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翔子怎么会是心力衰竭而死?他从小到大,心脏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啊——」阵阵沧桑又悲恸的鸣泣,回响在「顺风物流」总裁办公室通往电梯之间的走廊上。
翔子死后的第三天清晨,一个哭得满脸是泪,年过六甲的妇人,在两位工作人员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向电梯间。
妇人双眼红肿,表情绝望。边哭边喊,嗓子嘶哑无力,一看就是哭到力竭。此情此景,叫人不忍侧目。
翔子母亲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儿子死于心力衰竭一说,特意从家乡赶来公司对质。但短短几分钟后,就被老板以随便一个理由撵了出来。
老人心有不甘,即使受制于人,仍是不忘回头大叫:「余总——你可要为我儿子做主啊——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没有了他你叫我今后还怎么活啊——呜呜呜——」
听着外面走廊上逐渐远离,直至最终消失的悲泣。办公室内的余老板手撑额头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既严峻又烦躁,其中还混合着一丝无可奈何。
他不停揉着额头,紧绷着发干的嘴唇,浓密的眉峰更是深深锁在了一起。
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萦绕不去,总会让他在一个人独处时感到坐立不安,就像现在这样。
自打公司首度传出闹鬼事件,迄今不过半个多月,居然严重到闹出了人命,而死者竟然就是翔子本人。
这简直像是一场噩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此前一直风调雨顺的「顺风物流」,短短半个月里会遭此劫难?公司已经开始人心涣散了,前来办理离职手续的员工也日渐增多。
就在他被此事困扰得烦不胜烦,手足无措之际,外面原本安静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脚步声伴着推搡和叫喊一路向前,直逼办公室。
下一秒,房门被人用力打开。阿昌最先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个正是不久前来过这里的柳珍。最后,是齐秘书。
齐秘书从来人与门框之间的缝隙中挤进身子,最先看向为首的阿昌:「小祖宗——拜托你别闹了好不好?算我求你,快点出去吧!」
「谁在和你闹!」阿昌毫不客气的回了他一句:「我们有事找舅舅,你别挡在这里碍眼。出去——」
「可、可是……」齐秘书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办公桌后的老板,一脸为难。
「可是什么?我不想再和你浪费唇舌!出去——」阿昌狠狠瞪着他说。
俩头这一老一少都是不好得罪的人,进退两难之下,其秘书最终选择了退。他胯下肩膀,叹了口气,作势要走。
然而他前脚刚一迈出,身后就响起了一道暴喝:「回来——」
这道雷霆之音不仅将齐秘书吓了一跳,就连阿昌等人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余老板缓缓从座椅上站起,满面怒容的一一扫过眼前这些人,视线最后在齐秘书身上定格:「先把他们统统赶走,你再出去!」
未等齐秘书有任何反应,阿昌便先一步喊了出来:「舅舅——请你也好好看看眼前的局势吧!再这么下去,不用你赶,公司的员工就全都走光了!」
「公司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余老板厉声吼了回去。
「舅舅,你就别再说气话了!事情已经发展至此,必须要正视现实!」阿昌情绪激动的说道。
余老板一掌拍向桌子:「哼!要我也相信这是鬼魂作祟,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可现在公司已经军心涣散了,再这么沸沸扬扬的闹下去,『顺风物流』非闭门关张不可!」
余老板一听这话,火气瞬间又飙升了不少,他立目看向齐秘书:「传我口令,谁若是再敢就这件事情说三道四,扯些不着边际的鬼话。我就立刻辞退他!」
「算了吧!舅舅——」不等齐秘书答话,阿昌便一口抢过话题:「翻来覆去老是这一招烦不烦啊?上回全体职工动员大会上,齐秘书讲话颠三倒四言不由衷,没有半点说服力。您还是问问他自己吧!大伙私下都说他本人也都看见鬼了呢!您让这样一个人帮您传话,会有效果才怪!」
余老板闻言,立即目光矍铄的看向齐秘书:「怎么回事!」
「这个……」齐秘书的身体隐隐打起冷颤。
「说——」余老板的目光变得更加犀利。
「齐秘书,你可要讲良心话啊!」阿昌不忘在一边提醒道。
