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霜岚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嘻嘻地说道:“那也成。不过,你父皇还有一些重要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告辞!”
“回来!”慕容峻在她身后叫道。
苏霜岚走了几步缓缓停下,背对着他说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慕容峻觉得自己面对这个女子就从来没有占过上风,即便明明知道她很可能是在骗自己,但还是低沉地问道:“父皇还说了什么?”
苏霜岚“哼”道:“你都要赶我走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明知道,离开对你才是最好。”
“你也明知道,我必须留下。”苏霜岚忽地转身,大力拍在他的轮椅扶手上紧紧攥住,逼视着他说道:“你口口声声是为我好,你仔细想一想,一个被指婚又被抛弃的女子,这辈子还能得到幸福吗?你把我赶走觉得保全了我的性命,可是你自己也体会过,没有任何希望地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慕容峻无法反驳,却也不能说出她已中蛊的事实。
就在前几天临西城的镇守将军陆久安回信告知,根据慕容峻的描述,苏霜岚所中蛊术极有可能是西淼皇族最阴毒的“无眼化蛊”,一旦施蛊人催动蛊虫,那个没有眼睛的小虫子便会在苏霜岚体内百般啃噬钻咬,直到将她的五脏六腑吃干吞净才罢休。这种蛊除了施蛊者本人之外无人可解,但曾有人中此蛊之后逃离了施蛊者的掌控,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生活了几十年。由此可见,眼下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离太后越远越好。
又或者,太后见她对他并不重要,就永远都不会催动蛊虫吧?
所以慕容峻才一遍又一遍地推她离开,可她就是不走。
苏霜岚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说道:“我还没去过陌白呢,说不定我会喜欢那里,你就带我去那里吧。我是你父皇指婚给你的好不好?你就算心里嫌弃也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吧!天子赐婚你都可以随意处置啊?”
陌白?
慕容峻心中一动。也对,陌白距此千里之遥,应该也能脱离太后的掌控吧?而且这样还能一直看着她是否安好……
苏霜岚奇怪地看着慕容峻脸上莫名其妙有些许的暖意,推了他一把说道:“在想什么呢?”
慕容峻收敛了神色,淡淡说道:“你如此坚持——随你罢。”
苏霜岚白他一眼:“这么勉强。我给你当王妃,很丢你的脸吗?”
慕容峻不再说话,冲她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出去。她又白他一眼:“喂,告诉你,还有你那忠心的管家,这几天别喝府内的井水。”
“为何?”
“我自有妙用,喝出问题我不负责。”苏霜岚说完一扭头出去了。
王府中人多眼杂,苏霜岚用了几次静止时间的特殊能力,才将府中的五口井都下了药。傍晚时分,她悠闲地坐在书房里,看着封平来去几次送来食物,大快朵颐之时还不忘打趣慕容峻:“哎,就这帮饭桶想要你的命,我看他们忙活到下辈子都难。”
慕容峻正在安静地吃着八宝炒饭,听到这话回了一句:“以本王的聪慧程度——哪辈子都没有可能。”
苏霜岚险些一口饭喷出来,笑道:“你会说笑话啊?一天到晚冷个脸,还以为你不会呢。”
慕容峻仍然很认真:“这是笑话么?这是事实。”
苏霜岚哈哈笑着,慕容峻也难掩脸上的一丝浅笑。
封平再次从房顶下来,把一个包裹放在苏霜岚面前。苏霜岚兴致勃勃地打开,“哇”地开心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长宁城里最好吃的酱肘子!哎呀,这个时辰你都能买来,你太能干了!”她抓起来就啃,啃了几口看向封平:“哈,你不会是用功夫顺来的吧?”
封平干笑两声:“怎么会。”转而对着慕容峻说道:“府中出了什么事?我看那些下人都腹痛不止,连走路都没力气了,稍好一点的去看大夫,吃了药却没有好转。”
慕容峻斜斜地看了一眼正在大吃特吃的苏霜岚,封平微惊:“王妃为什么这么做?”
