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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拉大幕

(一)富士山下的樱花

那一年,小小寰球发生了大大小小许多个事。

那一年春,富士山下。老人和中年男子欣赏着湖边的樱花,喝着淡雅的清酒。茅屋草舍间,飘荡着一首如樱花般浪漫的歌儿——

樱花啊!樱花啊!

阳春三月晴空下,

万里长空白云起,

一望无际是樱花,

芳香飘荡美如画……

快来呀,快来呀,一起去赏花。

歌曲没完没了地翻唱着,中年男子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烦,保持着笔挺的跪坐姿势,忽将脑袋一低:“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田中首相的远见卓识和伟大抱负,旷绝古今,我黑龙会对此推崇至极,甘为天皇效命!”

老人听罢,目光仍望着远方,幽幽叹息一声。

中年男子一怔:“司令官何故慨叹?”

老人:“征服台湾、征服朝鲜,我们倒是实现了。可征服满蒙却从何谈起啊?田中老家伙说得漂亮、做的窝囊。内阁那几个蠢货,对满蒙的态度更是保守,以为再修几条铁路,就可以把满蒙从中国分离开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至高境界。这又怎么可能?试想自甲午战争开始,我帝国历年对华取益,哪一次不是以强大的军事力量作为切入点——首战丧敌之威,再战惊敌之胆,三战而对敌取利,岂有不战而胜的道理,真是可笑。他们都过于依赖与东北政府的私交了。不过这份奏折送达天皇之后,倒是能起到不错的宣传作用。”

中年男子敛气沉吟:“我黑龙会多年来亦致力于将满蒙从中国分裂出去,是以一直努力在外交、文化、贸易等多方面与之交融,以期达到同化之功,只是收效甚微。我亦知武力争取的必要,愿听司令官教诲。”

老人阴冷一笑:“我大日本帝国正在军事强国的道路上昂首阔步,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几个议政匹夫,不足为虑。”

中年男子:“莫非……军方准备对内阁施压?”

老人望向中年男子:“我们的内压已经足够大了,再压下去,会垮掉的。不妨去外部找找机会吧。内田君,你黑龙学校向来人才辈出,对俄战争最是功不可没。我关东军希望你能再创奇迹。”

老人举杯敬向中年男子,目光再回到远方,就眯成了一条缝。

樱花丛中,走出一个樱花般的少女。

少女头顶裂桃式发髻,身着粉白色和服,脚踩柔软棉袜,趿拉着一双桑木削成的木屐,踏着青草而来。

少女来到露台前,站定一笑。小亭外的一株火树银花,骤然绽放。

面对两位当红大BOSS,少女非但毫不矜持,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出口便是极其纯正的中国话:“美景在目、美酒在手,二位谈吐竟如此大煞风景,也不怕生生摧残了这樱花!”

老人揽少女入怀,笑呤吟:“你可知道,这樱花来自何处啊?”

少女:“圣樱神株,当然自古有之!”

老人微笑摇头:“不不——不管它来自云南、还是喜马拉雅,总之它来自中国。或许我们,原本也都来自中国。所以,我们该回家了……”

……

……

(二)少年与猴子

那一年夏,山东境内走出一伙逃荒的队伍,一路向北,进了三江平原。

队伍里十来个人,俱是硬朗的男儿,手提肩扛着各种家什。

领头的汉子扎着红头巾,棕色的面孔上流露着几缕超然之气,颀长的身子里隐含着几分仙风道骨,骑在唯一的马背上。马腹上另挂着一根丈八长的红樱大枪,枪杆上荡悠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猕猴。

长途跋涉中,即便这些硬朗的男儿也有吃不消的时候,有人便悄悄地靠近大红马,将手上的家什往马背上悬挂。

红巾汉子昂首向天,看不到身后的小动作,猕猴看在眼里,显得格外兴奋。

猴子跟马的感情不很好,它一路不停地在枪杆上荡悠,就是想给马儿增加点负担。只是这匹马实在太壮了,猴子的那点儿离心力甩在它的身上全然不起作用。

此刻人为作用下,马儿负重增加,不高兴地甩起尾巴,偶尔略略地蹬出一蹄子,以示警告,却又不敢真心伤人。

猕猴兴奋得手舞足蹈,不时对着众人做着迎接、鼓动之状。可它很快发现,自己的领地——那杆丈八大枪也被侵犯了,挂上了几样家什。

猴子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当即向众人发起攻击。忽一下扑到某人身上,极快地拍打抓挠几下,再嗖地一下蹿回马背,片刻喘息,瞧准目标,冷不丁何时,再一次跳起。

