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北,北天南,一个和尚向山来,两只老虎来朝拜,入山即云海。”
肃州城的街道还带着起床气,路上行人自然不多,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跳着格子唱着童谣,偶尔嘴里塞点馒头碎末,又继续重复那不知从何学来的歌谣。
正在吃早点的客人笑着问:“丫头,老虎怎么会朝拜呢,难不成畜生也有信仰?”引得一旁的食客哈哈大笑。
小丫头歪着脑袋,心想着我唱歌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嘴里却脆生生问道:“什么是信仰啊?”
食客们又是一阵大笑,谁也没开口回答什么是信仰,大概以他们贫乏的见识,对信仰的概念也无从清晰认知。
吃早点正是聊些家长里短的时候,食客们的话题渐渐被包子铺的老板引导到谁家年轻貌美的闺女被妖魔附身的事上,除了这闺女身份还不甚明了外,事情说得倒也煞有介事,妖魔附身不是新鲜事,依旧止不住人们的好奇和惊恐,比较让人放心的是,包子铺的老板说目前还没有人遇害的消息出来,大约是采取了有效措施,官府那边又去备了案,只等那些修行者前来除魔。
食客们听得津津有味,妖魔虽然恐怖,倒也不影响大家的食欲,时不时往嘴里扔颗花生,再抿一小口白酒,俨然一副酒楼听书的姿态。
这边包子铺的老板还没结束他的口沫横飞,那边街头已是伴着阵阵的喧哗声闹得鸡飞狗跳,远远的有人喊“妖魔啊!……”,然后没入混乱的尖叫声。
食客们伸长了脖子欲要观望,只看到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个身穿名贵绸缎的女子正手脚并用朝这边奔袭而来,没错,四肢着地,如森林里茹毛饮血的野兽。
食客们用怀疑的眼光望着包子铺老板,一副“这不会就是你说的被附身的谁家闺女吧”的模样,随即飞快扔下手中的吃食,各自逃命,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暴露在屋外的人都拼了命往屋内躲,屋内的人反应过来后便拼了命往更隐秘的地方躲。
那手脚并用的女子转瞬穿越大半条街,唱童谣的小丫头直直站在街道中央,望着看不见面目的女子,歪着脑袋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这位姐姐要手脚一起跑呢。
马上要撞上了,小丫头终于看清了前方那奇怪姐姐的面目,那忽黑忽白青筋暴起的可怖样子一下子把小丫头吓哭。
只需要一秒,小丫头就会命丧黄泉,到死也不明白这个姐姐为什么要手脚并用着跑还长得那么吓人。
这一秒里,小丫头的父母只来得及往这边匆匆扫了一眼,一个音节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
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扔出一张脏兮兮的黄符,同时一只手揪住了丫头的衣领。
“大家不要慌,我是专业的驱魔人!”
