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本子哭得肝肠寸断。小小年纪离家的乡愁第一次铺天盖地地淹没了我。在那以后,在很多很多个遇到挫折的时候,还有想家的时候,我就把本子拿出来看。多年以后,当我结束了我的学业,我又把那个陪着我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跨过了半个地球的本子一起背回了家。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我打回家里的电话永远在说--我很好,我很快乐。可是那个日记本,虽然没写过一个字在上面,却几乎见证过我一辈子的眼泪。
写这一段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哭起来,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个秋天,第一次离开家的时候。转眼间,时间已经走过这么久,我已经越来越习惯独立和离别,甚至已经快要忘记当年那个胆小的自己的样子。可是这时候,我突然很想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听听爸爸妈妈的声音。
HI,如果,任何一个你,在这里看到了我写下的这一段文字,那么,今天打个电话给你的父母吧。
斗智斗勇
我们小的时候,老师和家长总是恨不得我们把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放在学习上,而我们自己,却总是恨不得为学习以外的事情付出全部热情。在这样的矛盾局面下,我们都曾经为看电视、看闲书这两项伟大的革命事业,做出过艰苦卓绝的努力。
偷看电视
每天晚饭之后的休息时间,我会迅速在沙发的角落里坐好,静悄悄地化身成一棵植物。无论爸爸妈妈聊天聊得多么热闹,无论面前的茶几上放了多少零食,我都坚决不插嘴不伸手,如果有可能的话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只祈祷爸爸妈妈能忘记我的存在,让我以一棵植物的形态赖在电视机前。
然而不幸的是,每次播完新闻,电视剧开演,他们就会比闹钟还准时地提醒我--你该回屋做功课了。我只好摸摸鼻子,灰溜溜回房间去。
当然,回到房间并不是故事的结束,只有一墙之隔的电视机永远都在召唤着我,为了这个召唤,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装病撒娇,几乎什么招数都用过。
明修栈道最简单,飞速做完作业,然后做欢快状跑出去对爸爸妈妈说:"今天的作业很少,一会儿就做完了,我看会儿电视吧。"说着露出一脸天真无邪没心没肺的表情。可惜通常爸爸妈妈会说:"你明天的课文预习了吗?参考书上的题做了吗?周末奥校班准备好了吗?"我只好再摸摸鼻子,乖乖回屋。
暗度陈仓稍微麻烦点,要找个借口,通常我都用喝水来做幌子,伸手抓个杯子,做淡定状走出房门,冲爸爸妈妈举一举手里的杯子:"我渴了,喝点水。"冷水瓶里的水是绝对不能要的,一定要挑暖壶里的热水,慢慢倒,慢慢倒,一边倒一边悄悄看电视……倒好了也不回屋,站在那里对着杯子吹气,爸爸妈妈回头看我,我就指指杯子:"水太烫,端不动。"慢慢吹,慢慢吹,吹的时候继续偷偷看电视……
可惜这种状态总不能维持太久,连倒水带吹风顶多坚持个几分钟,就只能再老老实实回房间。有时候赶上那天的节目特别好看,我一晚上能出去喝六七次水。最频繁的时候两次间隔不超过十分钟。于是后来,一个漂亮的画着卡通图案的暖水壶出现在我的写字台上,至此,暗度一法,正式宣告结束。
装病是情非得已下才能用到的手段,比如某个我极度热爱的电视剧今天晚上要大结局。做法也简单,头疼肚子疼恶心头晕,诸多借口随便挑一个就好。然后赖在客厅沙发上做难受状,冲妈妈装可怜。这招的成功率相对要高一些,运气好了还能得到额外的好处,比如在父母恩准下可以不写当天的作业,或者第二天饭桌上出现一个自己喜欢吃的菜之类。只是这招的致命缺陷是不能频繁使用,一年里也就能用个一两回,再多一定会穿帮。
于是只能说,在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的情况下,童年的电视剧还是看得七零八落,比如当我终于看到白娘子由蛇变成人这个镜头的时候,我已经快成年了。
相比之下,父母出门的周末和寒暑假里偷看电视就来得容易许多,只要在他们回家以前搞定一切就好。只是这"搞定一切"四个字中,也有很大的学问。说实话,偷看电视之后的完美善后工作,丝毫不比做完一顿大餐后洗碗来得轻松。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父母和孩子的那点聪明劲儿,很大程度都用在了互相下套儿和见招拆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