虽说打猴看主人,有被抓挠急的,也管不了那许多,抡起巴掌回击,可猴子的动作实在太快,巴掌刚抡到半空,猴子已跳回马背。几回合下来,被挠的人只好放弃抵抗,或将枪杆上的家什放上马背,或取回手中。枪杆又成了猕猴的专属领地。

欺侮人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好玩的事情就容易上瘾。上了瘾的猴子岂肯收手?虽说人类表示出了退让之意,猴子却开始主动挑衅。

除了这匹马,猴子最看不上的还有队伍里的那个人。

那人是个少年,队伍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浓眉大眼,脸蛋子圆鼓鼓的,笑起来的时候,能陷进去马眼珠子那么大的酒窝。

猴子看不上少年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太讨喜,人们都喜欢他,尤其自己的主人。所以尽管少年从不招惹猴子,猴子还是向他发动了攻击。这次进攻,它不仅用出了全力,目光里流出的也不再是兴奋,而是仇恨。

哪曾想,猴子刚刚扑到少年头顶,便被少年一巴掌打落在地上。猴子猝不及防,被拍了个晕头转向,哪里还敢再出手?唯一的念头就是奔回自己的老巢。但这一次的攻击距离有些长,猴子转身时,大红马已经走出了十几米,猴子大惊失色,担心少年那天一般大的脚掌踩落下来,自己会陷入地下,零落成泥。好在少年没再理会它。

少年之所以能打中猴子,除了身手敏捷,更重要的是出手果断,且早有防备。猴子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猴子,但那不是为了争宠,猴子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畜生,他也不懂畜生的心。只是猴子挠别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看不过去了,所以猴子这一巴掌早晚是逃不掉的。打完猴子,少年随之就忘了这碴儿,继续挂着两个大酒窝,与哥哥们说笑。挥手之间,连根猴子的毫毛都没带走。

这世上,降龙伏虎者有之,驱魔斩神者有之,能打着猴子的人却不多,能吓唬住猴子的更少。少年自不会因为打着猴子沾沾自喜,只是不曾想到,有天他会碰见另一类比这只猴子更可恶的物种——鬼子。

猴子趁机奔逃,几个起伏来到马屁股后。此刻是枣红马绝佳的报复时机,猴子这一生恐怕只有这一次会落在它的屁股后,追逐在它的蹄下。枣红马只要随便踢出一脚,即便比先前示威的动作更轻柔几分,也能叫猴子脑浆迸裂。至于主人,也只能将这场血案看作一场意外。刹那之间,大红马顿时生出恶念。刹那之间,大红马蓄势待发的蹄子又平缓地落在了地上。它毕竟被主人训化得太久了,潜意识里残留的那点儿野性,仅仅能够比划两下。最终任由猴子抓着自己的尾巴,借力跳到自己的背上,再拱入主人的怀中。

猴子在主人怀里打滚、撒娇、吱吱乱叫,两只瓜子一会儿紧握成拳,一会儿抓挠如钩,眼中迸着血色泪光,牙尖上都在流淌着仇恨——猴急了。

主人或是不解,或是根本不在意,在猴子的脑袋上摸了摸,随手将其往后一甩,猴子又落回枪杆上。这一次,它终于懂得了些什么,不再嚣张,也不再愤恨。枪杆上不知还有谁的一个包袱没有取回,它也只好自己去解决,偏偏使足了力气也推不动,猴子无奈极了。

痛定思痛,猴子准备在枪杆上再休养几天,然后就离开这帮人类,去寻找新天地。只不想,少年在这一刻就已决定离去。

少年说:“老叔,俺不想再跟你耍猴了,没意思。”

憨憨的嗓音,浓浓的家乡腔,哥哥们最熟悉不过了。但话中的意味,却又显得那么陌生。哥哥们终于明白了——少年已经长大。

少年说话的时候仍在笑,仍一脸讨喜、了无心事的样子,没有丝毫犹豫和歉意,自然而然得就像此时穿林打叶的夏风一样。

……

……

(三)小女孩和小笨狗

那一条河,自东向西、自南向北,奔下高山,穿过森林,流过草原,绕了好大一个弯,注入松花江。

那一道弯,四野开阔,有河沙满地,碎石遍野,好一处荒地!

