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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皇上……殷曲来了……

总以为不会再见着,总以为不会再想起,总以为不会再痛心,可是为何……不过听见了他的声音,我忽然觉得好难过啊。

洛子商有些紧张地握住了我的手,他墨色的眸子定定地瞧着我,那里是漫无止境的坚定。

听见司徒理桷下马的声音,随即是他一贯冰冷的音色:“末将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并未听见殷曲再说话,气氛似乎一下子沉闷了下来,带着心底的慌张,有些颤抖地紧握着洛子商的手。感觉到他有力地回握过来,抬头,勉强地朝他一笑。

“皇上……”隐约听见太监惶恐的声音,马上淹没在卷起的西风里。

我却无端地紧张起来,虽然隔着车帘,我却仿佛瞧见了殷曲向我走来的样子。他的步子深沉而有力,弥漫着周身淡淡的龙涎香,直逼至车前。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洛子商适时伸手圈住我,对着我安然地笑。

殷曲忽然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站着,话语,带着探究,带着期盼,向我飘来。

“芙儿,跟朕回去吧。”

胸口若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中,拼命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偏过头,埋在洛子商的胸口,任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

他说,要我跟他回去……

我说不出话,他果然是知道那晚救走我的就是司徒理桷啊!可是为何过了这么久,他又要来找我呢?他不是打算放了我么?

他也不说,只是站在外头。

风愈发的打起来了,吹起他的衣袍声,“噗噗”作响。

忽然听见司徒理桷走过来的声音,他靠近马车低声道:“随皇上回宫吧,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

话,虽然是轻声说完的,却带着一份不容我抗拒的语气。

我知道他是怕,怕殷曲发现洛子商还活着,怕洛子商有危险。所以才这般急着要我下车,毕竟殷曲今日来,找的是我。只要我走了,他们必不会发现车内还有他人。

可是我……

抬头,泪水蒙住的眼,隔着模糊的一切,瞧着他,却仿佛愈加清晰起来。

他微微启唇,说的什么,我并未听见,可是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出去,不会让我随殷曲走。

“芙儿。”殷曲又唤我,叹息道,“朕已经诏告天下,贵妃已薨,谥号敬敏皇贵妃,如此,你难道还不明白朕的心么?”

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男子啊,居然会如此与我说话。

从小敏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我便知,他并未存心想要我的命。可是殷曲啊,为何你就不干脆当我已经死了,不干脆成全了我呢?

隐忍着哽咽,开口道:“皇上,你就当我死了,可好?”

我不要荣华富贵,我要的,只是自在。我要的,你给不起。

殷曲没有生气,没有怒意,浅笑一声,道:“你以为朕不想么?朕每日如此告诉自己,可是做不到啊!从一开始朕就知道,你定与司徒在一起。可是朕忍着,不来找你,却每日每日都要想起你。可是你还是要走了,要走去哪里?芙儿,让朕自私一回吧,随朕回宫,可好?”

他是皇帝,如此低声下气地来找我,我还要求什么呢?

可是殷曲,对不起啊,我偏偏就是这般不知好歹。

司徒理桷一脸的焦急之色,隐隐地带着怒意,仍然压低了声音催促道:“下车,随皇上回宫吧。”

我不想回去啊,纵使我想,洛子商也不会同意的,是么?

对上洛子商的眸子,读出了层层笑意,他忽然开口:“皇上请回吧,她不会与你回去的。”

我惊讶异常,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巧然躲开了,他笑:“不能带你离开才是我的遗憾。”

殷曲的脸色骤然变尽,他退了一步,厉声道:“谁?”

我着实吃惊,愣在当场。却见洛子商伸手,从容地掀起了车帘,笑着凝眸对向他。

殷曲的瞳孔一紧,目光落在我与洛子商紧紧握住的手上,眼底染上一抹肃杀,又看向我,骤然褪去了方才的温柔。他的脸,未染笑意,忽而换上悲伤的语气,向我道:“所以,你不愿随朕回宫。”

不是问句,只是淡淡地说完。

在他心里已经那般肯定,我选择的……是洛子商。

可是事实上,我是选择了洛子商不是么?凄凉一笑,为何我的心还会痛呢?