齐秘书咬了咬唇,轻叹一声,目视脚下的地板开口道:「那个……记得上次电视台就公司夜半惊现鬼影一事过来采访,余总叫我出面辟谣。我本着对公司负责的态度,同时亦想亲自验证事件真伪,便在采访前夜留守在警卫室。结果到了半夜,我……我竟看到……」
说到这里,他连忙甩了甩头:「算了!就当我是看花眼吧……」
「看花眼也算看见了。」阿昌接过话题,转而看向余老板:「舅舅您看,连齐秘书自己也已经承认了!」
余老板此刻一动不动的目视阿昌等人,面孔上混着多种复杂的表情,被衣装覆盖下的身躯也开始隐隐发抖。
不知过去多久,他突然扯开嗓子怒吼道:「荒谬之极!疯了——你们全都疯了——」
「舅舅!都已经闹出了人命,您就别再固执己见了!」
「住口——依据法医的鉴定结果,翔子是心力衰竭而死,和什么鬼影不鬼影的没关系!」
「舅舅——」阿昌的眉头愈锁愈深,对于这样一个顽固的舅舅他实在头痛得要命:「翔哥到底怎么样您还不了解吗?他素来身体健康,无疾无患。要说会突然一夜之间死于心力衰竭,鬼才信!」
「滚——都给我滚出去——」余老板暴喝一声开始故伎重施。抓起桌上厚厚一叠文件,一股脑朝着对面那些人扔了过去。
一瞬间,数百张纸片纷纷扬扬的舞动在半空中,乍一看上去就像下起了一场漫天大雪。
「喂——说话就说话,你扔东西做什么?」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女性的嗓音,这是柳珠的声音。她双目直视办公桌后的余老板,表情甚为不满。
「我就扔了怎么着?妳若跟着捣乱,我照样也扔妳!」余老板怒气冲冲的回道。
柳珠听了即刻上前一步,厉声开口:「哼!你敢扔我,我就敢原封不动的回敬你!谁怕谁?」
「妳——」余老板顿时没了下文。
两个同样急性子倔脾气的人踫到一起,一时间真是骑虎难下。
余老板这边双颊泛红,腮帮子鼓涨,一看就是怒在肝田气到不行。而柳珠那边也是腰杆挺直,冷面以对,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此时此刻,气氛简直僵到了极点,似乎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在双方各不相让冷眼僵持了数分钟后,实在受不了这一局面的柳珍开始发话打圆场。
她先是对妹妹低语几句,叫她先一步作出退让。
而后,又将目光看向对面气得要死的余老板,陪笑脸道:「余总,家妹自小性格耿直,讲话没轻没重,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如您所见,此次事件已经给贵公司带来了相当严重的影响。暂不管是鬼魂作祟还是人为陷害,问题都已迫在眉睫。我们是阿昌的朋友,阿昌又是公司未来的员工。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我们都希望『顺风物流』能够尽快摆脱厄运,重回正轨。此行绝非恶意捣乱,请您相信我们好吗?」
在这之后,阿昌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舅舅,也许我刚才的话有些过激,得罪之出请多见谅。阿珍姐作为外人都如此热心,您作为公司老板更应该比谁都清楚。目前,事态明显已经发展得很严重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总是一味回避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说这话时,他的表情相当认真。
经二人这么一说,之前一肚子怒火的余老板逐渐开始冷静下来。在这时看向齐秘书,他虽然一言不发,但脸上的表情无疑也是赞同柳珍和阿昌的言论。
「顺风物流」是余老板之父一手建立起的心血,迄今已有数十年。从最初的白手起家,到如今的飞黄腾达。其间所经历的种种艰辛,余老板自当比谁都清楚。
而今,看着父亲的心血因众说纷纭的谣言一天天走向衰落,余老板内心自然心痛极了。
想到这里,他的态度总算有了缓和。不再象当初那样坚持己见,而是慢慢坐回到座位上,点起一支香烟淡淡说道:「……你们今日来此想要和我谈些什么?」
见一向倔强的舅舅终于做了让步,生怕错失良机的阿昌连忙开口:「喔,还是上次的老话题。两个半月前翔哥所跑的JT6号公路,我们接着从那里谈起好吗?」
余老板的眼中在此刻划过一道异样的目光,他蹙起眉头,一言不发的盯着面前的办公桌。
阿昌见状立刻补充道:「呃……舅舅,也许您又会认为我们是在做一件很荒唐的事,但有些问题总是要摊开来讲的。看在外公苦心创建公司的份上,您就和我们谈一谈吧!」
这话似乎在无形中戳中了余老板最大的软肋。父亲的心血,的确是他这个做儿子最在乎的事情。
他坐在椅子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抽着手里的香烟。当整只烟被抽完后,余老板看向齐秘书,缓缓开口:「去把阿四叫来。」
齐秘书立刻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