苏霜岚口齿不清地答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封平不明所以,慕容峻吩咐道:“沉重的东西都不带了,轻装简行,准备提前出发。”
封平答应着,苏霜岚连忙补充道:“能换成银子的宝贝都带着啊,去了封地可是处处要用钱。”
封平看向慕容峻,他微微点头,封平立即应声去办了。
成安带着几个心腹仆人收拾着金银细软,一个腹痛的仆人趔趄着走过来,虚弱地说道:“成,成管家……你们,你们都没事,那,那应该是……是不是王爷,王爷教训奴才们?麻烦您去求求王爷……奴才们,奴才们实在是受不了了……”
成安面无表情地说道:“王爷忙着准备启程,哪有那闲工夫去教训你们?我看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来收你们了。”
那仆人简直要哭出来,跪下求道:“成管家您行行好通报一声吧!连大夫也治不了,这样下去我们都要疼死啊,您大人有大量,上天有好生之德……”
成安按照苏霜岚的嘱咐,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得了病去就医馆找大夫,找王爷做什么?府里一向厚待下人,你们如果不能再服侍王爷,王爷会给一些银子让你们出府后也能好好过活的。如果还能坚持住,那就等着十天后跟王爷一起去封地享福吧。”
那仆人呆了一呆,捂着肚子慢慢走出去了。
成安心中不由暗暗赞着苏霜岚,这番话提醒着府中的眼线们:你们如果向自己的主子汇报现在王府内的情况,以你们现在自身无法医治好的病痛,很可能被主子遗弃不用;如果你们强行留在这里,那只好十天后跟着王爷一起去陌白,体会穷山恶水的“美妙”生活。
果然,当晚便有一个仆人背着包袱偷偷离开王府,苏霜岚静止了时间给他服下了解药。于是很快府中便流传出“只要离开王府便能自愈”的传言。不出三天,府中的眼线们已经消失大半。
第四日的深夜,慕容峻一行人出发了。整个队伍只有十人,慕容峻和苏霜岚坐在马车内,其他人都骑马而行,所以很快就消失在离开皇都长宁的茫茫夜色之中……
皇宫。
“什么?已经走了?王府内空无一人?”叶贵妃惊怒:“本宫的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宫人回答道:“负责跟奴才联系的人已经两天没有出现了,奴才去王府查探,一个人都没有了。”
叶贵妃烦躁地让宫人退下,池旧走出来说道:“娘娘不必焦虑,从长宁到陌白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路程,他又不良于行,所以娘娘有的是时间彻底除掉他。”
叶贵妃冷笑:“管他有什么神出鬼没的卫队,什么精良铁骑,本宫都要让他横死在外,曝尸荒野!”
苏霜岚睡得昏昏沉沉,被马车摇晃得有些头疼。慕容峻的腿上扎着金针,安稳地坐着,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苏霜岚睡前嘱咐过他,这针要扎满半个时辰,警告他不准乱动。
封平尽量平稳地驾着马车,敏锐地感觉到道路两旁的树叶有不一样的沙沙声响。他低声对着马车内说道:“王爷王妃小心。”
苏霜岚迷糊之中听到这句话就要起身,谁知马车突然大力转向,她坐立不稳地一头撞向窗框,慕容峻眼疾手快伸出臂膀一挡,她的头重重撞在他的胳膊上,她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对着他叫了一声:“别动!小心腿!”
慕容峻心中一暖,放下手臂说道:“没动。”
苏霜岚揉着自己的脑袋,想掀开车帘看外面的情况,慕容峻阻止道:“封平会解决。血肉横飞的,还是别看了。”
血肉横飞?
苏霜岚稍微掀开了一点帘布,就看到几个黑衣人上下翻飞,目标直指马车,然而另外几个鬼影一般的人紧跟其后,都没看到是如何出手,就见黑衣人的心口或者喉咙飙出血花,立时毙命。那些鬼影身手奇快,在解决完黑衣人之后又迅速不见了踪影。
苏霜岚微张着嘴:“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幽冥队?”
“嗯。”慕容峻承认。
“身手了得啊,真的跟幽灵鬼影儿似的。”苏霜岚合上车帘,看向慕容峻:“你去哪儿找的这么厉害的人物?还让他们乖乖听命于你?”
慕容峻还没有答话,就听见封平在外面叫道:“王爷!有野猪!”
说时迟那时快,马车突然受到剧烈撞击,整个马车被撞都四分五裂!慕容峻大力将苏霜岚一揽,苏霜岚在落地的瞬间左手流泻出银色光芒,致使两人落地并不十分疼痛。慕容峻来不及多想便伸手将苏霜岚护在身后,大声喝道:“不要慌!点火!鸣炮!”
封平、成安及幽冥队的人立即向野猪投去点了火的树枝团,还有随身携带的小炮仗。野猪惧火和响声,被惊了之后四下逃窜,不多时逃窜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滚滚灰尘。
苏霜岚突然想起慕容峻腿上的金针,“哎呀”一声慌忙去看——只见三根金针有两根都折断了,半截没在他的腿里,还有一根完全歪了,斜斜地刺在他腿上。
苏霜岚满头冒汗,尽量轻手轻脚地挑开断针,慕容峻虽然忍着没有出声,却还是表情痛苦。待苏霜岚拔出金针,慕容峻的后背衣衫都已经湿透。
“都是我不好,不应该在路上给你扎针的!”苏霜岚十分抱歉:“这下针走了穴位,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其他筋骨!”
慕容峻摇头:“事发突然,无需如此自责。”说着被成安和苏霜岚一同扶起来,问道:“是不是已经进入齐福州境内了?”
封平点头:“是,出了这个树林就是齐福州的首府青茂镇。”
慕容峻略微沉吟:“齐福州的知府宋逸舟,是慕容峰的人。不过前往陌白,齐福州是必经之路,就去会一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