“可是,朕不许!”殷曲忽然狠狠地补上一句。

不许,不许我离开,还是不许我与洛子商在一起?

只见他大手一挥,冷声道:“来人,给朕将洛府的罪臣贼子抓起来!”

罪臣贼子……

殷曲他怎能如此说?

“是!”他身后的禁卫军得令冲过来,却在伸手欲碰触洛子商衣袖的时候,司徒理桷忽然飞起一脚,猛力将那侍卫踹翻在地。

殷曲的眼中展露一丝惊讶,却只在一瞬间。我知道,其实他心里早已有数了。

“司徒将军,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太监歇斯底里地大叫出来,翘着兰花指指着他。

司徒理桷冷哼一声:“我从来就没有换过主子!”

他转身将马车周围的侍卫打斗起来,侧手一挥,用力拍打在马上。马匹一惊,嘶鸣一声,狂奔起来。车后传来司徒理桷的声音:“护驾!”

他的话音刚落,从四方忽然窜出二三十个暗卫,飞身上来,死死地守在马车周围。我吓坏了,任由洛子商紧紧地抱着我。

殷曲忽然道:“司徒,朕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看来,朕要好好审问你才是。”他扬声道,“替朕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尤其是……洛子商!”

他说着,回眸向我们看来,怒火燃烧。他周身的霸气犹如一张严严实实的网,漫天扑下,将我紧紧地罩住,连着呼吸都变了困难。

司徒理桷与一些暗卫留在原地牵住着殷曲的侍卫,但还是有一对人马朝我们追了过来。

暗卫虽然个个都是精锐之士,奈何对方人太多,渐渐地也有些抵挡不住了。

这时,听得一声令下:“放箭!”

箭?殷曲可是想置我们于死地么?

才想着,只听那马儿痛苦地长嘶一声,壮健的身躯轰然倒地。我与洛子商收势不住,直直跌出马车。

“啊——”忍不住惊叫出声,洛子商却是死死地护着我。

紧接地,身子一轻,听一人道:“少主,马车不能坐了,属下们会掩护您,从右侧林子进去。”

彼时,也不管什么,眼前全是打斗的声音,好乱……

洛子商拉着我的手,跑进林子。树木密集的林子,弓箭手便不管用了。人在跑动着,又有树木挡着,箭不好射进来。

京城之外多山,到处都是这样的林子,深深的,不知道会跑向哪里。我不去多想,只是紧拉着洛子商的手,拼命跑着。

脚步声,一步比一步沉。

呼吸声,一次比一次重。

身后传来受伤的闷哼声,不知道是谁,只觉得心揪得紧紧地,严严实实地绷着,无法放开。我忽然便想着,若是如此,一起死了,倒也好。

猛地吓了一跳,如何就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道路似乎愈发陡起来,依稀见着人踩出的小路。心下微微怅然,有人走过,想必前面必定是有路的。

忽然,脚下一滑,“啊——”我痛苦地曲下身,糟糕,崴了脚!

“妁儿。”洛子商回头,蹲下身子,轻握住我的脚裸处,喘着气问道,“还能走么?”

我摇着头,便落下泪来,伸手去推他:“你走,你快走!他不会杀我的,也许我随他回去,他便不会为难你了。”方才的冷箭让我心有余悸,殷曲他这次是动真格了。

他不走,俯身抱我,语气亦悲凉:“就算你回去,他也不会收手的。”

其实……我知道。

以殷曲的性子,断然不会放过洛子商的。那时候他曾怀疑过多次,只是一直不知我心里的人是谁,如今见着了,他如何会收手?

帝王本性吧,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纵使他得不到,也不允许别人得到……

洛子商微微一侧身,让我伏在他背上。

“子商!”我惊叫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他那样的身体,如何能背着我跑?我紧张地扶着他背上,心都快蹦出来,却又不敢用力挣扎。

他喘着气,却是笑着:“妁儿,我说过,这辈子再不把你丢下。”

心疼地哭起来:“放下我,求求你。”

他不理我,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着。

终于有暗卫追了上来,急道:“少主,情况危急,属下要先行带少主离开!”

