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大意,急忙把防弹盾调整一下,把这小坑移到一边上去。等忙活完这个,我又问刘千手:“咱们啥时候出去好?”刘千手稍微一琢磨,摇摇头说:“现在这样就挺好,既然枪煞已经发现咱们了,咱们就在门口这儿死撑,他也一定会过来的。”我应了声好,而且这门缝小,只能容一个人站在这儿,我就没跟刘千手替岗,就拿自己当起诱饵来。我透过防弹盾能看到外面的一举一动,我是没找到枪煞在哪儿,不过看着那只空中嘚瑟的绿鹰,我挺烦的。估计有个狙击手跟我这想法差不多,尤其狙击枪发的距离也远,突然间,灌木丛里传来一声枪响,绿鹰整个身体在空中一顿,接着大头冲下地摔了下来。不是我幸灾乐祸,而是看到这情况真的很解气,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还把这好消息分享给刘千手。刘千手本来没想凑热闹,听我这么一说,他还把脑袋挤过来往外面看了看。他隔着防弹盾指着远方一处灌木丛说:“看到那里出现的白烟没?那个狙击手刚才在那儿埋伏的,不过现在就没准去哪儿了,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没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培训,不懂狙击手打枪时的说道,也没看到那股烟,但我觉得这名狙击手是好样的,枪法一流。我稍微松了口气,觉得今晚我们的三个高手对阵枪煞,他是有难了。
我本以为枪战会就此拉开序幕呢,但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整个环境又平静下来,除了刮风的呼呼声以外,并没任何枪响。我特想问问杜兴啥情况了,发现枪煞没?但这时候不适合问话。我没掐表算,估摸过了一刻钟吧,突然间,外面传来连续的砰砰声。这不是狙击枪的声音,我能品出来,这砰砰声的间隔时间稍微有点长,也不像是冲锋枪打出来的。我琢磨上了,猜这是什么枪械,但刘千手识货,凭这几声枪响就很肯定地告诉我:“这是0.5的快枪弹,没想到枪煞除了有微声冲锋枪以外,还带着沙漠之鹰手枪。”我可知道沙漠之鹰的大名,别看这是手枪,但威力很猛的,不比步枪差哪儿去,而且说实话,这枪声真有震撼力。我纳闷上了,心说枪煞有微声冲锋枪不用,干嘛用这种手枪?他也不怕打出枪声来引起我们的注意吗?没等我问,刘千手又叹了口气多说一句:“枪煞是在示威,他一定把杀了绿鹰的那位狙击手给解决了,刚才这狙击手一声枪响杀了他的心肝宝贝,他就以其人之道,用同样几声枪响,结束了这名枪手的生命。”我听得神色一黯,虽然刘千手的说法没被证实,但我相信他说的没错,这么一来,我们这边岂不是二打一了?
刚才枪响时,杜兴和另外那个狙击手都没动静,我估计不是他俩都疏忽了没发现枪煞的位置,而是枪煞很聪明,选在一个特隐蔽的地点开枪的。本来我打算就这么一直挤在庙门前观望呢,但刘千手忍不住了,跟我说:“李峰,咱俩出去吧,现在这形势对我们不利了,咱俩虽然帮不上大忙,但也尽量‘暴露’自己,试着分散枪煞的注意力吧!”我有些不情愿,不过没法子,我先举着防弹盾,让自己缩着身子,一点点地出了庙门,又平行地往旁边墙上贴去。刘千手也效仿我这举动。这么一来,我们的视野面更宽了,但我的心却更加压抑与害怕,总觉得自己完全暴露在枪煞的枪口之下。我扭头看了眼刘千手,他倒是比我镇定,双眼冷冷地望着远方。我们僵持地在这里站了好几分钟。突然间,杜兴用对讲机跟我俩悄悄通信了。他说:“我找不到枪煞在哪儿,你俩多动动,甚至骂几句,把枪煞引出来。”我心说这不是原来的计划啊,原来不是说好了我干站着当饵就行了?但我也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我们这边不能再死人了,如果另外那位狙击手挂了,我们哥仨的死期也就到了。
