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沾衣襟。销香袅,风高苑深,枯叶落尽。花拂人去烛泪噙。惟愿春闺知今。乍寒起,欺荫霜近。残红苍黄覆竹林,似无意,酌酒舞秋葶。
门罗雀,悲孤吟。晓风残月负袖悯。黄粱多梦道迷津,怳弦撩心。潋滟晴窗泛舟兴,初雨难得湖波平。岂胜知,暮斯如新。泊岸槐柳若千骑,徒愁杀,怅然叹独影。笑不语,前朝陵。
读完小白狼留给我的信,我又是急火攻心,又是焦躁不堪,又是忧心忡忡。急火的是不知道他再回到狼妖族会有多大的危险,焦躁的是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走到哪儿了,忧心的是我不能让我唯一的好朋友就这么平白去送死。我连洗漱都没时间,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地里,全然没了那份心定神闲,低着头循着小白狼踩出来的足迹往林子深处找他,这确实是去栖霞谷的捷径。
在路上我不停地念叨,不停地祈祷,希望小白狼平安无事,希望他没有莽撞行事,希望我还能把他带回小茅屋。大雪封了山,到处阴冷阴冷的,所有的妖都躲在家里不出来,攒足了元气准备接受明年的雷劫,我把藏在老槐树洞下得鼹鼠妖揪出来,问他夜晚有没有见过小白狼经过。
鼹鼠妖眼睛迷迷糊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摇着头一问三不知。我把他脑袋扎进雪堆里,又走前两步,问梧桐树上的黄莺妖,黄莺妖说好像是看见小白狼往东边那座山去了。我顺着她指给我的方向一看,知道那是栖霞山,下面就是栖霞谷。我谢字都没来得及说,就凌空飞落栖霞谷中。
看着郁郁葱葱,青青欣欣的栖霞谷,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次恐怕很难再见到小白狼一面,又努力地摇晃着脑袋,想驱散心里那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我踩着萋萋的蒿草,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心里琢磨着这里是狼妖族的地盘,怎么连一头狼妖也看不见,难道他们藏得很隐秘。
或许他们像山神族一样吧,把部落建立在幻境之中,只有找到幻境的入口,才能看到整个部落的全貌。走到一处溪水边,我看着岸边的老树树叶繁茂,盘根错结,幽幽箐箐的,依然没有看见一头狼妖。我走得有点累了,刚要坐在树下休息一会儿,就听见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就在我的耳畔不远,但我警惕地张望了良久,仍然不见半个人影。
我只好竖起耳朵,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叹息,隐隐约约好像是在说,昨天夜晚发生了一件很轰动神湖城的事情。神湖城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猛然间想起来它就是小白狼曾经告诉我的狼妖族王城。再往下听,我整个人的脸都黑透了,心情也黑透了。
他们爷孙两个竟然在说小白狼的事情,说昨天夜里有头白狼闯进了王宫,妄图劫持二公主碧秀,结果被王宫的侍卫发现,追赶他和碧秀一路到了栖霞山东面的断魂崖。碧秀公主死也不愿意和山神大祭司完婚,居然与小白狼一起跳下了断魂崖,还是在狼妖族大祭司华裳,大司命檀溪,狼王醉月三个人的面前殉情了。
又说现在整个狼族乱了套了,明天山神族大祭司清月就要来神湖城提人。碧秀是清月早就相中好的,若是狼妖族交不出人的话,恐怕山神族就会借故迁怒狼妖族。清月那老头心胸狭隘无比,他心情不高兴了,绝对敢和狼妖族大打一场。如今华裳他们三个在月神殿聚议,商量着怎么在明天的婚礼现场给清月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听了这些,心里又气又恨,回过头来一看,声音是从老槐树下面的树洞里传出来的。我冲着老槐树猛踢了两脚,手心里凝聚出一团蓝火,抬手就要往树洞里扔之际,树洞里两道流光掠出,一老一少两个穿盔甲的狼妖出现在我面前。
老的拿着长矛指着我大呼小叫起来:“你是什么人?敢来栖霞谷捣乱,难道不知道我们狼妖族的地盘!”小的躲在他身后畏畏缩缩,眼睛里畏惧地看着我,似乎还是一头未成年的小狼妖。我也不想和这个看大门的老人家多说,就指着老槐树恨恨地告诉他:“快把你们大祭司,大司命,还有那个老狼王都给我叫出来,我要扒了他们的皮,替我的小白狼报仇!”
老狼妖眼神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你也是白狼妖的同伙,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人来,把你抓回去交给大祭司。”言罢,这两只狼妖隐入了幻境。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倒了老槐树,破了他们的幻境,一座喧哗热闹的城池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我脚下。这就是神湖城了,我就在城门口,看见老狼妖和那守门的狼妖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守门的恶狠狠地朝我瞪过来,打了个呼哨,一群狼妖从门楼里窜出来,拔剑舞刀跑过来围住了我。
守门的高呼一句:“这女的和白狼妖是一伙的,快给我拿下她!”我眼睛里满是恨意,满是酸笑,赤手空拳地就和这群狼妖打了起来。他强又如何,他多又如何,我照样不费吹灰之力把这群狼妖打得跪地哭爹喊娘。剩下那个守门的张大了嘴巴,极是惊恐地站在原地,等我过来一拳打飞了他,用他的佩剑把他挑到城门楼上。
其他的狼妖或走在大街上,或伸出头张望,或掩面疾走,没有一个过来帮这些家伙。我提着剑抓住先前的老狼妖,就问王宫在哪儿。老狼妖吓得不轻,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来,还是他那个小孙子懂事,指着神湖城最高的那座宝塔,说那里就是王宫的所在。
后来的事情完全不是我能掌控的,我没想到狼妖族竟然训练了一支五百多狼的军队,那些狼妖的法力个个都与我不相上下。狼族的三位大佬就站在王城之上,看着下面的狼妖拼了命地围攻我,城楼上还有一排排张弓开箭的家伙。要不是他们大祭司下令活捉我,估计我还得迎接漫天箭雨。
我挥剑满月,从早杀到晌午,烈日高空之下杀得汗流浃背,杀得血染长襟,就然没有杀死一头狼妖,反倒被他们的车轮战围攻得喘不上气。再这么熬下去,我怕我还没给小白狼报仇,自己就先挂在这儿了。好妖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打不过我就跑,我施了一个障眼法,变出数百个虚影,趁机隐入了云空,往神湖城外飞去。
就在半空中,狼族那位大祭司的声音在我身后回荡着:“你们都住手,由她去吧。”我咬了咬牙,心底暗暗发誓再有机会一定杀了他们三个糊涂虫,替小白狼报了这笔血仇。日落黄昏,我扔掉手中的剑,瘫坐在断魂崖上,半跪半卧,伸头往下探去,一股强风自下而上吹打在我的脸上,让我感到窒息不已。目穷所见,下面全是黑黑的雾气笼罩,什么也看不见,隐隐中还有雷电滚现,偶尔还能听见或妖或兽凄厉的吼叫。
我泪流满面,两行浊泪染得红上加红,分不清青釉与花青,分不清垂叹与悔恨。要是我能来早点的话,也许就能救回小白狼和碧秀,可那时我一定还在睡梦中香甜,还在呼噜中听不见小白狼的呼唤。我很想跳下断魂崖去找他的尸首,可我又想他也许没死呢,从来没有人知道断魂崖下面是什么地方,只有人知道它是一个有去无回的绝地,又或许小白狼和碧秀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