说着,伸手过来拉我。我知道,护着一人他们也已经很勉强,何况还要护两个?

洛子商一倾身,厉声道:“谁都不许动她!”

“少主!”

“子商……”懊恼起来,从来不曾若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过。如果没有我,他定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吧?

闭上眼,咬紧牙关,用力一推手,脚落至地上,倒吸一口冷气。

“妁儿!”洛子商未想到我会如此,回眸惊讶地看着我。

我低头不去看他,只道:“愣着做什么,快带你们少主走!”

暗卫才反应过来,欲要伸手,却听一人道:“走?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吃惊地转过头,见殷曲负手站于前方,与我冷眼相对。他的周围,仅存的几个暗卫还在拼死拦截。他却一副泠然的神色,胜券在握。

我心惊不已,手心已是层层冷汗,定了定神,朝他道:“皇上,我跟你回去,放过他!你知道……他,他根本不是洛棋的儿子啊!”

那日洛府地宫,洛棋亲口说的,殷曲也在场。

“妁儿!”洛子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不理,又看向殷曲,“就看在他曾经救过忻儿的份上,求求你!”

殷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在洛子商伸手环住我的一瞬间,又消失殆尽。他冷冷地笑:“暗夜会的少主?”他的目光射在洛子商的脸,缓缓吐字,“据朕所知,暗夜会效忠的,可是云国的女皇!”

“皇上,他……”情急之下开了口,竟不知该如何继续。

方才还说他不是洛棋的儿子,现在又要说是么?可是是不是又如何,殷曲他早已认定一个事实,洛子商是息影之的儿子。

如此,他更不会放他走了。

云国戏剧化地要求和亲,又退亲。简直就是拿殷曲当猴耍,如此拂了邺邾的面子,殷曲心里定是记恨的。况且现在云国的少主在此,就算是扣下做人质,他也不会放手了。

殷曲有看向我,自嘲一笑:“朕爱上了你,你还想逃么?”

我一怔,却听他下令道:“朕要活的!”

下意思地退了一步,脚裸处传来的刺痛,令我清醒起来。江山,女人,他都要。他是在告诉我,他才是帝王!

无论爱是否是真,他只是不想输给洛子商……

真像你啊,殷曲。

剩下的几名暗卫围过来,在我们面前形成半个圈,与殷曲的人展开着殊死搏斗。

他步步紧逼,我们一退再退。

忽然,一支箭自我们身边飞过,我本能地回头,赫然瞧见它直直坠入身后的悬崖之中。惊慌未定地回过头,瞧向殷曲身后的两人,两行清泪自女子的脸颊缓缓淌下。她的目光落在洛子商身上,幽怨,心疼……

方才的箭,没有要伤害我们的意思我知道,仅仅不过是个警告,抑或是作为注意到她的信号。

殷曲也是一脸震惊,怒道:“忻儿,你来做什么?”

忻茗开口,却是对我说的:“我都不知道该称呼你什么?为何你要爱上子商呢?我皇兄是爱你的,为何你独独要抢我的子商?”

“忻儿……”我颤抖着,我没有和你抢啊,我从来都是爱着洛子商的。

“子商。”她温柔地唤他,“两次了,你抗婚。我就这般令你讨厌么?”

洛子商紧握着我的手,向她道:“公主,有些事是无法强求的,譬如爱情。”

“我不相信!”她大吼一声,拉住边上男子的手,指向我们,“漓哥哥,你去,去把她带走好么?”

殷漓愣愣地,目光探过来,他纯色的眸子印上了一层闪烁不定的东西……

见殷漓不动,忻茗变得有些气急败坏,将手中的弓箭丢弃一处,扯着殷漓的袖子道:“怎么了?为何不去?漓哥哥,我早就知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

“住口!”殷曲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来人,将公主带下去!”

“不,我不走!”被抓住双臂的忻茗挣扎着,喊着,“皇兄,你想杀了他,放过她,对么?”

