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海外,”子启不假思索的道,“海外岛屿甚多,古来相传不乏气候温和、物产丰富的岛屿。让妊喜带着残部漂洋过海,去域外择岛开拓,安身立命,免了他屈膝而降之辱,大周王朝疆域也从此不会被骚扰。此乃两全其美之法。”
“微子大人所言,就当下而言确是解决争端的良策。怕就怕日后流落海外的商人怀落叶归根之心卷土重来,到那时局面不可收拾。”姬旦微微皱起眉头,“对立的仇恨世代传承,便会成为宿怨,终有一日要爆发。”
子启明智地道:“周公,世交和世仇都不是绝对的,唯恩义长存。倘王室的仁德泽被四方,化干戈为玉帛,暖阳必融化坚冰,令仇恨淡化。”
姬旦思忖了片刻,舒展眉头站起身来:“但愿如此。”
与子启的会晤让姬旦颇受启发,离开大宅乘车前往校场的途中,他欣赏着沣河两岸的旖旎风光,对自己肩负的使命信心倍增。
南宫渊在校场率一干武士迎接姬旦的到来。
姬旦下了马车,见南宫渊和众武士饰戴金色头盔,身着黑衣黑甲,披着紫色大麾,一律佩刀剑骑在套有软甲的骏马上,不禁以拳击掌:“好军容。这才是天子之师!”
南宫渊跳下马,上前几步向姬旦单膝下拜:“恭迎周公。”
姬旦倾身扶起南宫渊,微微一笑:“新婚燕尔就让你离开娇妻随我出巡,委屈你了。”
南宫渊:“夫人有孕在身周公尚且为王室兴隆奔波,在下岂敢委屈。”
“谋天下之福,就要舍个人之享乐,此乃天道。”姬旦坦然地道,“本来你叔父奏请天子让你去承继曾国国君之位,被我修书婉拒了。你年富力强,正好为王室匡扶天下施展抱负。去做一方寡国之君虽然能享荣华富贵,但大丈夫岂能为区区富贵舍弃纵横四海的远大追求?许多本来可以成为杰岀的人物的青年才俊,恰怡是为富贵所惑,无端地葬送了锦绣前程。媚俗和庸俗都很容易把人给活埋了。”
南宫渊肃然:“谨受教。”
姬旦缓了缓语气:“给我挑匹马。这一路上我们轻骑出行,在洛邑和会稽都要分别与一些诸侯会商。赶时间要紧,沿途就不要打扰各诸侯国了。”
南宫渊迅速吩咐武士去牵来了一匹黑色的骏马。尔后与姬旦先后上马,率众武士驱马驰骋。
晴空烈日下,子武庚接到诏书,阅览后将竹简掷于地上,坐在楼台上摆满酒水的凉亭内烦恼不已。
上百名袒胸露背的佳丽站在庭院里暴晒,香汗淋漓,不停喘息。
不时有女人中暑倒地,宫女内侍却不敢上前搀扶。
鲁启沿长廊而来,见到庭院中的景象,连忙匆匆走入凉亭,纳头下拜:“微臣参见主公。”
子武庚喝了一口闷酒,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睛:“寡人一直在等你,坐吧。”
鲁启起身移步到侧席上坐下,瞅了瞅散落于地的竹简,轻声道:“天气炎热,容易上火。众嫔妃正在庭院里恭候,盼宣诏侍候主公,为主公消暑解闷。”
子武庚面无表情:“寡人身负亡国之恨,昼夜只想着雪耻,没工夫和女人打情骂俏。”
鲁启道:“隐忍之道,贵在不露锋芒,养精蓄锐。国仇家恨不可忘,却不能施怨于身边的人。意气用事做困兽之斗,多半招致的是功败垂成。主公要团结每一个商人,善待妇孺,不孤立自己,方能东山再起。”
子武庚重重放下酒杯:“这些妇人整日只知勾心斗角,争风吃醋,让寡人耳根不得清静,晾晒晾晒她们,也好让她们不敢放肆。”
鲁启摇了摇头:“不然。有功可赏,却不能无故而罚。英明的君主历来都赏罚分明。微臣不苛求主公怜香惜玉,然而善待身边的人有利于主公韬光养晦,不拘小节方可成就大事。”
子武庚调整了一下心情,招一名内侍上来:“让众嫔妃回后宫洗浴纳凉。”
内侍受命退下。
鲁启吃了一块瓜果,看着庭院里的嫔妃们在宫女内侍侍候下散去,对子武庚道:“主公召微臣来,所为何事?”
子武庚沉闷地道:“周人把寡人赶出朝歌,名义上封了一个公爵,有了一个封国,可是周边有三监,寡人和子民们困在邺城,形同囚徒,何年何月才能伸展大志啊。”
鲁启道:“主公勿忧,当下只需带领商人垦荒拓土,辛勤耕耘。待粮仓囤满,民众丰衣足食,就有了复国的基础。”
子武庚道:“邺城太小,商朝子民太多,可耕种的土地毕竟有限。周人可恶,不允许商人外出经商。太多的人拥挤在不大的领地里,温饱都成问题,那还有多余的粮食填仓呢?哪还有能力复仇呢!”
鲁启道:“殷商子民宁可挨饿受冻,也坚定不移地聚于主公麾下,这正是主公复国的希望所在。邺城周边有山有水,土地并不贫瘠。号召民众拓荒,大力发展种养殖业,完全可自给自足。至于商人外出受到限制,可逐步交涉。关键在于,主公要装出完全归顺大周王朝的样子,才可使周人渐渐放松对商人的戒备。请主公相信,王室大乱的日子不远了。”
子武庚瞅了瞅四周,移席过来与鲁启同坐:“此话怎讲?”
鲁启娓娓地道:“主公,虞朝时分为十三洲,天下万国林立。可是一番弱肉强食的之后,缩为了十二州,万族变为了千族。到了夏朝,划十二州为九州而治,又是一番恃强凌弱,轮到我商人执掌天下时,天下仅剩百族。如今周人同样奉行分封,百族干国的局面必逃不过互相吞并的恶性循环。只因有的诸侯国十分富庶,有的诸侯国非常贫瘠。贫与富之间,总是会酝酿不共戴天的仇恨。不是富国恶意扩张吞并穷国,就是穷国肆意骚扰富国,****难免。主公只要致力于富民强兵,一旦天下****,便可审时度势,揭竿而起。”
子武庚咬了咬牙:“要推翻王室,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何须等待来日!”
鲁启眯了眯眼:“哦?”