荒地之上有堡子。堡子就是有围墙的村庄,围墙用砂石夯实,虽不够高,也不够厚,却非常坚固。堡子里有房屋百间,全部就地取材,石块垒墙,圆木搭梁,屋顶上铺着用煤焦混着棉毛浸透而成的油毡纸,防水隔热,且又保暖。围墙一角上,建有高台,登高瞭望,方圆十数里,一览无余。

某座院里,一地狼烟。鸡飞狗跳,鹅鸣嘎嘎。

一群大白鹅、大灰鹅扑打着翅膀,声声嘹亮,正在攻击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没穿背心,只穿一条兜着屁股的小裤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挥舞着一根花梨拐棍,左扫一下、右砸一下,“啊打哎呀”地与大鹅战斗。“啊打”是为自己加油鼓劲,恫吓对手,“啊呀”显然是被大鹅的尖翅扫中,或长长的大扁嘴拧了一下。

另有一只与小女孩年龄比例相仿的青灰色小狗,蹦蹦跳跳在战场上,张牙舞爪地护在小女孩身前,左扑一下,右挡一下,忽被领头的大白鹅拧掉一嘴毛。小灰狗嗷嗷惨叫着缩着脖子原地转了两圈,又鼓起勇气加入战斗。

大鹅凶猛,声声嘹亮,曲颈鼓眼,轮番向小女孩发动进攻,猛烈扇动的翅膀搅起满院沙尘。战斗异常激烈,鸡飞是被吓的,还有一队鸭子,不屑这种胡闹,很绅士地背着膀子,摇摇摆摆走出院子,去河里抓鱼了。

小女孩咬牙坚持,汗水自额前淌下,漫过红扑扑的小脸,再被小手飞快地一抹,脸便花了。终于,小女孩败下阵来,转身打弯面前一只鹅脖子,拖着棍子狼狈而逃,出了院门不忘回头叫狗:“呗喽儿呗喽儿快跑!”小灰狗为帮小姑娘脱险,一直战斗到最后,听到唤声,方才用小爪子扒拉开一只鹅脑袋,纵身从鹅群中间跳了出去。

小灰狗顾得不自身上的痛楚,一边跟随着小女孩儿,一边伸舌头去舔她腿上被大鹅拧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肉。鹅群一直将小女孩和小狗追到院门外方才停下,扑打着脚掌扇呼着翅膀,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围成圈来庆祝。一转眼,大白鹅和大灰鹅又掐了起来。

围墙高台上,坐着个背着土枪的半大小子。土枪也是堡子里自己打造的。打造枪支很容易,想打造好却难。半大小子的这支枪恰恰是堡子里打造得最好的一把,不仅设计成后膛装添钢珠,还装有弹簧和扳机,可以用击锤击打底火来发射。半大小子对土枪爱不释手,却对小女孩战大鹅更感兴趣,始终坐在台子上幸灾乐祸地观看着。

小女孩和小灰狗呼哧呼哧地从高台下跑过。半大小子嘿了一声,使劲地拍打起双手,极力地吆喝:“好好——活该!哈哈!”

小女孩一弯腰,捡起块石头,“嗖”地向高台上打了过去。半大小子一伸手,抓住石块,不敢打小女孩,就丢在小灰狗的脑袋上。小灰狗“嗷”地一声跑掉。小女孩竟哭了,一把沙子一把土地向高台上扬了过去,拼命尖叫:“你等着,我找爷爷去,扒你皮!”

堡子后面,就是那道弯。两岸之上,足有百十来号人或在岸边,或在水中,提着锹、端着盆,热热闹闹地忙活着。

人群中站着爷爷,爷爷已经很老了,留着前朝的大辫子,辫子已经花白了,就像一条白花蛇缠绕在枯木桩上。爷爷的拐棍被孙女抢了去,就只好拄着铁锹站在岸边,看着人们干活。

河这边,站着个身板高大的汉子,手握一把单刀,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有一招没一招地抡着。听到小女孩哭声,汉子一回头,沉脸喝道:“整天就知道叫唤,憋回去!”

喝声如雷,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但见那很老的爷爷,突然扔掉铁锹,拍打着一双硕大的脚板,砸着河水从那岸边几步就趟到了这岸边,人未到骂先到:“哎你个死老三,跟孩子穷吼个啥玩意儿?”爷爷再看一眼小女孩,但见那小脸上魂儿画儿的都哭成了那样,顿时怒目圆睁,扬起巴掌劈头盖脸打向汉子。

汉子接连躲闪,皱着眉、涎着脸,带几分讨好、商量的模样:“哎哎爹,不能总这样惯孩子!”

爷爷也不搭腔,只顾着打,却一巴掌也没打着,汉子担心爷爷再闪了腰,无奈之下只好跑掉,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哄声。爷爷追了两步,气喘起来,小女孩就去扶爷爷:“爷,不是爹欺负我,是二小子打我的狗!”