殷曲不去理会她,只淡声道:“都拿下。”

侍卫在他一声令下,全全围上来。暗卫拼死护着,却抵挡不住连连后退。可是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再往后,便是万丈深渊……

打斗中,一名侍卫手中的刀脱手而出,横飞过来,我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踏空了。

“啊——”失声叫出来,感觉身边之人一个侧身,手揽上我的腰,两人错身……

“子商!”等我反应过来,拼命地拉住他的手,他的身体已经悬空。

我咬牙忍受住他向下的坠力,扑倒在地上,死死地拽住他纤细的手腕。

“放手。”他皱眉,“你拉不住我,快放手。”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我不放,我不放……”我怎能放手,我怎舍得放手?

“子商!皇兄快叫人拉住他,快拉住他!”忻茗焦急地大喊着。

“少主!”暗卫眼里着急,却是抽不开身。

我用尽全力抓住他,却仍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在我手里一点点地滑落。拼命地哭着,不要,不要……

“抓紧我,一定要抓紧啊!”

“妁儿,你听我说。除非亲眼看到我的尸身,否则,你定不能轻生!答应我!”

“不,我不……”你活着,我为你活。你死了,我为你报仇。可是如今呢?你若死了,我还有什么要留恋的?

手,又滑脱了些许,我拼命地想要把他拉上来,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悬崖。

泪,滴落,在他消瘦的脸庞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变成一朵晶莹,飞落悬崖。

黑色如墨的眸子,盈盈地闪着光,他轻咳几声,薄唇轻启:“身残心不残,妁儿,记住,你也是如此!不要让我恨你,不要轻生……”

指尖,交,错,分,离。

“子商!子商!子商……”我绝望地大喊着他的名字。

他微笑着,飞起的衣衫在悬崖云雾里,宛若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翩然转逝……

“子商——”忻茗大喊一声,居然一下子昏厥了。

“少主!”司徒理桷不知何时赶来,不顾一切地纵身随他跳入悬崖。

只听见“嗖嗖”几声,暗夜会的暗卫皆转身跳入悬崖。

我才反应过来,浑浑噩噩地爬起来便要跳下去。

对不起,就算你恨我,我也要和你一起走。

“你说的,这辈子不会再丢下我。”

“抓住她!”殷曲大喝一声。

便有人上来死死地将我拉住,我哭着挣扎起来,却是无济于事,只好求他:“皇上,放了我,求你放了我……”

他的脸上隐隐的有一丝不忍,却执意不肯表现出来,冷声道:“你以为朕会放了你么?朕今日找到了你,便不会放过你!以往朕一直不肯相信,今日才知道,原来你真的不曾真心待过我!你加注在朕身上的痛,朕,会加倍奉还!”

“加倍奉还?”我默念着,嗤笑一声,“不过也是个死。请皇上现在就赐我死罪吧!”

他却狠狠吐字:“死罪,你休想!”

是吗?那么你想怎么样呢?

沉沉地垂下头,任凭眼泪的打落,惊起尘万朵,那些破碎的晶莹,如同我千疮百孔的心……

缓缓地笑开了,你不杀我,宫里要我死的人多着,想死,其实很容易。

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把她带过来,其他人都不许动!”

惊讶地抬头,殷漓的长剑竟……架上了殷曲的颈项!

太监惊叫着:“王……王爷!您想造反么?”

殷曲微微动容,却是一动不动,轻哼一声道:“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漓,你要我们兄弟反目么?”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是啊,不值得你如此做。

仰起头,对上他纯色的眸子:“皇上说的对,我不值得。”

他却缓缓地笑了,温柔无边,如风如醉。

“妁儿,我说过,做回原来的你,闲云野鹤,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心头一震,他的话,我从未当成过誓言。可是他,却记得如此清楚。

“呵呵——”殷曲忽然自嘲地笑起来,落在我身上的眼光恨意绵绵,“原来朕才是傻子!他们都知道你的身份,唯独朕一人蒙在鼓里!好啊,真是好!”

