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大脉绵延万里,在荒山大脉的北方边缘,有一个十方谷。
这座山谷周围大山绵延,其中是一条狭窄蜿蜒的谷道。这里是天下进入南疆的入口,而这入口周围上千座边缘山峰就是各方来人的最佳驻地。
随着各方聚集,人也是来的越来越多,而阴阳阁的苏筠和元宗的蚀风交手的南疆第一战也是为人津津乐道。
亲眼目睹那一战的几方大势力悄悄的暗地把这一战的具体信息给散了出去,而那些刚赶到南疆或者是未曾有幸见到此战的势力都是很惊讶,而仔细分析了细节之后顿时便觉得恐怖。
仅仅是靠着这一场不分胜负的战斗,苏筠和蚀风这个名字已经记入了天下势力的档案,成为新代高手的代表人物。
而不声不响的阴阳阁默默之下培养出一个如此恐怖的年轻高手,也是让人另眼相看。
但是就在外界掀起一股轩然大波的时候,当事人却毫无回应。
元宗自不必说,他们的驻扎营地都很偏僻,正道中人和他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只有一些陈年宿怨,以及立场的问题。虽然开战是早晚的事,但是在这个大家都还需要准备和积蓄力量的阶段,谁都还不想现在就撕破脸。元宗识趣的不去犯众怒,正道诸派也眼不见心不烦,自然更谈不上互通有无,讨论时事。
而阴阳阁的人马则是在苏筠、蚀风一战后两天才赶到,闷声闷气的选了座山峰驻扎下来,随后许多势力去拜见或者通气时的回应也都是中规中矩,对于苏筠和蚀风的那一场战斗信息皆是说来晚了两天,不明内情。对于苏筠这个门下弟子也是推称重点栽培,自己没有权限知晓,闭口不言。
但是大家终于知道了,苏筠是阴阳阁保密状态下培养的重点人才!
果然是个人才啊——就是人有点极品。
寂清观的营地中。
暮夕在大帐里静静的坐着,一位鸿微境巅峰的中年人则是在向暮夕汇报着情况。
“我们寂清观派入了人马进荒山大脉,但是因为荒山大脉凶名在外,又加上火麒麟这几日没了声响,所以派出的人手不多,只有十五人。不过——”
暮夕说道:“刘副坛主,你就直说吧,我知道可能是遇到麻烦了。”
掌管许国寂清观分坛的是一位致知境的长老,但是已属于老辈人物,不便出面,所以由这位姓刘的副坛主负责协助暮夕在南疆的行动。此时暮夕一开口,刘副坛主便知道这位绝色风华的年轻大小姐并不只是个修为高超却不知事务的花瓶,当下心思也通透,说道:“十五人只回来了四个。”
暮夕点点头,微微颔首说道:“荒山大脉,果然名不虚传。既然这几日火麒麟没了消息,就不用再派弟子了,到时候我领着人一起进去。”
刘副坛主神色一顿,旋即心里有些感动。这个大小姐虽然外表冷淡,倒是很关心属下的嘛!有些门派里,总有恃宠而骄的年轻弟子,对待他们这些分驻各地的外围门人当捡来的孩子,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完全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
想到这里,刘副坛主对暮夕的评价便立马提升,然后继续汇报道:“前几日火麒麟出现的踪迹我们已经记载下来,在荒山大脉西南方一千四百里处第一次出现,一千里处第二次出现,第三次则是在正南方八百里处,第四次又回到了西南方的八百里处。随后火麒麟便销声匿迹,天降异象也消失无踪,直到如今,我们完全无法寻找到。”
暮夕点点头,忽然问道:“现在来的各方势力有多少了?”
刘副坛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到如今为止,各大名门流澜派,剑宗,阴阳阁,以及我观,还有白马寺,静蝉寺都已来人,三大寺中距离南疆最近的红枫寺的人却是还没到。除此之外,还有出云宗,赤离阁等小门派,卫国皇族、许国皇族等皇室来人,共计势力已有二十七方。另外还有一些散修,大多实力平平,属于凑热闹的,也有些成名已久的人物,需要我们多加注意。”
暮夕点点头,忽然问道:“刘副坛主,你在许国一向以谋略著称,不知道你怎么看?”
刘副坛主慌忙行礼:“长老,属下不敢当,属下定当尽心协助长老。”
暮夕说道:“就当是给我些意见。”
刘副坛主点头道:“是。属下以为,此次南疆之行,实在是变数众多,难以推断。”
“哦?”暮夕顿时来了兴趣,因为刘副坛主之所以如此说,便是因为有所推断才能推断出难以推断的,便说道:“副坛主为何这么认为呢?”