小女孩抱起狗,爷爷也抱起了小女孩,一步步淌入河中。

河边有许多道木槽,一锹锹泥沙扬了上去,一盆盆河水冲了上去,一只只手也搅了上去,反复扒拉着……

泥沙俱下,木槽上留下浅浅一层金沫子。

……

……

(四)大叔圆舞曲

那一年秋,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上,庄稼熟了。豆荚密密麻麻,鼓鼓溜溜地挂满秸杆。干枯的豆叶落满垄沟,踩在上面,哗啦啦、刷刷刷地响。这是一首欢快的神曲,在东北。

一个身体略胖的大叔缓缓地走在田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亲昵地扶拢着豆杆,指尖上不时发出豆荚那细微的炸裂声,与脚下的神曲组合成了一首完美的乡间音乐。

大叔陶醉在美妙的乐声中,随手拈下两枚豆夹,合拢双掌轻轻一碾,手掌亮开时,几枚金灿灿的黄豆粒便从一堆碎沫沫中跳了出来。大叔又对着手掌吹了吹,碎沫飞入空中,豆粒仍停留在掌心里,滚了几滚,骤然一股凉嗖嗖、硬生生的感觉通过手臂贯通了大叔的身心血脉,仿佛下一刻,黄豆粒就会在手心里生根发芽。

大叔闭上眼睛,体会完这种惬意,舔舔手指,沾起一枚豆子放入嘴里,在大钢牙有力地磨合声里,一脸的光辉灿烂。

随后,大叔又晃晃手掌,往衣襟里一顺,看着豆粒沿着指尖滑入口袋,重又迈起脚步,同时哎嗨嗨地吆喝了一嗓子,信口开唱:“黑黑的土地我的家呀,一片一片的好庄稼呀!哎嗨哎嗨呀——谁敢抢我、我就揍他呀依呀呼嗨呼嗨嗨——老汉我手把镰刀握,呼朋唤友来收割!劝恶人休把那恶事做……”

大叔的脚步仍然那么稳健,仍在走着直线,只是每次脚尖落地后,脚跟都会颤上两颤,就像在踩踏着一曲多年来练就的田园舞步。

地头上停着一辆马车,车上装满了新旧不一的农具,农具是在镇子上的修理铺里刚刚拉回来的。庄稼就要收割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土生土长在黑土地上的大叔,很懂得这个道理。

地头上只有马车,没有车老板子。马儿张着大嘴,正香甜地吞食着豆荚。大叔的舞步立刻就变了,三蹦两跳地到了马儿身边,一把拉过马头上的缰绳,骤然爆吼一声:“杨铁发!”马儿吓得一抬头,满嘴豆沫子喷了大叔一身。

车老板从一旁的豆地里露出脑袋:“东家,我在这儿!”

大叔:“你干啥呢?撅个大腚!”

车老板:“拉、拉泡屎!”

大叔:“拉屎不先给马套上嚼子?”

车老板:“拉肚子,急啊!”

大叔的怒气顿时消了,转而关心起来:“咋拉肚子呢,厉害不?回去到苏大夫家抓些药,也给大家伙儿备上,别都犯了痢疾。”

车老板提着裤子站了起来:“这回可不是痢疾,就是这几天油水吃得太多了。二爷养猪似的,把我们供得有些受不了啊!”

大叔:“胡扯,猪有你们能吃吗?哎——我说你拉屎不能去道边,非在这豆地里,明儿割地不踩一脚吗?”

车老板:“嘿嘿,这不您教的嘛,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叔去车老板脑门上敲打:“你总能对付!”

大叔和车老板沿路打闹起来。前方,两骑奔来,车老板见了,疾呼:“镇长、镇长救我!啊、哈哈——”

阎镇长下了马,带几分打趣模样:“哎、井老二,铁发这么老实个人,你总弹楞他干啥?”

大叔呵呵一乐:“吃饱了撑的,我俩闹腾会儿,消化消化!”忽见镇长的眼睛在大地里不停地扫瞄,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便把眼睛一横,“哎老阎,你找我干啥,着急收公粮啊?”

