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月光炫目得睁不开眼睛,让百里千川诧异的是,他张嘴第一口呼吸到的却并不是水,而是冰冷浸肺的空气。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四周寒风呼啸而过,头顶悬着如浓墨般的天幕,天上却不见半点星光。远处横卧着一座巨大的黑石之山,山上幽幽闪烁着一簇簇淡白色的火团,排成一列,缓缓向山顶而去。
“那是魂火。”炽水寒顺着百里千川的视线,解释到,“那是凡人死后,饮过忘川水,脱离今世肉身和记忆,即将进入轮回前的纯净魂魄。”
“你是说,这些火焰是凡人的魂魄?”
“嗯,他们正前往轮回山顶的往生池,前往他们的下一世。”
花落月举目看那一团团魂火,像是初生的火焰,干净而纯粹,轻轻摇曳如一团团白色的曼陀罗花,她轻声道:“这么说,我们一直要寻的便是这样的魂火,才能承载修仙的纯净仙灵?”
炽水寒微微颔首,笑道:“不错,魂归鬼界的凡人,在没有洗清前一世的记忆之前,都还会是保留着他死时的肉身形象的魂魄之态,只有经过净化洗涤后,才会是纯净的魂火。而以肉身形态存在的魂魄,想必是对前一世还有执念舍不得放下。”
“小伙子,看不出来,你并非我鬼界中人,竟然懂得还真多!”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冷不丁地从三人后背飘然传而起,打断了炽水寒等人的谈话。
眼前的草地上冒出一阵青烟,那开口之人就这么慢慢地从青烟里显身出来。只见来人身如枯树,肤色青暗,一双吊眉耷拉着,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情活像谁都欠了他一样,正是这鬼界之地的鬼差。
他看了看炽水寒和花落月,便立刻知晓了他们的身份,立时毕恭毕敬地鞠了个礼。身为鬼界的鬼差,见识了太多大闹鬼界法力高强的仙妖,这些打不过又得罪不起的主,便只能赔着笑脸应承着,等他们死后归魂,哼,再秋后算账!
那名鬼差见过礼,又看了看百里千川,吊眉一皱显得更为忧愁,他拉着破哑的嗓子幽幽道:“你这个活生生的凡人,阳寿未尽,怎么也到了鬼界!”
炽水寒把来意说了,那鬼差听完后,顿时谄媚的笑颜不见了,只见他板起脸,摆摆手道:“这可不成,这可不成!你们带活人来鬼界本就犯了忌讳,怎么还能让你们把续魂草带回人界。要是人人都用续魂草来续命,那来鬼界的魂魄岂不是越来越少,这岂不乱了套么?不成,绝对不成!”
花落月并没有炽水寒那样的耐心,更没有苦苦哀求的打算,对于她来说,既然这鬼差不肯配合,那很简单,用强抢的呗。
她不欲多费唇舌,皓腕一抖,化指成剑,架在那鬼差脖子上,冷冷道:“你到底要命还是给草?“
那鬼差却不想竟十分倔强,反而扯着喉咙叫嚣嚷道:“就算你砍了我的脑袋,我也不给。说不成就不成!“
花落月微微愕然,没想到那鬼差竟宁死也不愿吐露续魂草的下落,莫非是她的威胁不够到位?她正欲假装手起剑落,却听一人笑道:“花落月,许久不见,你还是不改当行事作风。“
花落月和炽水寒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见到的来人,一袭白袍纸扇,眉眼带笑,风华绝世。
百醉?竟然是百醉?他也来了鬼界?他到鬼界做什么?
几个问句在花落月脑中不住盘旋,她最后问出的话却是:“百醉,你不会是跟着我和炽水寒来的吧?”
百醉闻言哈哈大笑,折扇一收,笑道:“我倒是有如此想过,不过嘛,这一次的确是偶遇。我来鬼界乃是有一私事要办,却不想遇见了你们,花落月,看来你我还当真是缘分不浅啊。”
花落月素知百醉的性子,不想与他啰嗦,反而是炽水寒上前和他好一阵寒暄,才向他请教续魂草的下落。
百醉微一斜目,折扇指了指那名鬼差道:“这续魂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据闻续魂草需以魂魄之息滋养三百年乃发芽,是鬼界每位鬼差随身所携带的宝物,一差一草,不可多得。”他笑道“要他交出此物,其实也很简单。你用性命威胁他无用,身为鬼界的鬼差,你杀了他,他正好魂归鬼殿,这是放虎归山,还不如你带他去凡间,鬼差最怕之物乃是凡间的白日艳阳,日晒下无所遁形。”
百醉此言一出,被花落月擒住的那名鬼差浑身便哆嗦了一下,刚才宁死不屈的气势也霎时像瘪了下去。既然被人拿住了短处,那鬼差耷拉着脑袋,只得以续魂草来交换求饶,只见他手指往地面一指,一丛茎叶俱黑如针芒尖刺的小草便破土而出,展叶在众人眼前。
炽水寒向百醉连连道谢,百醉却不欲多留,只对炽水寒和花落月笑道:“待我要事办完,得空自会去人间寻你们,到时候你们可得准备些人间的极品佳酿,好好谢我!”
说完,他嗖的一声,便化作一团光束,往轮回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