我知道,殷曲真的动怒了。

他的言语中,我听出的更多是不甘。的确,他是帝王,拥有最好最多的,可是偏偏这次,只他不知。他的不甘,他的埋怨,他的恨意,我都理解,只因……全是我给的。

殷漓的笑容在我眼前散开,惶惶然刺痛着我的心。

侍卫们带着惊慌,面面相觑,都只站着不敢挪动一步。

压着我的两个侍卫跟着殷漓慢慢下山,我知道殷漓没有让他们放我,只是怕我转身跳下悬崖,所以他惟有压着我。

心里的悲凉的,压得了一时,也压不了我一世呀!

一直到山下,原本的马车马儿都还在。殷漓握着剑的手一直稳当依旧,对于殷曲他还是很小心的。胁持他,并非他所愿。

“将所有马缰砍断,放走所有马,剩下一匹。”他淡淡地吩咐着。

两个侍卫偷偷看向殷曲,只见他微微点头。一个侍卫放开我的手,走过去,手起刀落,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除了一匹其他马缰被悉数砍断。

侍卫手握刀鞘,挥在马屁上,一时间马嘶冲天,所有的马儿都狂奔起来。

殷漓看向我:“妁儿,过来。”

我摇头,我若真过去了,便是害了殷漓。反正我已经心死了,回宫又怎样,折磨又怎样?

殷漓的眼中闪过焦虑,向压着我的侍卫道:“推过来!”

“你以为你们走得了么?”殷曲淡声道,“还是你想带朕一起走?”

殷漓握剑的手微微颤了下,低声道:“皇兄……你与我是不一样的。也许你以为江山、女人可以尽握,可是,若是不能呢?”

不待他回答,殷漓轻声一笑,又道:“那么你也不会放手江山霸权。可是我……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

话音刚落,他反手一推,转身揽过我的腰,翻身上马,用力一挥,一声“驾——”,马儿飞快地奔驰起来。

忽然见右前方冲出一人来,是忻茗!

我一惊,见她拉满了弓,“咻——”地一声,羽箭朝我飞来。

“忻儿,你做什么!”身后是殷曲的严厉的喝声。

我只是觉得悲哀,爱上洛子商,真的有这么大的罪过么?连她杀我的心都有了……

方才的一箭,不过是个警告,那么这一箭,真真切切写满了她的怨恨与杀气。

让所有的恨,都随着这一箭,消失吧……

忽然腰际一紧,殷漓居然将我抱向一侧,他朝我邪魅一笑,手中抬起的剑没有斩向飞来的羽箭,手松,剑落。

“恩……”他一阵闷哼,羽箭直直插入他的右胸,泛着殷红的血,瞬间将他的胸口染红一片。

“漓哥哥!”忻茗的角度看的最是清楚,她的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何止是她,我也惊呆了。

刚才,他明明有机会挥剑斩断那箭的,可是他……却没有。

他瞧着我,又是那般意味深长的笑。

男子的身躯伏在我背上,仿佛铺天盖地的温热的液体,直直淌入我的心。他沉重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回荡,令我刻意地连呼吸都局促起来,怕一不小心吸光了他周围的空气。

呵,真是好笑。我一心想死,为何受伤的又不是我呢?

天沉沉地,欲落下雨来。我笑着笑着,嘤嘤地哭起来。

马儿不知道跑了多久,殷漓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是昏过去了,还是依旧醒着。天际滑过的一道刺眼的光,若撕裂的伤口一般,看着生疼……

忽然,马儿被勒停,殷漓虚弱地道:“我们要避雨。”

不知怎的,竟然生气道:“既然故意受这箭伤,还知道要避雨么?”

他不计较,反而笑着道:“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我愣住了,他说……要活着。

殷漓不顾我的讶然,翻身下马。张开双臂要来抱我,我哪里忍心,咬牙自己跳了下去。

“咝——”忘记了脚裸上有伤,痛得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小心,恩……”殷漓欲伸手来扶我,却扯动了身上的伤,才稍稍止住的血又是汨汨而出。他只是一咬牙,解下腰间的剑鞘给我,虚声道,“暂时撑一下。”

“去哪里?”这里荒郊野外的,哪里会有避雨的地方。

他浅笑:“这里长年有人狩猎,虽然冬季不狩猎,不过猎人临时居住的木屋都还是在的。”

我愣住了,他又道:“我以前闲散贯了,偶尔会来玩玩。”

说着,他径直走入林子。我回头看了一眼,若殷曲派人来追,定会从官道过来。又看向殷漓的背影,殷曲他……可会放过他?

