来好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付秋阳。
她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付秋阳还在死鸭子嘴硬。但是想到兰珠会帮他转交给明玉，这下她应该不会再拒绝了，他又忍不住嘴角有些笑意。
好了，为了庆祝付老师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们去跳一曲吧。金朗早就站起来跃跃欲试了，这几****妈有些不舒服，他都守在家里，好不容易等到她身体好点他才能放心出来玩。其实他倒不是本**玩，一开始是为了制造假象给某些人看，现在只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和状态，就像是抽大烟，一天不抽总觉得差点什么，就算戒了，也还会想着。
你们去跳吧，我有点不舒服。兰珠故意推脱，她只是想成全小仙。
可是看着金朗和小仙跳着舞，她心里也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或许小仙这样卑微这样委曲求全地喜欢一个人最后根本什么都换不回，反而让她陷得更深，无法自拔，最后一无所有，连自己都失去了。其实爱金朗这样的人也不算坏吧？她不自觉地这样想，虽然他看着有些纨绔子弟，但是她总觉得他身上隐藏着什么，他像是给自己镀了一层金掩盖了玉的色泽，她相信金朗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至少不像他表现得那么让人厌恶，就算是来舞厅也只见他找小仙，而小仙跟其他媚俗的舞女相比，她觉得金朗找她不只是单纯地为了找舞女陪伴。小仙确实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尤其是男人，至于金朗是出于爱惜还是同情，她似乎也还没有看透。
她正在沉思着小仙和金朗的事，金朗便扶着小仙回来了。
怎么了？兰珠看着小仙走路有些不自在，似乎是崴到脚了。
刚才不小心撞到人了。小仙没有说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其实是另一个叫珊珊的舞女嫉妒她搭上了金朗，故意绊了她一脚，害得她出师未捷先受伤。
凌小姐，你去陪金少爷跳吧。不要因为我的事扫了兴。小仙落座便对兰珠说。
兰珠有些犹豫。
看来我虽然脸够大但是面子太小。金朗不是自嘲，而是激将法。
兰珠还是起身决定给金朗面子。其实她也不是不给金朗面子，她只是顾及到小仙的感受，不想让她难过，不想她把自己当做敌人。
金朗跳着舞还一直看着兰珠，虽然兰珠目光游移着没有跟他的目光对上，但她能感觉到金朗的目光停泊在她身上，没有打算离开。她竟然有些心虚甚至害怕与他对视，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端正了目光正对他，但是身高的差距让她不能与他平等对视，她总觉得这样显得她低了一等。
你笑什么？她主动开口问他。还是先发制人比较有优势。
你到底是讨厌我还是怕我？金朗没有收敛脸上的笑，这使得他这句认真的话听起来也听起来没那么认真了，掺杂了更多的玩笑似的。
我为什么要怕你？
那你就是讨厌我咯？不过我实在想不到你为什么讨厌我呀。金朗脸上似乎有些落寞，不过这大多是他装的。
我没有讨厌你。我是……兰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真的不是讨厌金朗。
金朗看着兰珠欲辩无词的为难忍不住笑了。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难道你做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兰珠反客为主，又把问题丢回去给金朗了。她尽量与金朗对视着，这时候要是避开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虚。
金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别开脸笑了。这个女人果然是有趣得很。
你又笑什么？兰珠受不了他老是这样笑得她有些发慌。
金朗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自己为什么笑就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的手被人反剪到身后，感觉手都要脱臼了。他还回头想看清楚是谁这么大胆，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脸上已经又是一拳，周围的人都没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退到一边去了。
七叔。七叔。兰珠先发现来人是老七。但是她只顾着喊“七叔”了，却没有思维去说清楚状况。
七叔，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兰珠有些慌乱。
三小姐，这臭小子敢对你动手动脚，看我今天不废了他一双手。老七说着又要动手，但被看到骚乱赶过来的千娇百媚的打手阻断了，舞厅这地方乱得很，每个舞厅为了维持秩序都养了一帮自己的打手。
眼见一堆人打做一团，兰珠喊也喊不住，那几个人根本不是老七的对手，但现在也不是老七喊停就能停的。兰珠直接冲进了打得不可开交的人堆中，老七生怕伤了兰珠赶紧停手，背后还受了一拳。
七叔，你没事吧？兰珠后悔自己太冲动反倒连累了老七。
没事没事，三小姐你没事吧？
原先在一旁坐着的付秋阳看清楚骚乱是因为兰珠和金朗，他赶紧跑过来。看清楚状况他赶紧喊停，金朗也没有追究，打手们才散去。
你没事吧？兰珠才抽出空来关心金朗，小仙早就给金朗检查过了，脸上已经见青了，手上也是明显的红印，虽然算不上什么重伤，但是金朗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被外人打成这样。
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也担心金朗因此记恨，但这也是他“罪有应得”，谁让他刚才捉弄她。
没事，不过是些皮外伤。金朗没有计较。
对不起金少爷。老七主动道歉。兰珠和付秋阳已经给他解释清楚了，他没有搞清楚情况就动手是不对，虽然他还是不能接受什么跳舞的礼仪，但他还是主动道歉了。他就是受乌廷芳之托来看看，刚才进来的时候他找了许久才看到兰珠，一看到金朗的手放在兰珠的腰上，而且兰珠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没来得及多想就动了手。
七叔，你身手真好！金朗竖起拇指，兰珠不知是真夸老七还是变相表达不满，她只能期望金朗不要太斤斤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