镇长好气又好笑,掏出纸盒装着的香烟递给大叔一支。大叔不受,手往腰间一划拉,摸出根大烟袋叼在嘴上:“几天镇长把你当的,还抽上卷烟了,整那个洋式儿!”车老板赶紧划着火柴,给东家点上。

镇长习惯了大叔的调侃,也习惯了受大叔的气,赶紧说正事:“那啥,我看今年咱们整个土龙山区,都丰收了。可越是丰收年,马胡子就闹得越凶,我找二哥,是想今年咱们能提前准备一下。”

大叔嗯了嗯,一口关东烟喷薄而出,直上青天。

……

……

(五)阴谋从这里开始

那一年冬,北洋政府陆海军大元帅已然成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而在他后方老家的铁路沿线上,却一直盘踞着两股外来势力。

那是一条著名的铁路——中东路。简单说来,甲午战争后,清廷幻想联合沙俄制衡日本,结果引狼入室。沙俄趁机攫取了在中国东北修建铁路的权益,很快修成了“T”字型的两条铁路,即为中东路,并派众兵把守,掠夺沿线利益。两条铁路的交叉点在哈尔滨,前一条铁路西至满洲里,直通沙俄;东至绥芬河。后一条则南至大连。

20年前,日本和沙俄为争夺东北地区的利益,打了一架。日本战胜沙俄,二者遂以长春为分界点,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

长春至大连的铁路干线被日军占领后,更名“南满铁路”,日军于旅顺口设置了殖民统治机构——关东都督府,成立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并以保护铁路权益为由组建守备队,由此诞生了关东军。

长春以北的路段则仍旧沿用“中东路”的称号。但这不表明沙俄的势力范围内就没有日本人活动。和平时期,在别国的土地上,踩在中国人的头顶上,他们还是友好的。甚至远在黑龙江边,还保留着一支日本人的特种部队。

这是支遗留下来的军队,远在日俄战争之前,它就在那里。这一届的驻军联队长是饭冢少佐——一个孔武有力的生猛男人。

冬天的黑龙江上,大雪纷飞。白茫茫的世界里,分不清哪里是江面,也看不到哪里是江岸。饭冢少佐在雪地上巡逻一圈归来,已不知在两国往返了多少个来回。

雪野中有一片芦苇丛,苇叶被严寒冻得又脆又硬,锋利无比,划拉在饭冢厚重的军服上,片片破碎,却只在军服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芦苇深处,另有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敞口军帐。帐内生有火炉。

山本着一身紧身黑衣,坐在火炉边,烤着两个大兵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冰窟窿里打捞上来的江鱼。香味从鱼身上溢出,很快被冷风凝住,钻进饭冢的鼻孔里,香得扎人。

山本切下一片鱼肉,挑在刀尖上送到饭冢面前:“恭喜少佐,噢不,现在我应该叫你中佐了,恭喜你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饭冢一口吞掉鱼肉,将刀子还给山本,望着远方感慨:“不过是黑龙江边换到了松花江边,何喜之有?没能趁对手政权未稳,攻过江去,恐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良机一失,日后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强大起来了。”

山本不紧不慢地切着鱼肉:“以我们当下的力量,毕竟还不足以打到江那边去。”

饭冢似嘲似讽:“以我们当下的力量,也不足以统治满蒙,又何必去分离它?”

山本并不在意:“内田先生曾说,俄国不过是个泥做的巨人。经过上次战争,显然被我们打怕了。至少十年之内,不敢再以武力挑衅。它若不急于挑衅,我们又何必去招惹它?”

饭冢回望山本一眼,略有不屑:“那是过去。现在它是一个全新的政体,它的名字叫苏联!”

相比江边的严寒,千里之外的海滨小城,军事要塞旅顺却温暖如春。关东军都督府里,英姿飒爽又柔媚万千的女军人渡边中尉,穿着新式马靴笔挺而来。

鞋跟踩在硬木地板上,发出一阵令人心绞痛的脆响。司令官岗村中将听着这声声脆,却感觉无比愉悦,甚至主动站起,先行招呼:“渡边中尉,欢迎你的到来。”

渡边中尉面含微笑,对着岗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岗村握了握渡边中尉的手,似乎有点儿舍不得放下,当然,也没耽误口中的军令:“渡边中尉,饭冢中佐和内田先生已全面做好了迎接、配合你的准备。相信你一定不负众望,拜托了。”

同一时间,内田已经到了黑龙会总部。

总部内的墙上挂着黑龙会会旗和日本国旗。内田进入会议室,各小头目当即起立,齐声喝响黑龙会的口号:“到黑龙江去!”

内田入座,微微一笑:“不不,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往后,我们再也不需要这个口号了。今天召诸位来此,是为了再次确立我黑龙会的五项宗旨,因为用不了多久,它即将在这广袤的土地得以全面的——推行!”

众齐声:“天皇万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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