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道：“哦？此话怎讲？”
“周人本乃游牧于西域的野蛮族类，血统卑贱，生性粗鲁，居无定所，年复一年与狼共舞在荒原大漠里过着流浪的日子。凡草原上发生旱涝灾害便窜入有人烟的地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千百年来，虞夏商几朝都视周人为畜牲匪类，耻于与之交往。百十年前，草原上爆发蝗灾，周人成群结队如蝗虫抢占了狄人的地盘，大肆侵犯我殷商疆域，被我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屈膝降服。先帝武丁仁厚，赐予周人名号土地，教其农耕，传授文明。但周人不感恩图报，不珍惜安居乐业的日子，屡屡挑起事端，侵人之国，夺人之地，毁人之家。因而姬昌之父季历被斩首，以儆效尤。姬昌继位之后，不思悔改，继续带领族人在西域兴风作浪，扰乱边界安宁。甚至假帝命讨伐诸侯国，图谋叛乱。帝君兴兵平叛，擒获姬昌，将其锒铛入狱。责令其朝夕颂读圣贤经典，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七年后，帝君视姬昌诚心悔过，将其释放。”祖伊轻叩几案，“这些陈年旧事，帝君和司寇大人还记得否？”
回首往事，子受感慨：“往事沥沥映目。”
丹季道：“冢宰大人，姬昌遵从帝君教诲，回周国后偃旗息鼓，至死再无逆鳞之举，还有何可怕呢？”
“此言差矣。”祖伊神色凝重，“姬昌在狱中曲解经典，将伏羲氏之《易》、女娲氏之《连山》和神农氏之《归藏》断章取义，胡乱注释，亵渎天地，以能占命解梦蛊惑世人。这厮不明三道六合、十方八法之妙，不通《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奥义，费尽心机收罗黑色火山石在周国筑起一座三层灵台，拜一个名叫熊蚤的山村野夫为师，鼓吹证道修仙，迷恋鬼神。早燃香，晚叩头，召唤神灵。好似天地间的神灵精怪都是他家的亲戚似的，召之即来，呼之即去。这厮明知帝君痛恨假借鬼神之名荼毒苍生的鬼巫神棍，还公然筑台设坛愚弄黎民，实在可恶至极。”
子受笑了笑：“姬昌吹嘘神灵符体，能与天地同辉，不也化为一抔黄土了吗？虚妄之言，毫不足惧。”
祖伊道：“帝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年姬昌处心积虑，以慕道求仙之名收罗了一批纨绔之徒和江湖术士，到处宣扬巫术鬼咒，不得不防。人世间看得见的东西都充满假象，看不见的东西，就更能蒙蔽人的心灵了。普通百姓见识短浅，极容易被迷惑欺骗。”
子受思忖片刻：“寡人倒听说散宜生放弃了国君之位投奔姬昌，两人拜了师兄弟。还有素有贤名的孤竹国世子覃夷干脆不登临君位，带着弟弟覃齐千里迢迢赴周国当姬昌的臣子去了。除了这几人，姬昌还收罗了些什么所谓的能人异士呢？据寡人所知，凡整天迷恋鬼神，虚无缥缈追求长生者，皆是自欺欺人之辈。人之渺小，命若蜉蝣，宛如尘埃，岂能撼天动地？又如何能与天地同寿？”
祖伊道：“帝君洞穿世事，高瞻远瞩。然而人生百态，五花八门。有人不赡养父母，却不惜花费大把钱财侍奉鬼神。有人成日向鬼神祈福，奢望不劳而获。更有人坏事做尽，又指盼鬼神佐护得以善终。凡此种种，足见世道的荒诞无稽。帝君适才提到的散宜生，乃喜欢装神弄鬼的烟波酒徒耳。伯夷叔齐两兄弟则是沽名钓誉、自命清高的书呆子。另外姬昌笼络的姬奭、姬霞、妊太颠、妫闳夭、南宫適、辛甲这些人，不是莽夫，就是靠耍嘴皮子招摇撞骗的家伙。倒是有一人值得一提。”
子受漫不经意地道：“谁…”
祖伊道：“此人名叫姜尚，乃吕国乡村的一介布衣寒士，从小游手好闲，疏于农事。后来流落帝都，以摆摊相面哄骗诈唬市井小民维生，几十年穷困潦倒，碌碌无为。这匹夫听说姬昌筑灵台以慕道养生为名招贤纳士，觉得有机可乘，便携家带口投奔周国，凭三寸不烂之舌游说姬昌，自称曾在昆仑山拜神祗灵修，有经天纬地之术，降妖伏魔之能。一方鬼话唬得姬昌云里雾里，委以姜尚高官厚禄，并让中年丧妻的太子姬发娶姜尚的小女儿邑姜为太子妃。”
子受笑了：“姬昌笃信鬼神，身边真是群魔乱舞啊。”
祖伊道：“历来骗子总是会编一套高深莫测的谎言行骗。姜尚之所以获得姬昌重用，乃是编造了在昆仑山拜神灵修的神话。这套谎话之所以行得通，是因周人的族群中流传着姮娥奔月的传说。其实昆仑山不是山，乃是处于大峡谷里的丘陵。昆仑丘有一种剧毒之物名叫钦原，长着鸟的头黄蜂的身子，啄草木令草木枯蒌，蜇野兽让野兽片刻毒发而亡。故所以昆仑丘一片死寂，别说神仙，就连鸟兽也无踪影。”
子受呷了一口酒：“如此说来，所谓众神之神西王母与诸神居住在昆仑山空中花园里的传说，也是胡编乱造的了。”
祖伊道：“帝君，传说中种满奇花异卉的悬圃乐园，在槐江山，处于云梦大泽之中。所谓的神祗世人没见过。不过距离槐江山七百里之地有一座灵山，听说灵山半山腰的青云台上，千百年来都有女巫隐居修炼。先帝征伐庸国时曾派老朽去寻找灵山，但老朽带着一队人马在荒原野泽中搜寻多日，也没打探到有关灵山的一丝半点线索，只好无功而返。现在想来，那已经是40多年前的事了。”他挪了挪身子，“帝君，老朽之所以提及姜尚，皆因他在周国身居太师之位，掌控着周国的兵马。老朽收到探子密报，姬昌的死讯公布后，周国上下兵马调动频繁。”
子受霍然站起身，又慢慢坐下，皱起了眉头：“难道周国乘大丧期间要谋反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