为了杀死枪煞,我又降低了底线,强忍着心头出现的那种慌乱感,贴着墙平行地走了起来。我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杜兴要我骂人,可我平时不怎么骂人,如果只用他娘的,或者他妈他娘这类的字眼,对枪煞也没啥杀伤力啊,弄不好我嗓子喊哑了,他都不带理我的。我又把心思用在枪煞的性格上,这可是个倔脾气的主儿,尤其还有点高傲,他不是当过王牌特种兵吗?打心里一定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高。我想从这个角度入手,就用小偷小摸这类损人的话损他。我特意嗯嗯两声顺顺嗓子,又使劲吼了起来:“枪煞!我昨天看了个新闻,你说,咱们市中央大街的井盖子是不是你偷的?”刘千手也跟我一样,为了吸引枪煞,正在贴墙来回走着呢。他倒是跟我玩起配合了,听我吼完立刻应声附合一句:“没错!枪煞这土鳖赌场被封了,没收入了,这几天为了糊口,一定去偷井盖子了。”我不知道枪煞听完我这话有什么反应,但对讲机里传来噗的一声,大油倒是憋不住回应一下。我倒不是为了在杜兴面前卖乖,只是我觉得杜兴能有这种感觉,那枪煞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我又急忙开口喊一句:“枪煞,我再问你,前几天和平路有家狗肉馆被抢了,丢了一百多块现金,你说,这是不是你干的?”刘千手回应:“就是他!这损玩意儿连小女孩都绑架,还有啥缺德事干不出来的?他那老脸啊,早丢没了。”我看灌木丛里依然没动静,没灰心,继续琢磨上了,可这么一分神,我脚下没留意,一下绊在一个石头上。我突然踉跄一下,这可把我吓坏了,我正骂枪煞骂得过瘾呢,真要一疏忽摔个大前趴子,把自己完全暴露了,枪煞不得抓住机会狠狠补回来?至少也得在我脑门上留个窟窿吧?不过好在我控制住平衡了,晃悠几下没摔下去。但这时候突变来了,有处灌木丛先砰的一声响了一枪,随后远处另外一个灌木丛也砰的打了一枪。这还没完,紧接着,我脑顶上又砰了一声,杜兴也开枪了。这三枪是有顺序的,我一时间都愣了,不知道这顺序到底有啥说法,但可以肯定的是,枪煞和我们这边又交上火了,而且那个狙击手和杜兴都参战了。我怀疑刚才的突变是不是自己搅合的,难道是因为自己那一个踉跄终于引得枪煞露面了吗?杜兴开完枪的反应很大,他不在房檐上躲着了,反倒抱着狙击枪,迅速地从上面跳了下来。这房檐挺高的,要说足足有三米,杜兴跳下来时不得不借着一个前滚翻才把下垂的力道全卸掉。他毫不耽误地往我这儿冲,嗖一下躲进防弹盾里。
刘千手也急忙往我这儿靠,我俩把防弹盾拼在一起,临时弄成大盾牌挡在我们仨面前。我看杜兴脑门上都落汗了,这说明他心理波动很大。我就问了一句:“刚才咋回事?”杜兴解释:“你的挑衅有了效果,刚才枪煞在一处灌木丛里动了动,咱们的狙击手当先开枪,却打在一件架空的衣服上,枪煞又即刻反击,而我也急忙补了一枪,可形势悲观,只剩咱们仨还活着了。”我听得一颗心直往下沉,心说我们又低估枪煞的心理素质与智商了,他弄死第一位狙击手后,抢了一把狙击枪,在我连翻挑衅兼露破绽的情况下,他不仅没动怒,还依旧能把猎杀目标放在那名狙击手身上,并做了个陷阱。刚才的三枪也很明显了,狙击手被陷阱误导,以为枪煞沉不住气了,当先开枪也因此暴露了目标,枪煞抓住机会反倒把他灭掉了,杜兴晚了半拍,虽然想把枪煞击毙,但一定又被枪煞逃脱了。我心说这次糗大了,我们赔了两位狙击手的命,却只让枪煞那边损失一只鸟,尤其杜兴也暴露了,不得不回来避难。我问杜兴还有啥办法没?杜兴愁得眉头都拧到一块儿去了,他摇摇头算是给了我答案。我们这次是有备而来的,除了杜兴的计划外,还有刘千手的奇谋没用,我本来不指着这个,但现在没法子了,又求助地看向刘千手。