刘副坛主沉吟道:“首先,南疆一行,我们并不占优势,公平竞争之下,只要不是本观弟子可谓都是竞争对手,如此一来我们便显得势单力薄,此是人困。南疆荒山大脉恶名早有千年,我们的弟子在里面折损甚多便可看出来,而且这里地形复杂神秘,我们又毫无所知,此是地困。火麒麟忽然隐匿,我们却无可奈何,此是明困。南疆本有住民,名为巫族,居于深山,与我等不相往来,根本不知道是敌是友,而我们在他们的地头上行事,难保会有什么变数,此是暗困。而且如今势力众多,鱼龙混杂,高手如云,大势不明,此是势困。另外各派为求历练,所派的领头人偏偏还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代弟子,而我们对这些此次南疆争夺中将是中流砥柱的年轻高手一无所知,此是难以图谋,此是谋困。有此六事所困,我们就有些棘手了。”
暮夕嘴角噙着笑意,看向侃侃而谈的刘副坛主,一双深邃漂亮的眸子硬是看的年岁阅历更高的副坛主有些尴尬:“六困在此,副坛主有何良策吗?”
刘副坛主对于刚刚暮夕看向自己时那股气势让自己竟然难以直视感到很是惊恐,心里对刚认识的这个年轻长老的修为、心性、城府等方面终于有了一个模糊而心惊的认识,当下收拾心神,说道:“不知长老可知猎物或猎人吗?”
暮夕对于刘副坛主的用字起了兴趣:“为什么是或,不是和?”
刘副坛主笑道:“猎物、猎人这两个词所指其实不定,而这两者虽然相敌,但是在不同的情况下又有不同的变换。”
暮夕恍然大悟:“副坛主的意思是?”
刘副坛主说道:“南疆一行,天下之人莫不向往,大有火麒麟已成囊中之物的意思。其实众人只为火麒麟的珍惜难得而所蒙蔽,却忘了火麒麟拥有的武力是不是自己所能压制的。”
“此次在南疆的诸多势力散修,包括我寂清观在内都在扮演着猎人的角色,围猎火麒麟。但是火麒麟究竟有多强大却无人知晓,如果这头火麒麟强悍到足以匹敌极堑境巅峰的高手呢?甚至超越极堑境呢?别忘了麒麟一族可是被誉为神兽!”
暮夕不由动容:“你是说我们自认为自己是猎人,只怕见到火麒麟后才知道,我们其实只能算猎物?”
刘副坛主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而抛开麒麟不谈,如今的形势是数十个猎人围猎一只猎物,这也是个问题。”
暮夕一愣,顿时沉吟起来,说道:“你继续说。”
刘副坛主暗道,这个长老大小姐虽是个可造之材,毕竟年轻了些,想问题还不够全面深入,也是的确需要历练的,便提醒说道:“狼多肉少,只怕不会分而啖之,内讧争斗更合乎事实。到时候猎人之间再为敌,有的猎人还是猎人,有的猎人恐怕就要沦为猎物了。不过也说不好,毕竟猎人猎物,谁又说的清呢?”
最后一句话看似是刘副坛主为自己的推论留些余地,但却更是点深一层,让暮夕为之一凛。
刘副坛主试探的问道:“想必长老也明白猎物或猎人,其中的原因了吧?”
暮夕点点头,想了想说道:“猎人或猎物,主要在于实力。火麒麟的力量强大,它就是猎人,我们反而成猎物,这就是实力的差距。想要当猎人,就要有强大的实力。”
刘副坛主顿时心下赞叹,暗道聪慧。
说到这里,暮夕似乎有了些底气,语气中带了些肯定,继续说道:“只是我们人手已经这么多,形势又不明朗,想要能得到凌驾于大多数人的实力,最好的话,就是——”
“结盟。”
暮夕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而刘副坛主已经难掩惊叹的神色,这个长老大小姐,真是一个聪明至极的人。
和这样一个聪明的上司共事,是一件轻松愉悦的事情,刘副坛主直接建议说道:“长老说的极是。诸多势力中,邪道元宗自然不予考虑,三大寺白马寺与我们同在一国,可以交好。其余道门各有心思,竞争大于合作,倒是许国皇室来人是允城王手下三大将之一,而且实力强悍,又与我们相交深厚,也是一个结盟的好选择。”
面对刘副坛主直接给出的两个选择,暮夕没有任何异议,反而也很是赞同,很快便和刘副坛主商定下来。
等到刘副坛主离开,大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暮夕忽然站起身望向南方,面色有些茫然,嘴唇微动,却不知说些什么。
如果贴耳细听,才会知道她说的是:
“父亲,你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