真的如殷漓所说,那些狩猎者留下的木屋很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找到了一间。有些破旧,加之已有两三月的时间无人居住,桌上榻上都积起了灰尘。

殷漓一手推开门,脚步一滞,倚在门框上喘着粗气。我有些吃惊,一路上,都不曾过问他的伤势。瞧见他脸上血色全无,额上冷汗涔涔。

支着剑鞘走近他:“王爷……”

他不说话,将我拉进屋内,反手关上门。自己走向床榻,彼时也不管脏不脏的,身子一软,跌坐下去。

我吓得丢了剑鞘冲过去,伸手欲扶他,却又不知从何下手。浑身浴血的他,惨白着脸,愣愣地瞧着我,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蔓延开来。

忽然急得哭起来,殷漓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狡黠地笑:“你若现在轻生了,我……定也活不了了,咳咳——”忍不住低头咳了起来。

我一呆,便是这样……

那日在宫里,他支走了侍卫,笑着对我道:“看来你要先扶我过了乾清宫,再回重华宫了。”

今日又想用这样的方式……可是,他是拿命在开玩笑啊!

我又气又恼,他这么打个人,怎么有时候行事如同小孩子一般?慌乱地扶住他:“你怎么可以如此做!若是……若是……”若是死了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眼泪宛若成串的玉珠般,一剪刀下去,“哗啦”一声,倾然落盘,撞出的苦滋味儿,却只有我自己知道。

他们都只是这般,全然不管我心里的感受。

洛子商如此,可是他知不知道,我宁愿落崖的人是我也不愿是他啊!

殷漓也如此……

“不会,我不会死,也不想死。”他抬眸看着我,嘴角衔血丝,看似触目惊心,浅笑依然,“我会拼命活下去,所以你,要救我。”

“好,我救我救!”他的样子让我惊慌起来,胡乱地应声,“我要怎么做?”

“把箭拔出来。”

“好……”点头,颤抖着双手握住箭身,咬咬牙,准备拔出来。

“等,咳——”殷漓的手覆上我的,带着他手上灼热粘稠的液体,无奈地笑,“箭头有倒刺,你这样拔出来,我不死也痛死了。”

我一惊,吓得忙松开了手,哆嗦着问:“那……那怎么办?”

不拔不行,拔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我靴筒里有匕首。”

闻言,我俯下身,从他靴筒中抽出了匕首。精短的,边上镶满了宝石翡翠,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抽出匕首,明晃晃的,散着寒光。刀刃薄如蝉翼,传说这样的匕首削铁如泥。我手一抖,差点就拿不住了。

“给我。”他朝我张手。

我惊慌未定,忙将匕首塞至他手上。

听他道:“帮我把衣服撕开,我一个人不行。”

“哦。”我茫然地应着,伸手过去,十指纠结着弄了半日,也不知道最后究竟是怎么把他的衣服给撕开的。

只觉得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惹得我好想吐,只一眼,便不敢再看,血红的一片,隔着血肉模糊。

见他将匕首凑近伤口处,猛然咬牙,一刀划下去。胸口的血又开始疯狂地冲出来,他的唇也是殷红一片,宛若占地而开的血莲般,妖艳绝魅……

“匕首太锋利,怕你握着,手会抖。”他的话,冷静地讲完,却是掩饰不住的颤音。

一动,不小心落在我心底。

好不容易将伤口割开了,他仿佛抽尽了所有的力气,匕首滑落,倚在墙上虚弱地喘气。片刻才道:“拔箭吧,我没力气了。”

抽泣着,却被逼着坚强,颤抖地握住箭身,闭上眼,用力一拔。听见他咬牙哼了一声,手一松,箭落至地上发出“啪”地一声。

外头的雨点忽然落下来,打在木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用力扯下衣袂上的布,帮殷漓包扎起伤口。血还是不住地流,可以清楚地见着露骨的伤口,抬眸撞上他苍白的脸,心下不忍,他究竟是如何忍得住的?