自打杜兴逃回来后,刘千手的脸就沉了下来,面上看,他不仅一丁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反倒让人觉得,他有种舍不得的感觉。我看他不说话,急了,催促地说,让他赶紧把他那办法用出来吧!如果他的奇谋也失败了,我们仨趁早自杀,别等着被枪煞逮住折磨了。刘千手指挥我,让我配合他一起横着走,向鬼庙的门口凑去。接下来他让杜兴接他的班,把防弹盾举好了,他自己返身走到鬼庙里,把装坛子的兜子拽了出来。我和杜兴为了严防死守,把两个防弹盾全顶在门缝前。我趁空扭头看几眼,想知道刘千手要干啥。他把坛子先抱出来放在我们身后,又把盒子打开了,我发现这盒子里放着一支怪模怪样的枪,枪身跟手枪差不多,但枪口很大,里面还堵着一发特大号的子弹,看着圆咕隆咚的。我怀疑这枪跟信号枪类似,一定是发射烟雾弹这类东西的。我不知道这枪跟那坛子有什么联系,也不懂刘千手的意图。
刘千手看我瞧他,不耐烦了,摆手说:“你别看我,看灌木丛,你俩的任务是只要能确定出枪煞的大体位置,我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刘千手这承诺太狠了,我乍一听都不敢相信,不过这话也挺提气,我一下来了求生欲望。
我的眼力差,望着这一大片灌木丛,压根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杜兴带着狙击枪,虽然被防弹盾挡着,这枪没用,但他想了个笨招,让我辛苦些,一手一个控制两个防弹盾,他也抽身退后,用狙击枪的瞄准镜去寻找目标。这防弹盾很沉,我一个人举两个也举不起来,我就想了个笨法子,把它俩立在地上,虽然这么一弄,防护高度降低了,但我却能握得更加牢固。在杜兴寻找目标这期间,刘千手又“搞怪”了,他先从兜里拿出几块药膏来,捏碎了全抹在我们仨身上。这药膏我不知道是啥做的,反正很甜很香,我闻了几口还有种要吐的感觉,但刘千手强调:“让我们一定忍着。”接下来他也不管我俩在不在场,直接跪在地上,对着这坛子膜拜上了,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叨起来,好像在唱什么咒语。我有些接受不了他现在的样子,总觉得他是个刑警,还是个探长,这么一弄有点封建迷信的感觉。这样又过了一小会儿,杜兴开口了,说他能肯定,枪煞藏在十点钟方向,离我们有二百米远的那片灌木丛中,刚才起风时,这一片灌木丛舞动得不是那么规律。他说的十点钟方向是军事术语,说白了就是在我们偏左六十度的方位,我也顺着看了看,只是二百米太远了,我看不出个什么来。
这时候刘千手停下膜拜的举动,他倒是很认真也很严肃地反问一句:“枪狼,你确定吗?”杜兴应了一声,还说拿命担保。刘千手默默地把那怪手枪举了起来,对着十点钟的方向,稍微犹豫一下后,啪的一下扣动扳机。特大号的子弹被射了出去,而且它出了枪口后,就开始往外冒黄烟,这黄烟还臭呢,跟放坏了的鸡蛋一个味儿。我发现刘千手射得挺有准头,这颗大号子弹正巧落在那片灌木丛中,子弹冒出的黄烟还在那里急速扩大。我双手都拽着防弹盾呢,被这臭味熏得直想捂鼻子,无奈腾不出手来,只好忍着。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心说难道刘头儿这一坛子里装的都是子弹吗?他想把大量的子弹打过去,熏死枪煞?模仿毒气弹的原理?但枪煞也不是傻子啊,刘千手要再打几发过去,枪煞熬不住了,难道不会换地方吗?
刘千手没跟我们解释什么,而且自打开了这一枪后,他显得很着急,生怕这子弹带出来的黄烟散了。他又急忙拧开坛盖。虽说跟枪煞决斗到现在,我心里有些疲惫了,但我耳朵没毛病,听力不差。我相信自己没听错,就在这坛子一打开的瞬间,里面传来了呜呜声。这呜呜声很轻,但数量很多,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有上千上百的冤魂在哭诉,也好像有数不尽的鬼怪在哭号一般。接下来坛口出现了几个小亮点,这亮点是红褐色的,像天空中那暗暗的星星,它们还毫无规律地飘着,忽左忽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