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经过一个胡同时,我又一下愣住了。本来我是不经意地对着胡同扫了一眼,但立刻被这胡同正中站着的一个怪人吓住了。我不知道把他形容为怪人恰不恰当。这是一个有半人高的东西,看着像个人,还正抬头看我呢,脸上戴着一个面具。这面具很普通,就是儿童戴的卡通猪八戒的面具。我可不认为这是个孩子,没有孩子能在这时间独自在胡同里这么站着的。他一直看着我,而且好奇心特别强,还微微歪了歪脑袋。我被他这举动吓住了,倒不是那种让我打怵的害怕,而是在如此环境下,被这事缠着,有点瘆。在我一愣神期间,这怪人嗖一下跑开了。他旁边挨着另外一个胡同,他就对着这胡同奔了过去。他速度也不慢,一眨眼间就消失了。我一合计,自己是没带啥武器,但咱这么大个子摆在这儿呢,他整个就一小侏儒,我追他我怕什么?他要敢行凶,我干踹都能踹死他。我急忙动身,也往那胡同里钻。不过我刚钻进去就愣住了。这胡同是死的。
在我面前立着一个三米高的砖墙,四周也没垃圾桶这类的掩体,整个一死胡同,完全地暴露在我面前。我纳闷,心说刚才也没见那小怪人出来啊?那他跑哪儿去了?别说翻墙跑了,就这么高的墙,对他来说跟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没什么区别。可事实摆在眼前,我不信也得信啊!我带着怀疑的态度,又站到这砖墙底下,抬头往上看。其实这小怪人不是我们今天抓捕的重点,我们是要抓肖璋的。但我有种直觉,这小怪人绝对跟奸杀案有关。我上来一股倔脾气,不管这墙高不高的,心说自己试着往上爬,看看墙对面是啥样再说。我为了给自己提气,特意对手上唾了两口,还猛地往上一跳,使劲抓住一块凸起。我在常人中也算是身手敏捷的人了,尤其小时候在村里住,没少上树掏鸟窝,可今天遇到的砖墙,是真难爬。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离地一米多高,最后吃不住劲了,身体一软又跳回地上。这时候我累得都大喘气了。但把注意力从墙上转移回来后,我发现一个怪事,墙对面有声音,好像有人悄悄走过来。我心说难道是那小怪人又回来了?我就盯着墙头看着,心里也做好警惕。
突然间一个黑影嗖一下飞了过来。把我吓一跳,我心说这他娘的是什么?乍一看这黑影就跟小怪人缩成一团似的。我都握紧拳头了,目光随着小黑影一起走,随时准备打斗。这小黑影最后没了力道,噗一下摔在地上。我这才看清,它竟然是一团衣服。这还没完,砖墙对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有人踹在上面一样。他一定是助跑再踹墙一脚,借着这劲把自己身体大幅度往上一提,再用手勾住墙头,一个翻身落在我这边来了。他正好落在我旁边,而且上来就动手,全是擒拿的招数,想把我逮住。这我能干吗?我也跟他撕搏几下,不过亏得我俩反应快,不然保准弄出乌龙来。这人是杜兴,他认出我后惊讶地问了句:“怎么是你?”我没正面回他,反倒也问他:“大油你咋回事啊?咋还翻墙过来了?你看到啥了?”
杜兴摇摇头说他啥都没看到,只是走到这胡同时,听到一声怪响,好像墙对面有什么东西在挠墙,他好奇之下就过来看看。我是没好意思说,心说有他这么形容的吗?我哪是挠墙?那是使劲在墙上爬呢好不好?不过我能品出来,杜兴不知道那小怪人,也一定没见到第四人。
我没急着把这事告诉给他,我先问了正事,问他找了这么一圈,是不是也没啥收获?杜兴点点头,说这胡同好邪门,冷不丁进来跟个迷宫似的,我们今晚是不能有啥收获了。他又给刘千手打电话,我们仨都原路返回,在警车那儿集合了。集合后,我问接下来什么计划。毕竟肖璋逃了,如果他真是罪犯,那连夜不得收拾行装跑路啊?刘千手跟我想的不一样,他分析肖璋见我们之所以逃,或许是把我们当成顾客家属了。他一个神棍,算命时说错话很正常,随时都防备着有人找他晦气。只为了一个找晦气的事,他还不至于跑到别的市去。虽然这都下班时间了,但刘千手也没管那么多,拿起电话联系那个民警,从他嘴里问出来了肖璋常爱算命的几个据点。为了避祸,肖璋明天肯定会换据点算命。我们只要把握好机会,提前在另外的据点等他,一定能把这爷们儿抓住。都说狡兔三窟,这肖璋就是狡兔中的狡兔,没想到他的据点有五处之多。我一算我们就三人,一人蹲一个据点也不够用的啊!刘千手动用他的线人了,找了四组线人分别守在四个据点。我们仨也没闲着,等明天去最后那一个据点守着。
我想到一个问题,虽然今晚天黑,肖璋未必能认清我们,但我们是不是再乔装一下比较妥当呢?