伴随着少年自信满满的呼喊,那黄符正面撞上妖魔附身的女子,蓦地爆炸开来,把妖魔吓得倒退三步,这时候少年已经成功解救下小丫头。
少年把丫头抱到一边,还调皮地刮了一下丫头的鼻子,“看哥哥帮你打坏人。”
这才转过身来得意洋洋望向逐渐愤怒的妖魔,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词汇,黑虫,寄生,危险期,姑娘是个美人。
似乎感觉到民众怀疑的目光,少年再次喊道:“我真的是专业的驱魔人。”
驱魔人这个词很新鲜,那些斩妖除魔的大修行者们也不这么标榜自己,所以即便少年扔出的黄符挺像那么一回事,人们也不得不怀疑少年能否干得过凶悍的妖魔。
小丫头的父母一把抱过女儿,也顾不上朝少年道谢,慌张地躲进屋里避难去了。
妖魔仰天发出一阵刺耳的咆哮,双目变得赤红无比,少年暗道一声不好,这黑虫要融合女子的身体,再晚一步怕是保不住女子的性命。
少年从怀里摸出一把白色粉末,看着那黑虫扑过来,白色粉末把黑虫寄生的女子砸个正着,冒起一阵黑烟,趁着它痛苦难耐的空档,少年紧紧抱住了女子的身体,从远处看,像一个流氓要对这黄花大闺女欲行不轨。
只露出一只眼睛观望的人们差点没忍住自己的正义之气便要呵斥这少年的猥琐行径,见那女子被妖魔附身后再无半点妩媚模样才作罢。
百会穴,人中穴,风池穴,巨阙穴,中极穴……少年双手如风,在女子身上进行一系列复杂的点穴,同时后背与手臂都被女子挠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少年皱着眉头,没有理会身上的伤势,终于大喝了一声,朝女子胸口狠狠拍了一掌,只见一条手掌大的黑色虫子从女子的嘴里射了出来,少年早有准备,双手从腰间摸出了两块铁片,往那黑虫一合。
一股黑色的汁液射到少年脸上,恶心的腥臭味瞬间冲入他的鼻腔,顾不得被铁片夹成标本的黑虫尸体,一边赶紧用衣袖擦脸一边干呕,汁液太多,单用自己的衣袖显然擦不干净,少年一把捞起已经昏迷躺在地上的女子裙摆,往自己的脸胡乱擦拭。
这一举动又引得民众一阵愤怒。
好在妖魔伏诛的事实摆在眼前,尽管这行为不端的少年人看上去并不靠谱,人们还是不情不愿地鼓起掌来,刚才那小丫头的父母也挺着胆子走出屋子,对少年一阵千恩万谢,大家小心翼翼地聚集到少年身边,有人缩着脑袋问那被附身的姑娘不会死了吧,把脸都搓红了的少年摆手道:“姑娘好着,回去休息几天又是一条好汉。”
啊?姑娘要变成好汉?
“比喻!比喻!懂吗?”少年挥手羞恼道,对这些人的见识短有些生气。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汉欣慰道:“少年人真有本事,不知师出何处,是何姓名?”
少年哈哈一笑,“我叫乾弋,专业驱魔人,童叟无欺。”
乾弋打开手中的两块铁片,里面的黑虫已经成了一条干尸,看不出什么名堂,故作严肃地把黑虫尸体装进袋子,心里早已笑开了花,没有伤亡,三两下搞掂妖魔,形象一定很伟大吧,官府的赏赐会不会加点?那被寄生的美貌女子会不会以身相许?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街道逐渐恢复平静,食客们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吃食,谈论着刚才的惊心动魄,方才的惊恐似乎一扫而空,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他们的手脚其实还在轻微的颤抖,这就是一个最低级的黑暗生物给普通人带来的恐慌。
黑虫寄生的女子被人接了回去,乾弋突然一阵懊恼,就算没有以身相许,若女子来自大户人家,大笔的赏钱必是跑不掉的,浪费至极,浪费至极。
“你是驱魔人?”
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年轻女孩突然横在乾弋面前,冷冰冰地问道,语气里充满了难言的嘲讽与蔑视。
“黑虫是最低等的黑暗生物之一,其生存意义只有一个,便是寄生在人类的身体上给它的伴生物黑岐兽送去养分,遇到黑虫寄生的最好办法是用灵力将其打出宿主体外,再以引导术追踪到伴生物黑岐兽的藏身位置,将其一举消灭,我不知道你那种愚蠢的点穴手法会不会给那个女孩的身体留下什么隐患,但你这个猪脑袋居然把黑虫拍成渣,你等着黑岐兽冲出来把这里的人杀个干净吧!专业的驱魔人!”
女孩畅快淋漓的咆哮把乾弋喷得狗血淋头,艰难地理解完女孩的意思,乾弋眉头紧皱,脸色难看道:“你是说,那什么黑岐兽……会跑回来报复?”
“血流成河!”
乾弋的心脏骤然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