失了这么多的血,他终于有些支持不住了,侧身倒在床上。手,却忽然抓住我的,轻声道:“你不会走的,对么?你走了,我会死……”

“王爷,你真残忍!”我咬牙狠狠地说道。居然用自己的命栓着我,用你的不忍心留着我。

“呜——”忍不住哭起来,为何要如此对我呢?

让我知道洛子商没有死,让我听到他亲口说爱我,现在又要我亲眼看着他死去,可是我却要活着,活着帮殷漓活下去……

殷漓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放心地闭了眼,嘴角留着一抹淡色的笑靥。

浑浑噩噩地,仿佛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什么都不再是自己的,连着心都是。

洛子商说,身残心不残。

可是怎么办,我的心,早就不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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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结合了青春,爱情,友情,成长,生活为一体的小说。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修饰的语句,有的,是一份呼之欲出的真情。小说主要讲了一名高一的女生林霖暗恋同班男神,可她暗恋的对象却在读完高一后便转校。小说的重点在于林霖与其暗恋对象穆尹晨在两年后相遇的事,男女主角的爱情以及男主扑朔迷离的身世是整部小说的最大看点。最后结局是喜是悲?读者们看完自然就懂啦!
  • 思维:人人都可以像天才一样思考

    思维:人人都可以像天才一样思考

    传统的守旧观念来自传统社会。“传统”是与“现代化”相对而言的,是指现代化之前的历史发展阶段。其基本特征是农业为主、手工操作为主、信息闭塞、缺乏交流、不存在世界市场。
  • 本草纲目拾遗

    本草纲目拾遗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楚辞品鉴(大众阅读系列)

    楚辞品鉴(大众阅读系列)

    以明代夫容馆刊《楚辞章句》为底本,对该书收录的楚辞作品作简明扼要的校勘、注释、分段及全文品鉴,意在为广大楚辞爱好者提供一种版本可靠、文意疏通的楚辞读本。书前有长篇导论,介绍楚辞之价值,楚辞名称的由来,先秦两汉楚辞的特征,楚辞研究的历史,以及楚辞对中华文明的影响等,可以引发广大读者阅读的兴趣。《楚辞》作为国学经典,是与《诗经》齐名的集部作品,是中国古代文学的两大源头之一。梁启超说:“凡为中国人者,须获有欣赏《楚辞》之能力,乃为不虚生此国。”可见,阅读欣赏《楚辞》是中国人基本的文化修养之一。
  • 梅艳芳菲

    梅艳芳菲

    小说以歌坛巨星、一代天后方妍梅强忍晚期癌症的病痛,给歌迷奉献最好的也是最后一次的演唱会为引子,讲述了她历经磨难,终于成为一代天后的故事。小说通过表现阿梅一生演艺事业的酸甜苦辣,也折射香港演艺圈至为辉煌的二十年风雨变迁。
  • 天季

    天季

    一个痴迷网络游戏的人,真正坠入网络世界里,才真正体会了苦难和无奈,在经过数不尽的磨难之后,终于要回到现实世界,但是意想不到的意外变故来了。。。伪君子,小人,真君子,伪小人,真假难辨!我应该怎么办?人无论多么厉害能厉害过天么?天的脸色,春夏秋冬各有不同,难道要看上天的脸色?我不要看,我要逆天,看我怎么逆天!
  • 世事未央之拾杉

    世事未央之拾杉

    栀子花的裙袂轻扫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染季夏三月无尽纯白,惹落花残叶与之共舞。花开年年似。我是沐哒哒!这个故事讲述了我和妖孽哥哥穿越到不同时代的各个国家各个地区发生的故事!只是我不知道,这次游玩,会花光我余生所有的时间。安了。就用我的余生,送你一世花开吧。
  • 青莲剑仙

    青莲剑仙

    数千年前,青莲居士融合佛、道、剑三大功法而创立青莲剑典,修炼三十余载,便一剑轰破号称十死无生的九重紫雷劫,化羽飞升而去。数千年后,一个身怀先天道体的世俗豪门少年,因缘拜入青莲宗这个每代只有一人的剑修门下。开始了他纵横都市,纵横各界的剑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