我跟刘头儿提了这个建议,他很支持,还说道具啥的都他弄了,让我和杜兴明早六点在办公室集合就行。
六点就上班,这可是个辛苦活儿,我在家至少五点就得起床,我们也不多聊了,各回各家早点休息。第二天,我是掐着点到的单位,这时候刘千手和杜兴都来了,而且他俩正打扮着呢!其实刘千手找来的道具也不是啥复杂的东西,就是几件破衣服和三个小广告牌。我翻了翻这三个广告牌,发现上面写的不是刮大白就是通下水。我懂了,我们仨是要装扮成街边力工,在据点附近光明正大地晃悠。但问题也来了,他俩绝对有预谋,换衣服特别快,还都把刮大白的牌子夹在自己腋下,把那通下水的牌子留给我。虽说我们是装力工,但工种也有档次之分吧,我心说为什么你俩刮大白,我就是通下水的?我看着有这么臭吗?可他俩都把刮大白的牌子拿走了,抢也抢不过来,我有啥办法?最后没招,只能夹个通下水的牌子一起出发。我发现这据点在早晨还挺火爆,这里就是一个默认的小劳力市场。我望着这些“同行”,突然觉得自己举着通下水的牌子也不丢人了。大早晨挺冷的,我们仨足足熬了一个多钟头。这期间我就在想,要是肖璋来了,那还好说,我们也不算白熬,他要是没来这据点,那我们这罪可遭大发了。
我发现自己嘴巴挺狠,念谁谁到,刚说肖璋,他就背着一个包裹从我们视线里出现了。
他倒没跟我们这群人走太近,离得老远就停下了。找个路边坐下来,把包裹摊开,开始布置那些玄玄乎乎的东西。他不接近我们,不代表我们不接近他,刘千手对我俩使个眼色,我们闷声向他走了过去。他是真没认出我们来,或许是对我们三个力工没产生警惕心理,任由我们走到他身边。我们仨丁字形地把他围住。这时肖璋意识到不对劲了,抬头看我们说:“咋?哥几个也要算算运势?想知道最近有没有活儿?”我还拎着通下水的牌子呢,听他说完我想呸他一口,心说我真要是通下水的,还算什么命啊?谁家厕所能不能堵?这能是我决定的吗?杜兴先开口说一句:“肖璋,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刑警,有事问你,你跟我们走一趟。”
肖璋当时脸就绿了。我怀疑他脑袋有毛病,我们都把他围成这德行了,他还想逃,而且他就认准我了。他嗖的一下向我这边冲,我当然不能这么容易放过他,几下就把他擒住了。不过也该我倒霉,擒他的时候,我手上被刮出一个口子来。我们仨把他带回警局时都是上班时间了。
我们也没顾上吃早饭,直接把他带到审讯室。我们仨坐在同一边,一起审问这嫌疑犯。
肖璋显得很害怕,用小眼睛盯着我们看,身子不时地哆嗦一下。我一看他这状态,心里有底了,心说这案子十有八九是他做的了。刘千手本来把奸杀案的资料都带过来了,不过望着肖璋,他一时间拿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我搞不懂刘头儿咋了,但案子不能不问。我就先把那资料打开,把女尸照片抽出来,递到肖璋眼前说:“交代下这事吧。”肖璋看着这照片愣住了,又回我一句:“这啥玩意啊?”他明显有打马虎眼的嫌疑,杜兴更不客气,指着肖璋喝道:“你他娘的,以前就借着忽悠人来强奸女顾客,这次出狱后是不是又重操旧业了?把女顾客先奸后杀,还找个偏僻地方试图焚尸啊?”我发现肖璋听完这话后,整个人反倒不害怕了,还急着跟我们争辩,说不是他做的。这让我也觉得不对劲了。他要是心里有鬼,不可能是这种反应,反过来说,只有真不是他做的,他才能突然变得这么理直气壮。杜兴还不信呢,又举例:“那女尸身上还有烧成灰的符箓呢,这怎么解释?要不是信命相的,怎么能带这种东西?一定是你!”“不是不是不是……”肖璋算命时口才挺好,但一谈正事时,他反倒不会辩解了,逼急眼了就连连说不是。
