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海坚持自己的葬礼要在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穷困的山村举行，这让全部人都感到意外。虽有叶落归根一说，但对于参加葬礼的人来说，多少有些不便。朋友都是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一想到遥远的路程和肮脏不堪的环境就已经让很多人打消了念头。理由多是工作繁忙，订了花圈写上挽联就算是表达了惦念之情。对此，林家表示理解，毕竟就连家族中人都十分不情愿回到那个已经毫无关系的山村。
林东海父母早逝，十几岁就离开老家打拼，做出点成绩后陆陆续续将兄弟姐妹都拉到身边，算起来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再回去过了。可在医院的时候他不断叮嘱，最后一定要在老家咽气，死后葬在他父母的身边。
阿梅接到林泽的电话，林东海刚刚去世，亲戚们忙着通知需要参加葬礼的人，林泽坚持亲自联系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他的童年保姆阿梅。因为山村地处偏僻，林泽只能开车到暮春火车站来接她。
从暮春城区出来还有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
“设计？”阿梅听到林泽在大学选的专业，惊讶的几乎闭不上嘴。
“是啊，虽然我学画画起步晚，可是在高中还是很努力的要赶上其他人。可能还是有点天分吧，最后还是考上了理想的专业。小时候您也夸我画的不错吧？”
阿梅想起每次收拾小泽的房间都能翻出他的一些揉烂的画作。“你父亲不是不喜欢你画画吗？我记得那时候你都是偷着画，画完了就扔掉。有一次因为这事还被骂了吧？”
林泽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咂咂嘴：“这种丢脸的事您还记得啊。是啊，我爸不喜欢，说写写画画的这些都不是男孩子该干的事儿。可能因为发现我实在太喜欢了吧，高中之后就不再反对了。”
高中之后啊……阿梅算算时间想，大概就是在那件事之后吧。
天空的云越来越低，上了高速没多久已经开始过山洞，有些山洞照明设施故障，只能凭借车灯和两旁的反光板才能勉强前行。
开了约摸半个小时的山路，林泽把车开进休息站，说是要去买包烟。
阿梅不由再次感叹记忆里瘦小可怜的小泽已经蜕变成成熟的男人，“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她记得连他父亲林东海都不抽烟，林家没有烟灰缸，即使有客人来，也都因为找不到烟灰缸而不好意思提出要抽烟。
林泽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随后缓慢悠闲的吐出烟雾，得到了满足似的眼神亮了一下。
“其实，第一次抽烟是在高一，当然是背着家人。”他好像意识到阿梅异样的眼神，歪嘴笑笑，“梅姨，您放心，我没有多大的烟瘾。抽烟，对我来说也不是美好的事情。”
林泽吐了一口长长的气，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乌云压顶，一半的山峦已经看不清，他淡淡的说：“越是不美好的事物越放不下，这就是瘾。”
林泽刚刚放亮的眼睛瞬间又淹没在灰色之中，透露出不可名状的疲惫。他是累了，还是回想起了什么？虽然那种表情转瞬即逝，阿梅却突然感觉她熟悉的小泽一直没有消失，一直藏匿于这个成熟男人的身体里。
“昨天守夜，整整一夜都没睡，抽两根精神一下咱们就出发。”林泽转过头来，眉梢的麻雀随之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