杜兴哼了一声,其实他倒不是想冤枉人,而是想吓唬肖璋,让他乖乖说实话。杜兴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肖璋说:“你在监狱待过,我以前是在监狱当大油的,咋样?再不老实说,我就给你上菜单了!”那菜单是啥我当然清楚,肖璋更知道那菜单的可怕。被这一吓唬,他反倒一激灵,突然站了起来,拿出一副鼓起勇气的样子跟我们说:“我有证据证明我是无辜的!”我们仨全被他这举动弄愣住了,我心说他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那就拿出来呗,还站起来干啥?显得自己这证据有气势吗?我想出言呵斥几句,让肖璋坐回去。但还没等我说呢,他就解开裤带,脱起裤子来。他把内裤都扒了,指着自己底下说:“你们看!”我真服了这个神棍了,他咋啥事都能干出来呢?在审讯室如此庄严的地方,他竟能这样?本来我有个大胆猜测,以为他是太监呢,毕竟这可是最大的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可我看到的是,他那根棒子还在。肖璋显得有点激动,还特意跟我们强调,仔细看。我真没那耐性盯着这玩意儿,索性把头扭过去了。杜兴也有点反感,但他没扭头,仍冷冷地望着肖璋。刘千手倒没啥不良反应,他咦了一声,还特意凑过去细瞧。
这时候审讯室变得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可门口却突然想起砰砰的砸门声。我知道有人喊我们出去,我就借机站起来往门口走,回避一下现在这局面。门刚一开,小莺就伸出一只手,拽着衬衫把我拉出去了。我俩平时是总爱逗着玩,但也没像今天这样用这么大力道。尤其我衬衫都掖裤子里的,她这么一拽,把衬衫拽得特别邋遢。我让她先把手拿下来,等我把审讯室门关好后又问她:“你是咋了?”小莺呸我一口说:“你们二探组算是打根儿上烂了,三个大老爷们咋还好上这口了?公然在审讯室调戏起嫌疑犯了?尤其那刘邋遢,你看看,你看看!”我听她说到这,又顺着她所指往审讯室里瞧了瞧。我发现刘千手正举着肖璋那根棒子研究呢,这动作实在不雅,真有种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的感觉。我说了句稍等,又急忙走回审讯室。我也明白,刘千手一定发现什么了,我不能拦着他,但我得把窗帘拉下来,不能让外人看到里面发生啥了。这也怪我们哥仨疏忽了,不然就不会把小莺引来了。我忙活完又走出去,想跟小莺解释解释,但小莺不在了。我记着她手里抱着一沓资料,估计刚才是碰巧路过吧!
这就是个意外,我也没特意再找她解释啥。不过这都出来了,我也不想回审讯室了,索性点根烟,在走廊里吸起来。我这一根烟还没抽完呢,审讯室门打开了。杜兴先带着肖璋出来了。肖璋仍有些激动,但杜兴脸色发暗,他跟在肖璋后面,他俩一起下了楼。我心说这咋回事,送人离开的意思吗?我带着疑问又去问刘千手。他正坐在审讯室里揉太阳穴,显得郁闷又纠结。他回答我:“肖璋的嫌疑彻底排除了。我刚才检查了一遍,他生殖器后天畸形,应该是进了监狱后被狱友弄的。”我知道自己刚才没细看,也没留意到这一块儿。但问题来了,我又问刘头儿:“他棒子畸形就畸形呗,这不影响他强奸人吧?”“影响!”刘千手望着我很肯定地回答:“他有器质性阳痿,这类人别说犯下奸杀案了,就连正常性生活都提不起兴趣来。尤其肖璋心理还很自悲。”我一听刘头儿这么说,心说得了,肖璋是彻彻底底没事了,可我们又头疼了。因为线索断了,变得毫无头绪。等杜兴回来后,我们仨又商量接下来咋办。
这次我们仨都没啥好点子,最后刘千手拿了主意,让我们静观其变,等等消息再说。我觉得也只好如此了,我们这就散会,各忙各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